《游吟诗人&玫瑰大盗》巫女的低语

15、命运之石

　　月光透过三重尖拱高窗照进书房，把光洁的地板铺洒出一片银亮，别致的窗棂格纹在地板上投射出简洁雅致的倒影。

　　一只黑猫蹲在厚实的橡木长书桌上，就像黑暗中的一片剪影，琥珀色的猫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喵！”忽然，它尖耳抖了抖，毛茸茸的圆脑袋转向嵌着青金石和贝母的书架。

　　列满厚厚典籍的书架墙背后传来轻微的咔塔声，忽然书架从中间打开，就象两扇向外开启的门，珀西和铎恩从里面依次走出来。他们都已在密道中除去了夜间伪装，珀西换回了一身家常浅灰玫瑰纹丝锻长袍，铎恩是武者常见的简易革甲。依然是他们白天在众人面前的身份装束。

　　珀西吹了声口哨，“喵——”黑猫轻巧跃上他的肩，亲昵地舔了一下他的脸颊。
　　“黑布丁，今天有没有调皮？”珀西把黑猫抱起来亲了亲。
　　“喵呜——”
　　“肯定又偷吃小鱼干了。是吧？”珀西把黑猫毛茸茸的脑袋贴着脸颊蹭了蹭。
　　“喵呜——”

　　铎恩恢复了书架的机关，两扇门关闭后又是一整面密密麻麻的书墙，毫无破绽。待到他点上精炼薰衣草蜡烛，温暖、光明、清雅的芬芳顿时充满整个书房。

　　铎恩转身只见珀西已经躺在他最喜爱的墨绿天鹅绒软塌上了，他正以一个舒适的姿势斜靠着柔软的绣花靠枕堆，猫咪“黑布丁”趴在他的胸口，团成一个大黑毛团，在珀西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虽然珀西回来一路上依然神色如常，但铎恩看得出，自从在树林中解读了那枚水晶珠，珀西就一直沉浸在思虑中。珀西从小就是这个习惯，每当有琢磨不透的事，他都会抱着“黑布丁”躺在这张软塌上思考。

　　那颗水晶珠里究竟有什么？这个搞事游吟诗人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命运之石！”就在铎恩忍不住想要发问时，珀西忽然道，“艾布特教授从前提到过，你记得吗？”

　　“好像...有过...但是‘命运之石’？只是个传说啊。”铎恩不以为然耸耸肩。“当时只是随便聊聊而已。”铎恩忽然浓眉一皱，“你是说艾布特教授会和烈焰湾有关？那颗水晶珠里面说什么？有艾布特教授的消息？”

　　“不，那里面没有艾布特教授的消息。”珀西的语气中有一丝担忧，“但只知道烈焰湾家族正在寻找‘命运之石’。你说艾布特教授会不会也在寻找‘命运之石’？可是这片大陆又有谁会不想得到‘命运之石’呢？”珀西抚摸着“黑布丁”光滑如黑缎的毛。仿佛是在回答珀西的话，“黑布丁”忽然抬头“喵”了一声。

　　“命运之石”在王都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传说，却是这个时代不能公开谈论的禁忌词。布列忒尼大陆众王之王的世系都是在“命运之石”上加冕为王，象征着被众神授予能统御这片大陆的土地、山川、河流的力量，是天命所归的象征。这个传统非常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神圣教会的信仰传播到布列忒尼大陆之前。以至于神圣教会也不得不继承了这一异教传统，在“命运之石”上为众王之王加冕。

　　——“命运之石”也被称为“加冕石”。

　　但在前任至圣大主教为雷哲王加冕时，“命运之石”却不知所踪。这是雷哲王即位合法性的重大瑕疵！民间开始传闻，只有当真正的天命之主降临，“命运之石”才会重现，大地、山脉、森林、河流的力量将会围绕在它的周围。

　　包括雷哲王在内，许多方势力都在千方百计寻找“命运之石”。烈焰湾家族有此图谋也并不奇怪。

　　“铎恩，你去落羽松林接一下格蕾丝吧。她眼神不好，我们都到家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回来。万一有什么情况还是接应一下比较好。”珀西一面漫声嘱咐着，一面随手给“黑布丁”顺毛。

　　珀西为了防止传讯水晶珠会留下追踪印记，特意没有把水晶珠带回默森庄园，而是先在落羽松林中解读，同时还安排格蕾丝潜藏在林中观察会不会有人跟踪过来。

　　格蕾丝是信奉自然女神的女祭司，每次珀西夜晚行动，她和铎恩都是珀西的策应，她负责城外，铎恩负责城内。“玫瑰大盗”其实是一个团队。虽然格蕾丝早年眼睛受过伤，有些视物不清，但整个落羽松林每一根松针都是她的眼睛和耳朵。今晚还有小哈瑞协助她，完全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全。

　　铎恩知道珀西这么说其实是想要独自静一静。

　　在独处的安静中，珀西的心却无法宁静，烛焰光影微微摇曳着，如同他微乱的心绪。

　　“黑布丁，这个游吟诗人可真不要脸，今天居然不穿衣服就追出来。”

　　“喵呜——”

　　初次听说“游吟诗人”的名号时，珀西觉得只不过又是个弄臣而已。王都中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靠着着卖弄起家，凭着一时好运扶摇直上，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在新年晚宴上，第一次见到这位风靡大陆的“游吟诗人”的真容，那超凡俊美的容姿，举手投足间的风度竟让珀西联想到“高贵”这个早已覆盖在时代灰烬下的词。

　　这些年来耳闻目睹，珀西深深感到这个时代没有所谓正义，没有所谓高贵。正义在牢房里，在枷锁中，被践踏成泥，高贵的人头早已在城墙上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这些在锦衣玉食中自诩为高贵的人，只是在血腥腐臭上醉生梦死而已。

　　面对雷哲王的当面刁难，众目睽睽，避无可避，无形斧钺相加却应对得从容不迫，宾客们或担忧或幸灾乐祸，但珀西当时就知道游吟诗人已经胜券在握了。

　　那首名为歌颂实则苍凉的悲歌，激起了珀西灵魂深处的触动，他本能地知道那确实是上古遗响，珀西感到，眼前的游吟诗人此时绽放出的，是他最本真的一面。那一刻，这绝代风华的气度在珀西心中激起一种陌生的感怀，仿佛在这阴云密布的世俗间，忽然望见翻滚的灰暗长云间隙投下的天光。

　　游吟诗人的超凡俊逸，初见之下让却珀西有几秒钟忘记了呼吸，随后而来的理智警醒着珀西——不，不要被他骗了，他确实有些艺术造诣，只是个技艺卓越的弄臣，他一点也不特别，和这些贵族没什么两样。这家伙还是个自大狂，居然在正主背后把“玫瑰大盗”贬得一无是处。应该好好研究研究，给他点颜色看看！

　　自从新年晚宴后，珀西便派遣石匠行会的小学徒们留意烈焰湾行馆的信差、仆人的动向。

　　巧的是，为了营救兄弟会的朋友们，珀西也一直在研究夜鸦，伯杰斯本就是他的重点观察对象。得知佩利竟然也是品酒会的宾客之一，一时兴起，珀西索性亲自扮成修缮后院的匠人潜入府邸。全程目睹了佩利一身黑衣劲装摸进了那幢房子。又看见伯杰斯气势汹汹进去，像是要“捉奸”的架势。珀西当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但那棟建筑有一个高阶阵法禁制，没有秘钥强行进入会引发法术攻击。珀西也没有办法进去帮忙，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但不久后，佩利竟毫发无伤地出来了，原路溜回休息室。直到伯杰斯夫人进去后发出尖利的惨叫。珀西才意识到出大事了，率匠人们迅速离开。

　　根据种种迹象，珀西推断出，佩利当时凭一己之力杀掉了整幢房子内的夜鸦侍卫小队，这让珀西产生激赏之意，他甚至动了想要引荐佩利进兄弟会的念头。

　　但栽赃之举让珀西瞬间凉透了心。连同先前的欣赏都化为恨意。

　　到现在珀西都在庆幸，幸亏一时好奇动了念头研究他。可恶，差点被他骗去了。

　　教廷和王廷之争，珀西本来是乐的看热闹的。如果不是担心老实孩子马修受牵连，他可真不想出手帮忙。

　　明明是奸诈卑劣的芯子，为什么偏偏长得这样一幅欺骗世人的容貌，现在珀西每次见到他都感到那明朗笑容的背后隐藏着险恶，就像霹雳森林深处的浓情罂-粟，招摇魅惑，危险而风姿诱人。

　　从某种程度上，珀西知道佩利和自己算事同一种人，他们都以两种不同的身份游走在明暗交界之间，在生死边缘游戏人间。现在看来表面驯服的烈焰湾也是雷哲王的敌人。

　　由于白天狠狠捉弄了佩利一顿，出于一半歉意一半好奇，珀西才尾随其后潜入“青春之泉”，没想到见识了游吟诗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温泉还不够沸腾，霹雳还不够震怒，大陆的巨龙太久没有尝过伤痛的滋味了。嗯？懂么？”——

　　他发号施令时冷酷的声音也让珀西的心被寒夜的风吹得透凉。直到此时在自家温暖的书房中，珀西还是感到阵阵寒意。游吟诗人的身影在珀西的脑海中此起彼伏浮现，他在宴会上俊美迷人的笑容，一身利落黑衣在伯杰斯府邸中奋战的孤勇。平日里风度自然得体的虚假寒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凛冽威势，热情的笼络之意中却时不时有一种真切的暖意，真真假假，迷离恍惚。

　　“黑布丁，看来烈焰湾的野心也不小啊。王都又要热闹了。”珀西轻抚着“黑布丁”黑缎般光滑的背脊。

　　“喵呜——”

　　“黑布丁，以后我们再也不帮他了。列王没一个好东西。”珀西轻轻挠了挠“黑布丁”毛茸茸的头顶，捏了捏软软的尖耳。“这个笨蛋居然敢在教堂突破第二阶，哼。不过艾布特教授说要保护探索光明的种子。我是为了遵从教诲才帮他的。算这家伙运气好。”

　　“喵呜————”黑猫抖了抖毛。

　　“我的游吟诗人，今晚才是真正的你吧。”珀西嘲讽地笑了一下，笑容却有几分莫落。

　　“喵——”黑布丁大概是在表示赞同吧。

作者有话说

　　两只口是心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