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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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奈美从噩梦中惊醒，九十度笔直地坐了起来。
时间正值凌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女孩发觉自己正不住地喘粗气，忙紧紧地捂住了嘴。
‘我还活着？’她害怕得连眼珠都在颤抖，‘不，我确确实实地死过一次，就在刚才！’
虽然精神还在抗拒，窒息的痛楚却无比真实，以至于胸腔仍然残留着供氧不足的错觉。
她一股脑翻下了床。
走出狭小的卧室，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深夜里活像个鬼屋。
‘那个人不在。他去哪了？’
厨房里也不见人影，灶台上没有任何的炊具，干净得透着诡异。
拉开窗帘，看到空中挂着一弯明朗的玄月。屋外是银海茫茫的沙漠，能辨别出零星的一两株仙人掌的轮廓。
‘等等，那不是仙人掌，’千奈美扒着窗框眯起了眼，‘有什么人在那里……’
似乎有两个穿着斗篷的人在交谈，离得太远无法确定。一人仿佛向这边看了来，吓得她连忙矮下头去。
肾上腺素刺激下的大脑运转得格外迅速，联系到时雨的失踪，千奈美越发怀疑屋外的人就是时雨本人。可是这种时候他在干什么？和他碰面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忍不住再掀开窗帘，月下的黑影却只剩下了一人。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踮着脚跑回了卧室，撩起被子蒙在了头上。
好害怕！
不想再死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客厅里突然响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千奈美惊惧万分地地按住了心脏。
漫长的死寂后，却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啜泣……
千奈美扶着墙走出卧室，入目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狼藉。
客厅里烛火通明，家具陈置一丝不苟，完全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时雨手中正摆弄着一只小相框，见她到来挑了挑眉，将相框反扣在壁柜上。
“你醒了，”他道，“睡不着吗？”
虽说摆设恢复得近乎完美，柜子上却少了一盆仙人球。之前开出了惹人怜爱的白花，所以她特别注意到了。
“……哦，那个啊。”注意到女孩的目光，时雨淡然地解释道，“不小心碰倒了，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不管再怎样掩饰，黯淡无光的眼神却暴露无遗——她面对的分明是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我刚刚看见了，你在外面……”
“是吗，”男人露出略微嘲讽的笑容，坐到了沙发上，“被你发现了吗。我这个忍者做得真是失败。”
“忍者……？”千奈美狐疑地道。
“今天见面的那位蝎大人，三年之前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了沙漠，得名‘赤砂之蝎’……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时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既然已经恢复精神了，过来陪陪我吧。”
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她紧张地攥起拳，纹丝不动。
“害羞了吗？”他玩味地挑眉，“别担心，我会温柔地对待你的。毕竟是你的第一次。”
察觉对方似乎有奇怪的企图，千奈美更加抵触了，眼神躲闪起来。
“已经逃不掉了。”时雨眯起了上挑的眼睛。
“还说要我这个叛忍带你走，连被我抱的决心都没有吗？”他语气不善地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讨厌我的？”
再看那灰暗的目光和抿起的唇线，倒觉得男人是在陈述某件无聊的事。
“我、我后悔了……”
千奈美已经悄悄地退到了墙根下。
闻言，他却径自仰起头，倚在靠背上不在发话。
“后悔？……”半晌后，他幽幽地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无聊的话了。”
蜡烛无声地燃尽，只留下眼前一道男人的剪影。
僵持中的死寂不知延续了多久。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时雨的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仿佛彼岸隔世的亡灵。
“背叛了上司，背叛了战友，背叛了自己。原本以为那都是我的意志，出于人性卑劣的本质作祟……殊不知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而我以为是自己的人也只是一具傀儡，受他人牵线操控而已。”
“最终极的傀儡师，当然是能够操控人类的人……他能做到，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千奈美紧张地听着，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一段关于绝望的故事。
主角是白天里那个嘴角带笑的金发男人，年少时有点任性也有点好强，和砂隐的其他少年一样，在成为忍者的道路上不懈努力着。直到他遇到了另一位少年，某个众星捧月的傀儡术天才，名叫蝎。
虽然少年蝎的目中无人令他恼火，他却止不住那种想要追赶的心情，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奈何目标却越追越远，待回过神来，对方已经站在了忍者的巅峰，自己仍是默默无闻的自己。
然后母亲卧病不起，不久便满怀着对他的期待含笑而去了。为了实现她的夙愿，自己越发加倍的努力，终于当上了上忍。在风影面前展露了头角，却得知他追赶的对象——那个总是不搭理他的天才少年——已经成为了S级的叛忍。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又失去了前行的目标，他发觉世界逐渐陌生了起来。忍界的战争漫无止境，成为风影护卫的他麻木地旁观着熟悉的人相继死去，时而忆起儿时在雨之国度过的时光，以及那个面目开始朦胧的父亲，聊以慰籍。
直到蝎再次找到他，掀开兜帽露出那张记忆中目无焦距的脸。
“你不属于这里。”
听着对方催眠似的话，他竟信以为真了。
‘我不属于砂隐，所以只有背叛了这里的人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心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暗杀了其他的护卫，将风影的位置交待给蝎，自己则成为了叛忍。
但即便叛逃，心中的空虚仍旧无法填补，反倒越发的深不可测。
直到最后一次与蝎接头，对方才告诉他，他是一直被对方用忍术操控着的。风影死后他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被像一只废旧的傀儡般被遗弃了。
于是，继过去于与未来之后，他又是失去了自我。
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听完他的讲述，千奈美的心情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遇到了少见的比自己更加失败的人，心底不觉产生了共鸣。
“一无所有……也没那么坏吧？”
她索性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有梦想是好的，有朋友当然更好……但是一无所有正是一切的开端，我是这么想的。”女孩面向着黑暗道，难得的对男性讲话时没有磕绊，“所以说来到这里的我并不感到悲伤，想着未来即将从零开始，甚至有点兴奋。”
‘这就是穿越的魅力所在吧。’想到这里，她自顾自笑了笑。
“虽然后来——”有关死亡读档的内容又被消除了，千奈美不得不换成别的说法，“虽然很艰难，但是我还是想活下来。不单单是不想经历死亡。”
“我认为未知是比已知更美好的东西，或许再等一等，将来的人生会更加精彩。不过对于我来说，就这样等待着、幻想着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有的时候会忍不住偷懒……”
虽然算不上负责任，但是在家中亦或是在学校里，她也是始终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走到今天的。碌碌无为并不能妨碍人们追逐幸福，而活着本身就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哪一天真的会发生奇迹也说不定。
就当她以为对方不会发表看法时，却听到了阴影中男人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藤田千奈美。”普通的名字配普通的人，这才是自己啊。
“……还真是知足啊，你这个人。”
熟悉感一晃而逝，千奈美发觉对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句话。
记忆中的时雨温柔地笑着，眼底透着关切。
一瞬间竟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不算奢求的话，她希望那个人能继续笑下去，不光在自己的回忆里。
清晨悄然来临。
蜷在墙角里睡着的千奈美悠然转醒，发现自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就当她还以为自己身在家中，迷糊地伸懒腰揉眼睛时，卧室的门帘被掀开了。
“我进来了。”
一个金发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托盘。
男人的声音吓了女孩一个激灵，反射性地揪起了被子。
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早饭的话，这些可以吗？”
不巧，这句话正唤醒了女孩脑海中糟糕的记忆，她犹如惊弓之鸟，打了个滚缩到墙根下。
“绝绝绝对不行！！”顶着糟乱的鸟窝头，她投射来两道敌意满满的目光。
略显尴尬地对上墙角的肉粽怪，时雨苦笑道：“抱歉……最近手头有点紧，只准备了这些。如果不合口味的话，我再去找点别的。”
思量了片刻，他决定对方是因为吃不惯当地的土产才表现出抵触的态度。
“听你的名字不像风之国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眼神不住在煮蜥蜴头和男人的脸之间徘徊，千奈美决定先尽量争取时间。
“一个……”她略微斟酌，“很远的地方。”
“想回去吗？”
“大概，暂时，应该是回不去了。”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自从穿越的一刻起，她便一次性地告别了互联网，告别了二次元、美男和声优们，告别了爪机、掌机和同人本子，最重要的是告别了爱自己的父母们……想着想着，眼底便涌起了怨恨的泪花。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一瞬间竟然冒出了跳海自杀的念头，随即又想到了因为特殊设定的原因自杀也没有用，更何况周围根本没有海，‘神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啊！！’
见女孩突然开始自暴自弃地耍无赖，男人感到了久违的棘手，堪比记忆中的中忍考试。
刚要伸手去为她擦眼泪，却在半途改变了主意，放下了手。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去雨之国。”
转而，他从床头的托盘上拿起了一只团子。
“从零开始，”把团子放进自己嘴里的一刻，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那样也不坏吧？”
目光流转，睫毛下的眼眸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雏鸟终究要起飞，离家的女孩也该去适应世界了。
打着这样的主意，他威逼利诱千奈美喝完了蜥蜴汤，自己吃掉了余下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