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今昔物语》千霁

1、新人策士

　　金汉星榆冷，银河月桂秋。
　　旧历七夕节的当夜，德川理在青翠发亮的笹竹上挂纸条和纸鹤。若按平安时代的风俗，这一天的贵族家应该供奉香花灯烛，悬挂五彩丝线，在楸叶上扎下各七根的金银线针，向天上的双星祈祷裁缝、染织技艺精湛。但她并非这个时代的原住民，而是兵法所派遣到这个时代出外勤的策士，采用的是后世通行的七夕习俗。

　　挂在竹枝上的纸条又称短册，有绿、红、黄、白、黑五种颜色，分别对应阴阳五行的木、火、土、金、水五种属性。留在本丸，不能和主人共度七夕的付丧神们——主要是短刀——提前在短册上写下心愿，交给在平安京出差的主人，拜托她挂上笹竹传递祈愿，德川理便收下花花绿绿的短册，挂到临时宅邸里栽种的笹竹上，等着第二天早上和竹枝一起，放到河中顺水漂走，完成整套七夕祈愿。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本该好好系在竹枝上的祈愿纸条一张不剩，只留下几串五彩纸鹤，孤零零挂在细幼的竹枝上。

　　「恶作剧吗……」

　　德川理心中奇怪，当晚自己写了几张祈愿纸条，用结实的丝线绑在细竹枝上，打了个死结，随后按七夕夜的作息时间回到寝殿，吹灭灯烛，伪装成已经就寝的样子。

　　寝殿是平安时代流行的敞开式风格，周围没有墙壁，而是像亭子一样四面临风，正面波光粼粼的大型人造湖沼与朱红亮丽的鸟居大门，两侧对称排列的对屋，后方郁郁青青的草木都可从寝殿内一览无余。
　　如果是风雨交加，寒冷刺骨的日子，可以放下寝殿周围被称为蔀戸的格子木板充当墙壁，遮风避雨，覆暖障光。而像旧历七月中上旬这样晴朗微凉的夜晚，可以用纤细坚固的吊金物把蔀戸全部翻上去挂好，只垂下细竹片编织成的御簾，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御簾本身的编织方法非常精妙，站在御簾内的人往外看可以看得十分清晰，而站在御簾外的人向内看则模糊不清。再加上殿内昏暗无光，没有灯烛，殿外清辉铺地，银河闪耀，不需要额外做任何手脚，便能轻易地看见庭园里的情况。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道轻盈优雅的暗色剪影印上御簾。

　　来了。

　　德川理放轻呼吸，靠近帘子，顺着竹片间的缝隙往外看。大概是某种翎羽修长的鸟类，盘旋一阵落到了笹竹上，用尖尖的喙去啄悬挂短册的丝线。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德川理特意挑了结实柔韧的丝线悬挂短册，果然这鸟儿一时半会啄不开，揪着丝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扑腾，丝线结实如故。鸟儿有些气沮，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站在竹枝上发了会呆，忽然变成一个小小的人类童子，一口把拽不动的短册吞了。

　　把短册吞了。
　　短册吞了。
　　册吞了。
　　吞了。
　　了。

　　德川理看的发愣，接着就见这个小鸟变成的妖怪童子捧着自己的脸，发出噫嘻嘻嘻嘻的奇怪声音在地上来回打滚。

　　「嗤拉——」

　　幸福地陶醉了一会，小小的妖怪童子重新来到竹枝前，像池塘里的锦鲤一样张口又开始吞短册。

　　「嗤拉嗤拉嗤拉——」

　　不知道是不是怕吃得慢了就会被其他生物抢走，这只妖怪童子三口并两口，很快就把竹枝上的短册一张张吃完，吃饱喝足的人类醉汉一样醉陶陶地摊平身体躺在地面上，宛如一只裹在儿童和服里的糯米团子。

　　「噫嘻嘻嘻嘻嘻。」

　　过了五六分钟，大约是饱足晕眩的感觉消退了一点，躺在地面上的妖怪童子又发出那种似泣似喜的奇怪声音，一边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一边依着某种旋律躺在地上开开心心唱歌。

　　德川理还记得这妖怪变身之前是某种鸟类，变成人类童子的外形之后，歌喉依然保留了鸟类的一流歌唱家水准，歌声婉转清脆，悦耳动听，非常富有感染力。

　　短册真有那么好吃吗？
　　听着听着，德川理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书几上还未使用的五色彩纸，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撕一张尝尝的想法压了下去。

　　次日清晨。
　　对着前来传达兵法所指令的管狐式神，德川理投诉了宅邸里发生的怪事。

　　「祈愿短册被鸟童子吃掉了吗？」管狐式神一个纵跃，跳上德川理肩头：「不愧是妖魔丛生的平安京，第一天就遇上妖怪了啊。」

　　「现在不是赞叹平安京的时候吧？」
　　德川理伸手拢了拢衣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庭院里的风都阴冷了几分，给人一种潜伏着很多妖魔的错觉：「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吃短册？」

　　古代军事与阴阳方术不分家，很多策士都精通天文历算，五行咒术，然而这些秘密方技流传到后世已经散逸大半，如德川理这样凭借个人天赋无师自通的策士，对阴阳术只能称得上一知半解，退治妖怪全靠使用策术巧妙借力，并非真的擅长阴阳术，了解妖怪史。

　　「安心安心，平安京就是这样，连四方守护的皇宫里都有妖怪出没呢。」
　　小狐狸从她的左肩跳到右肩，大尾巴在她肩头扫来扫去：「只要不进入人生活起居的寝殿和对屋，现身人前，一般就不算妖怪作祟，况且普通妖怪也没有法力进入主屋。在庭院里来来去去是正常行为，不用太介意。」

　　德川理直接果断地掉头返回，登上寝殿正面的台阶，站到「普通妖怪没有法力进入」的主屋内，同时问肩头的魂之助：「吃短册也是正常行为？」

　　「这就像晚上在院子里悬挂香鱼，第二天被野猫叼走一样，如果没有天敌驱赶，不如说不被盗走才比较奇怪。」
　　小狐狸跳上朱红色高欄，与她面对面：「短册上有您的灵力，而且是纯祈愿的祝福咒力，对没有堕入邪道的精灵、妖怪乃至付丧神而言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美味，只要尝过一次就无法抵抗。不过本丸里的付丧神有您源源不断的灵力供给，不像没有主人的鸟童子一样需要自己到处寻找，所以您平时感觉不到而已。」

　　「其实付丧神远比妖怪要挑食的多，很多付丧神失去主人以后，接受不了其他灵力，最终纷纷选择沉睡，等待合适的新主人出现。」

　　「魂之助。」

　　「您请说。」

　　「听你的说法，付丧神好像不是陷入沉睡，而是饿晕过去了吧？」

　　「……策士大人。」

　　「嗯？」

　　「有没有人跟您说过，如果您说话能稍微婉转一点，哪怕只有一丁点，在兵法所也绝对不会仅仅处在策士这个地位？」

　　「我倒觉得策士没有什么不好。」

　　「算了。」小狐狸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擅长使用各种歪理的策士理论简直是自找麻烦，于是它轻咳一声，提起正题：「差不多也该决定陪您在这个时代出外勤的属下了，名额只有六位，不能变更，您考虑好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姬友们纷纷沉迷阴阳师，别的游戏都不打了
我还在努力抵抗(不知道能抵抗多久
总，总之新文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