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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丝竹喑哑故人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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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妙手”萧漠是一个奇怪的人,江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月影做了他的病人,也没有见过他长得什么模样。
但他的医术却真的不错。
月影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身上一共中了班雎莲十六指。其中一指洞穿右肩,另有四指伤到内腑,三指伤及关节,最后还被黑衣人的长刀砍伤了手背。这些都不算,最叫人头疼的是血蜥蜴化人内力的毒药“冰魂”。
可一个月之后,她的伤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萧漠也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之间就走了。就连找他来的简若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个月里,还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慕容捷和慕容宸离京返回封地,不久,朱丽和苏襄襄也相继告辞回白山书院。
然后是颜啸云。既然“祭水寒冰掌”的事情暂时了结,月影又不肯跟他离开,他便决定暂时先回持剑山庄,然后再沿绝云山脉东行。
他说他要去碧石城。如今梁王沈夜勋和白王沈荇飞的军队在碧石城对峙,班雎莲也在那里。月影有些担心,认定他是去找班雎莲麻烦的,但颜啸云无论如何都不承认。月影阻止不了他,便只好传书给身在巨泽国境内的师姐贝叶书,请她留意碧石城中的情况。颜啸云不找斑雎莲最好,如果两个人真的交上了手,考虑到彼此身份都不比平常,从紫霞关的的安危出发,也要加以阻止。
至于月影自己,则继续安静的住在信王府东上屋里。有时候会跟舒小伦一起,做一回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玉蜻蜓”;有时候借口去看诊,到简若尘府上去切磋剑术,或者陪着沈斐然逛街。
沈斐然住在简若尘家里,并且一副打算长住的样子。不知道她从哪里变出了很多钱来,购置了一大堆衣物用品,逢人便说自己是简若尘的远房表姨,大占辽阳公子的便宜。好在简若尘也不和她计较这些小女孩的把戏,不过一笑了之。
似乎“青公主“的身份,已经随着东陵清妃园那一场盛大的葬礼而从此埋葬了。可月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有些时候,她会看到沈斐然和一些不明身份的外乡人悄悄的交谈,传递信息。堂堂巨泽国的长公主,当然会有自己的势力,如今她的弟弟和叔叔在东边打得不可开交,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自青公主遇刺后,朝中有人揣度着皇帝的心思借机上奏,弹劾负责婚礼典仪的信王在此事中疏于防范,难辞其咎。慕容苏却借机反驳,将事情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手中没有兵权,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调动神风军护驾。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赞同,其中就包括了她的爹爹,龙骑将军奚仲。
奚仲虽然是帝师,为官也很刚正,却有一个弱点,就是要面子。魏中有二十万郡国军,其中一半归慕容宸直接调派;蜀地由慕容捷多年带兵固守西南要冲,更是兵强马壮;就算是尚未成年的豫王和湘王,手中都有名义上的兵权——只有他掌上明珠的夫婿,除了一个封号什么也没有。
因此那日下朝之后,信王手中就多了一枚虎符。持有这枚虎符的人,可以调动京城外围的神威军两万人,并有借调帝属神风军的权力。
伴随着虎符一起到慕容苏身边的,是宝庆三年的新科榜眼,尚书令杨应同的次子杨宇。
杨宇授职长史,主管辽阳京禁军军务。对此慕容苏却不过一笑了之,既然虎符在手,一个杨宇已经不在话下。
这些事情月影都知道,但她不想管。
上位者的恩怨私欲,战争的善恶对错,她不去判断;谁做了皇帝,也和她无关。她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让本应该好好活下去的人可以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这信仰,无关家国,无关疆域。
她把这些话和慕容苏挑明的时候,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突然变得幽深起来,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才第一次认识。
然后他就笑了。
月影还记得他那个时侯的笑容,和从前慵懒温柔风情万种的笑不一样。这一次,他的眼睛也在笑,笑容像是夏夜的凉风,很清爽很舒服。
他甚至还替她顺了顺头发,叹道:“月影是个好孩子!”
那一刻,她的心确确实实是跳快了一拍。
一个曾经想要杀了她的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
×××××
简若尘那一池“玉楼人醉”盛极而谢,只剩了一池残荷。不过他的院子里还有难得一见的吴乡丹桂,大丽滕菊,照样可以开赏花大会,邀得宾客满座,不醉不归。
再后来,就连那些花也都渐渐的开败了。
宝庆三年十月廿七,裕德帝次子慕容敬满周岁。那几日西天有红光数日不退,钦天监观星定为大吉。皇帝龙心大悦,当日在皇后的凤仪殿赐家宴数百,邀宗亲王爵携眷共赴王子敬的抓周之礼。
慕容苏提前数日便将此事告知了月影。可真的到了那天,她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因为他只带了她一个人去。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但想从慕容苏脸上看出端倪和想从他嘴里套出实话一样的艰难,所以最后她决定放弃,低下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微微冒着水泡的紫铜水壶。一旁的白瓷罐子里放着碧绿的茶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马车很宽敞,也很舒服。慕容苏虽然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却离得并不近。
看到她老僧入定般的表情,他不由的轻轻一笑,伸出手亲自沏茶,动作熟练优雅,笑道:“王妃看起来不太高兴。莫非伤还没有好么?若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月影抬了抬眼,道:“我一向是这样的,你不用在意。”
慕容苏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能不在意?上回虎符一事还要多谢岳父大人。本王当然要竭尽全力,希望王妃开心。”
月影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
慕容苏的虎符得益于奚仲,怪不得他会只带她一个人进宫。他要在公卿皇室以及后宫妃嫔面前,表现出夫妻和睦,恩爱相敬的模样。
她想明白了,就继续低头看那些翻腾的水泡。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这车厢之中的相对,看似近在咫尺,却是隔着滚烫的火,永远不可能接近。
信王府的马车驶进御花园的时候,月影听到了一阵远远的笑声。
这声音依稀熟悉,她移开车窗望出去,入眼一片金黄的花海,秋意正浓,菊花正盛。
一群宫女在菊花丛中嬉戏,其中娴静的站着葱绿宫装的女子,手中大捧的菊花遮住了半张脸,正以宽袖掩唇轻笑——正是重华宫贤妃周露。
如此欢乐的景象让月影忍不住弯起唇角。身后却传来慕容苏的低笑声:“原来是豆儿。”
他的气息温暖的围绕在她的颊边,月影一挑眉又坐了回去。
慕容苏就此懒懒的倚在窗边,一手扶着车窗,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看花还是看人。
谁知马车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月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奔跑在宽阔的花岗石车道上。
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说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问道:“三哥哥,你在里面吗?”
月影看了一眼慕容苏,方才还温和的叫着贤妃小名的信王,此刻的眼神却变得凝重深沉,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端庄温雅的周露却像一个雀跃的小姑娘。她又问了一遍:“三哥哥,你在里面吗?”
慕容苏沉吟了片刻,终于道:“臣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是贵体千金,请恕外男不便相见。”
好一个“外男不便相见”。
月影又瞥了他一眼,却接收到他眼中闪烁不定的一丝请求。但她却只是很慢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想插手。
“月影……”他趋近过来低声唤她,优美的眉峰微蹙。她心中一紧,急忙后退,不想长长的裙裾绊住了脚踝,膝盖一下子磕在了桌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