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狗雅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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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昏暗。
山路湿滑，上面生长着青绿色的苔藓，走起来要格外小心。澹澹的水波从山路边流过，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几点萤火虫从草丛里飞了出来，划出丝丝缕缕萤绿色流光轨迹。如果是无事的夜晚，换上风凉时令的浴衣，拿上轻薄罗织品制成的团扇，带着三五好友来这里扑萤火虫一定会很有趣吧，可惜现在事务缠身，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就是这里吗？」
飞瀑落入清潭的水声传入耳内。
顺着声音指引，德川理绕过石壁，来到一泓清澈的池水前。周围都是瀑布弥漫的水雾，轻纱一般拂在脸上。已经没有萤火虫了，明月静静洒下清辉，为水面铺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她走到潭边，伸手掬了一小捧水，清凉的触感从指掌传入心灵，有种受到净化的神圣感。扬起一些水花拍到脸上，一路的疲惫也仿佛暂时消退：「精神多了。」
她满足地感慨，双手相扣着向上用力抻了抻手臂，回头看向身后的付丧神：「去清理一下吧。」
「需要我回避吗？」
悠闲地问完之后，他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的语序和预想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回避？」
德川理歪了歪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离得远一点，只要你觉得万一有事能看顾到我这边。」
「……所以是要我去吗？」
「不然呢？」德川理一边说，一边将滑落鬓边的一缕头发挽至耳后，象征性地往外走开几步，转过身体，背对水潭，同时抽出腰带里的军配折扇把玩起来：「只剩最后一程，你辛苦一点，醒醒精神，拿下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尽管是个要求严苛，不定期让下属通宵加班的黑心上司，关心体谅他人的心情却也在常人之上。听到他说有可以沐浴的泉水，德川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他稍微修整一下，振作精神。
身后的付丧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德川理感到奇怪，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开口：
「原来主人喜欢弄脏下属吗？真是令人惊讶的爱好呢。」
「你说什么？」
德川理愣了愣，疑心是自己听错或是理解错了。
付丧神慢悠悠地开口，语气绵软：「这样可不好哦，会让人讨厌的，更加纯净一点吧。」
这家伙还真敢说…
德川理倏地捏紧折扇扇柄，闭上眼睛。好在有三日月的先例在前，她对这样的话语已经有了不少抵抗力，板起脸强硬地命令：
「少罗嗦，快下去。」
付丧神轻轻叹了口气，恢复那总是微微弯起唇角的柔和表情：「惣领的命令不能不听呢。」
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布料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也有甲具发出的清脆金石声。
明明都是灵力生成的灵装，只要灵力充足稳固，动念即可换装，这些付丧神却总是像人类穿戴衣物一样认真穿卸。
水花在身后扬起，很快又平静下去。虽然有瀑布源源不断地落入潭水，周围还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德川理转了转手里的军配折扇，随口和他聊天：「小心别睡着了。」
「这个温度想睡着也很难呢。」
「快一点哦。」
「太心急可不行。」
这对话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几句之后，德川理停下折扇，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没让她等太久，一身清爽的付丧神拾起散落在潭边的衣物一件件穿上，佩着本体回到她身边守护。
月光让沾在他脸上的水珠呈现一种晶莹剔透的银色，看上去清凉透亮。德川理一时觉得做完任务折回来沐浴，在附近歇上一晚也不错，但最终好胜心战胜了一切。
「走吧。」
主人带着付丧神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岩屋山志明院。
相传这里是妖怪最后的居所，在城市里生存不下去的魍魉魑魅们就托庇在这里。
寺院内十分荒芜，到处挂着野生的藤蔓，没有修行的僧人，也没有沙弥。
德川理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僧房，简单收拾一下住了进去。
门窗上蒙着的唐纸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下变得薄而脆弱，但勉强还能起到遮风障光的作用。
合上门窗，四野黑暗幽静，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与嘶嘶的虫鸣。
院子里无人打理修建的树木依照自然的态势随意生长，在窗纸上投下各种稀奇古怪的幽影。随着山风吹动树木，窗纸上的枝叶摇曳出成百上千种姿态，声音也怪异可怕。
如果是一个人待在这样的房间内，恐怕很难进入睡眠吧。
想到这里，德川理看向守护在身边的付丧神。
透入室内的微弱月光中，隐约能看到他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一副很悠闲的姿态。
在人鬼共生的平安京，髭切所能提供的安全感超过本丸内的任何一振名刀。或许是世代相传的重代刀的缘故，源氏那种干脆果决，和京都公卿截然不同的坂东作风渗透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非常放心。
「髭切。」
「嗯？」
「没什么。」
寂静无声地等了半个小时，各种怪异的事情开始一件件发生。
先是窗纸上出现了一条条幽亮的光带，从底部向上飞舞。
德川理有一种在幽暗的深海底看到一群群荧光水母随波游动的感觉，说不出的瑰奇诡异。
接着是屋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嘈杂声。
不像是蝙蝠或是夜枭一类夜间生物，而是平时从没听到过的声音。
插在发间的蛇目伞微微发热，说明目标物就在附近。
德川理从怀里取出兵法所配给的式符，夹在指间，同时低声询问一旁的付丧神：「是什么？」
「是天狗哦。」
不知道为什么，髭切虽然回答，声音里却有些提不起劲，听上去软耷耷的：「寺院里的僧人用天狗的雅乐来称呼这种动静，打开门，向发出动静的地方看一眼，嘈杂声就会停止。」
「就是说不能看吗？」
因为把式符贴到妖怪上才算达成任务，受惊离开而没有贴成就算失败，德川理思考了一下，指向窗子，「那也容易。你从这边出去。」
本丸里的两把源氏重代刀并不像大典太那样无法掩藏自己过高的灵力。
如果需要，他们的气息可以掩藏得非常好，宛如纯良无害的样子，但需要威吓的时候，那种随主人浴血奋战，千年累积的浓重杀气即使是频繁出战，杀性很重的新选组刀也无法比拟。
在一出场就拉走全场注意力的源氏刀的协助下，从正门出去的德川理很轻易地把式符附到了受惊离去的目标天狗身上。
「收工。」
完美达成作战计划，德川理心情大好，本来归心似箭催着付丧神赶路，这时候也不着急了，充满余裕地问他：「要先睡一觉再回去吗？」
「不是想先回去吗？」
「不能确保完全极化的时候当然要如此打算，既然计划实现了，那么让你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需要，回去吧。」
「诶。」
「不能让主人害怕的院子没有多留的价值。」付丧神叹了口气，一脸冷淡：「本以为主人会害怕得躲到我怀里瑟瑟发抖呢，既然不会就回去吧。」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哦，要感受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天狗雅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