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文刀先生

39、第三十五章

　　水，无尽的水，漫过头顶，从口鼻灌入。胸口有剧大的压强，将她胸腔里仅存的空气排泄出去。
　　大水倒灌，无法呼吸，这恼人的压迫感，致使她迫切地想要抓开心肺，忽而眼前漫过大片血水，她震惊，低头发现，原来自己的胸口已经只剩下几根肋骨，皮肤早已被自己挠得血肉模糊......
　　凌茹杉猛地睁开眼睛，困住她的水全都不见了，入目的是一片米色车顶。
　　“怎么了？”赵淮军看见她脑门上全是汗，伸手替她擦掉。
　　凌茹杉这才知道，原来她做噩梦了。
　　她从赵淮军怀里起来，摇摇头，她从来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梦。
　　她看了眼窗外，“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
　　“可是学校的课......”
　　“我帮你请假了。”
　　“哦。”她继续看着窗外，有些怔愣。
　　赵淮军看着她，本来想去抚摸她长发的手，缓缓放下。
　　“连长，到了。”
　　赵淮军下车，将她从车里抱下来，张明婉等在门口，看到他们走上前，“杉杉，没事吧。”
　　凌茹杉想下来，却感觉腰间的手愈加紧了一分，“妈，我没事。”
　　“快进屋，外面风大。”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洗澡。”赵淮军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凌茹杉看他还穿着作战服，上面布满泥土，“这次任务，你没受伤吧？”
　　赵淮军拿衣服的手一僵，“没有。”
　　伤得最重的那个人是你。
　　凌茹杉打了一个哈欠，明明刚睡醒，怎么又困了，“好困呶......”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他浅笑，“睡会儿吧。”
　　“嗯。”她的脸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然后脑袋缩进被窝里，入眠。
　　赵淮军洗完澡，下楼，张明婉和赵顾北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怎么回事？”还是赵顾北先问了出来。
　　“乍仑将她浸在水里，导致她大脑缺氧，失去了部分记忆。”虽说的风轻云淡，但是他内心却如万江浪涛翻涌不止。
　　“简直就是畜生！”张明婉骂道。
　　“杉杉呢，我家杉杉呢？”李绾突然冲进来，四处寻望凌茹杉的身影。
　　张明婉，赵顾北脸色一僵，站起来，低声说：“杉杉正在睡觉。”
　　凌国辉和小谢随后赶到，凌国辉拉住激动的李绾，“你冷静点，别吵醒孩子。”
　　小谢尴尬站在一旁。
　　“你先出去吧。”赵顾北对他说。
　　小谢敬了军礼，闪身跑出去。
　　“爸妈，对不起。”赵淮军站起来对着他们鞠了一躬，他没照顾好她，是他的错。
　　“我不管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次我要把杉杉接回去，你什么时候拿转业书过来，我什么时候让杉杉见你。”
　　“亲家母......”张明婉想出言相劝，结果被李绾打断。
　　“我之前是同意杉杉嫁给他，我也妥协让杉杉当军嫂。但是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从她和你们儿子在一起，不是被人跟踪就是被人绑架，除了顾及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有担心你儿子的安危。当初，你儿子重伤进医院，杉杉一个人在楼下坐着哭，我问她为什么不上去，她说她不想让淮军看到她难过。是，杉杉是很坚强，但是她也是个女人，她也希望每天下班有老公接，家里灯泡坏了不用自己换，回去后不是一室清冷。这些她都没跟你们说过，而我这个当妈的却看在眼里。我只是心疼我的女儿，我不求别的，只求她平安快乐。”
　　李绾的话，让所有都沉默。
　　赵淮军眼前拂过的全是凌茹杉一张张云淡风轻的笑脸，而这些笑脸之后又是她怎样的痛苦，他闭了闭眼说：“我可以转业。”
　　“你不能转业。”
　　凌茹杉不知何时醒过来，站在二楼的楼梯边，她穿着睡衣，抓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来，“这是你一生所追求的，你不能抛弃。”
　　赵淮军两步并三步，走上楼梯直接把她抱了下来，“你怎么醒了？”
　　凌茹杉笑了笑，带着一丝安抚，小声说：“我妈那个大嗓门，我还能不醒。”
　　坐在沙发上，张明婉拿了张毛毯给她盖上，她微微一笑，“谢谢妈。”
　　“妈妈，全国有那么多军嫂，她们不都和我一样，丈夫一年只有45天假，陪在她们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她们不是一样坚持过来了，她们家人可没逼着她的丈夫转业。再说，我只是低血糖晕倒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些跟踪绑架，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记混了。”
　　李绾一愣，看向她，“杉杉你......”
　　凌国辉扯了李绾一下，制止住她，他走在凌茹杉身旁，“杉杉，那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凌茹杉仰头答道，随后语气里透出一股兴奋，“爸爸，我怀宝宝啦，两个多月。”
　　李绾已经明白过来，杉杉失忆了。
　　凌国辉摸了摸凌茹杉的脑袋，忍下眼里泛起的泪光，“杉杉要当妈妈了，真好。”
　　凌茹杉甜甜笑言：“爸爸也要当外公啦。”
　　所有人，除了凌茹杉一个人笑着，其他人心里都五味杂然。

　　是夜，凌茹杉躺在赵淮军怀里，享受着夜晚静默的安宁。
　　“茹杉。”他低唤她的名字。
　　凌茹杉闭着眼，慵懒地应了一声，好像自从怀孕后，自己就变得格外嗜睡。
　　“你有后悔过，嫁给我吗？”
　　凌茹杉突然抬起头，朝他胸口咬了一下，“你又来了，是不是我妈今天说的话让你不自信了？现在，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凌茹杉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赵淮军，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赵淮军深深看她一眼，吻上她的唇。
　　这人！她闭眼承受着他凶猛又热烈的吻。
　　他的舌轻松撬开她的齿关，探入口中，纠缠着，吮吸着，掠夺她嘴里每一寸馨香和甘甜。
　　凌茹杉好不容易从他身下逃脱出来，轻轻喘着气，红着脸说：“医生说过，前三个月不能...那个。”
　　赵淮军抱着她，埋在她发丝里平息，“我爱你，茹杉。”
　　凌茹杉环在他颈脖上的手，微微用力，抬头吻向他。
　　许久之后，赵淮军翻身下床，进了浴室，用冷水降火。
　　凌茹杉则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抱歉地望着浴室的门，这次好像是她诱惑的他。

　　“呕......”
　　今天早上，已经是凌茹杉第三次往厕所跑了。
　　赵淮军在一旁端着热水，替她抚背，“喝点水，漱漱口。”
　　凌茹杉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漱了漱吐在马桶里。
　　“怎么办，还是吃不下去。”她郁闷地说，脸色因为呕吐微微泛白。
　　“吃不进就不吃了。”赵淮军十分心疼，扶起她往外走。
　　“可是宝宝会饿。”
　　“他让你这么难受，还管他做什么。”
　　凌茹杉推了他一下，“你和孩子置什么气，幼稚鬼。”
　　“我是心疼你。”
　　她看着他，笑了，对着他脸亲了一口，“孩子他爸，消气了？”
　　赵淮军偏头凑过去，“再来一下。”
　　“......无赖。”她嗔骂道。
　　“杉杉，来尝尝这个。”张明婉在饭厅喊道。
　　凌茹杉和赵淮军走过去，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盘刚炸好的臭豆腐。
　　“妈，您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凌茹杉十分欣喜，说着，就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好吃。”
　　吃完一块后，凌茹杉发现赵淮军皱眉站在一边，好像很嫌弃这个味道。
　　于是又夹了一块给他递过去，果然见他捏住鼻子，站得远远的，“媳妇，你怎么喜欢吃这玩意儿。”
　　凌茹杉快速地解决掉第二块，然后凑到赵淮军身边，“你不是要再来一下吗？”
　　赵淮军立刻弹开，“媳妇，你变坏了。”
　　凌茹杉笑起来，“赵淮军我抓到你死穴喽。”
　　张明婉在厨房听到小两口的动静，欣慰一笑，就连在客厅看报纸的赵老将军，也轻轻露出一抹笑意。
　　赵淮军送凌茹杉上班，下车前不忘嘱咐道：“下班等我来接你，你自己上课注意点，别太累。”
　　凌茹杉点头，抱着他脑袋，吧唧就是一口，然后愉快地走进校门。
　　本还在回味老婆香吻的赵上尉，突然觉出一股味儿，他怎么忘了他媳妇刚吃过臭豆腐！

　　“你真的决定转业？”
　　开车返回家里的途中，鲁霄天就打电话过来。
　　“恩。”
　　“我看到这次升上校的名单里有你，你真的想好了？”
　　“鲁子，我跟你说过，我当兵不是为了军衔。茹杉已经为我付出的够多了，我不能还这么自私。”
　　鲁霄天沉默片刻，“弟妹知道吗？”
　　“她不同意我转业，这件事你替我保密。”
　　“唉。”鲁霄天也无法劝阻什么，只能叹气。
　　鲁霄天虽然不会说，但是他家有个小保姆可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
　　这不，这天，肖敏接嘉和放学，顺道把家里整理了一下。结果就看见鲁霄天书桌上放着的，转业起草申请书，申请人，赵淮军。
　　第二天去学校，肖敏看着凌茹杉几次欲言又止。
　　凌茹杉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转向她，“说吧，什么事？”
　　肖敏咬着手指甲，还在犹豫。
　　凌茹杉白了她一眼，“你再不说，憋坏了我可不管哦。”
　　“我说我说。”肖敏投降，“杉杉，你知道你家上尉要转业吗？”
　　肖敏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凌茹杉有些出神，很快就恢复过来，“敏敏，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肖敏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谢？
　　晚上回家，吃饭期间，凌茹杉一句话都没搭理赵淮军，吃完后很快就回房休息了。
　　张明婉不解地看向赵淮军，“惹杉杉生气了？”
　　赵淮军更是一脸纳闷，“没有啊，早上还好好的呢。”
　　张明婉一副懂了的模样，“哦，孕妇情绪是很多变。”
　　赵淮军回到房里，凌茹杉还在备课。
　　他走过去，把牛奶放在她旁边，“快趁热喝了。”
　　凌茹杉放下笔，面向他，横眉冷眼，“你，靠墙站好。”
　　赵淮军乖乖照做，“怎么了，媳妇。”
　　凌茹杉走到他跟前，因为他比自己高出好多，所以不得不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写转业申请？”
　　看他的表情，凌茹杉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为什么？”她知道他有多热爱这份工作，或者说这对于他来讲并不是工作，而是从小就有的信仰。
　　“不想你后半辈子，过得战战兢兢。”
　　“赵淮军，你和我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以军人的身份在相处，我没有任何排斥或者不接受，当军嫂我很乐意。我们在一起的大半年，你从来没有要我为你改变什么，而如今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你要明白，让两人变得不像自己的爱情，那不叫爱情。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双方为此做任何改变，是可以活出自己的样子，去互相包容互相理解，爱情不是枷锁，而是让我们彼此回归自我的释放。”
　　赵淮军直愣愣地看着她，墨黑般的眼眸里，她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剪影，忽然，身子一轻，她被他从腋下整个端起来，放在床上。
　　“你训我不用仰着头，这样，你就可以低头看我。”
　　凌茹杉被他这举动弄的哭笑不得，扶着他的肩站稳，“赵淮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有，回头我就把申请书撕了！”
　　“这才是听话的好士兵。”凌茹杉满意地说，忽而感觉屁股被某人捏了一下，登时看向他。
　　赵淮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眼里冒着噌噌火苗，“求奖励，夫人。”
　　凌茹杉被他带倒在怀里，“你别乱来啊，赵淮...唔......”
　　嘴巴被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