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88、Chapter 57 暴露

　　◆

　　葛力姆乔独自伫立在空荡的训练室内，脸上只写着一个不爽。

　　『自主训练？哼，简直说的比唱的好听！』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心存怀疑了。先不说绯音烂到掉渣的说谎技术，她每天精疲力尽、伤痕累累，葛力姆乔不认为凭她一人能达到多大强度的训练，更别说她身上有些瘀青和伤势，从角度上一看就知道是别人造成的。

　　结果事实就是她根本不在训练室，做那什么愚蠢的自主训练。

　　葛力姆乔烦躁的用脚底不断打响着地板，他早该想到的，而不是在发现她身上的伤有增无减后，才试探性的来训练室一探究竟。

　　那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该死！」

　　甩门离开，葛力姆乔修长的双腿跨大步在回廊间，同时开启探知神经想找到绯音。只要她有用能力，独特的灵压很容易就能捕捉，偏偏她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他当然不可能就此放弃，不惜对他说谎也要瞒着他的事，他非得把她揪出来弄清楚不可。

　　从前要是发生类似的情况，葛力姆乔根本懒得管那么多，但现在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气愤。是因为他认为他有权了解绯音的一举一动，以表示她确实在他的掌控下？还是只是纯粹的……为她仿佛推开了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

　　来到医疗室前，他一脚踹开门大吼：「给我滚出来妳这个笨女人！！」

　　「呀啊啊！？」

　　回应他的只有菲丽丝魂飞魄散的惊叫。

　　原本似乎在尝试调和新药剂的她抛飞所有东西，试管全部摔碎到地上，顿时脚下五颜六色，还引起化学反应冒出可疑的泡泡。葛力姆乔连看都没看一眼，狩猎者般锐利的视线在房里扫视着。

　　而菲丽丝早已曲身躲到了工作桌下，想尽办法用椅子挡住自己，一边抖着细小声音问：「请、请请请问葛力姆乔大人有有有什么事吗……！」

　　葛力姆乔这才第一次将视线落在那颗白茸茸的脑袋上，声音一沈：「啊？」

　　「非、非常抱歉！」菲丽丝又往里缩了缩。

　　她很不擅长与葛力姆乔相处，那粗暴的言行举止和态度，都会让她想起刚破面化时，她和阿德密姐弟俩被其他破面霸凌欺负的恐怖阴影。因为珀儿的死而失控那次，她不顾葛力姆乔在旁就将绯音压倒在地，现在想想，自己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葛力姆乔光是一个凶狠的眼神、一声低沉的冷音，就足以让她心脏停止。从前还有珀儿让她遮风避雨，此时此刻只能独自面对，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葛力姆乔往医疗室里走了几步，再一次确认绯音的身影不在任何角落，才满腹怒气的说：「那家伙去哪了？」

　　「什、什么……？」

　　「我问那个笨女人在哪里！」他吼道。

　　吓到抱着双膝缩成一颗球，菲丽丝恨不得马上从这个空间里消失，热滚滚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现在还来得及，把实情全部说出来，她就能从这战栗的空气中解脱，更不用在事迹败露后一同受到惩罚。

　　对，说出来，她只要说出来……！

　　「绯……音她……」细小的声音从桌底下传出：「绯音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我只是在她回来时，帮她处理伤口而已……」

　　啊啊，最终她还是向葛力姆乔说了谎。

　　明明只要说出来就轻松了，偏偏一想起绯音轻声安抚她时，那温暖的怀抱，一想起她的笑脸，以及想起她牵起自己的手、叫自己一声「朋友」……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菲丽丝心中与珀儿的感觉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生命中第一个朋友──

　　谁知葛力姆乔突然没了声音。本以为又会降下震耳欲聋的威吓声，菲丽丝感到纳闷，战战兢兢的探出半张脸，就看到葛力姆乔有些怪异的皱眉盯着自己。四目交接使她又顿时全身僵硬，想缩也缩不回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葛力姆乔怀疑的开口：「妳刚才叫她……什么？」

　　「诶？」菲丽丝愣住。

　　她刚才叫她什么？

　　她叫她……绯音……她刚才直接叫了绯音！还、还是在葛力姆乔面前！

　　菲丽丝瞬间脸色发白，嘴唇一张一合说不出话。虽说是当事人要求，但连珀儿称呼对方都要加「小姐」了，自己身为一介小小破面竟真敢不自量力、不知羞耻的直呼其名，也难怪葛力姆乔会露出那种表情质问自己。

　　「对、对不起！非常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

　　完蛋了，死定了。菲丽丝害怕的直发抖，果然还是不该叫的那么亲密，至少不该在葛力姆乔面前这么叫，要是眼前的人因此大发雷霆……！

　　「喂。」

　　低沉的冷音降下，菲丽丝肩膀猛地一缩。

　　「──就维持这样吧。」

　　紧闭双眼等待判刑的菲丽丝一睁眼，又一次呆愣住了。如果她没听错，葛力姆乔不但没有生气，似乎还叫她……维持这样？

　　为了再次确认，菲丽丝诚惶诚恐的抬起头，紧接着深吸一口气；一瞬间，直到刚才为止的不安、害怕和发抖都逐渐退去，只因为注视着她的那双蓝色眼睛。

　　在她印象中，有如无情冷酷的冰一般的那双眼，此时却像一片平静柔和的水。

　　「毕竟在这里……曾经像那样叫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葛力姆乔指的是谁，菲丽丝当然明白，但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葛力姆乔竟能用如此平稳的声音──不──仔细聆听的话，那之中参杂着更复杂的一些什么，或许，是人称为「情感」的东西，菲丽丝竟从中感受到。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葛力姆乔视线的前方，倒映在他蓝眸里的不是自己──是绯音。

　　『对葛力姆乔大人来说，绯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无论如何，菲丽丝能确信她对他来说一定代表着某种非凡的意义。

　　能让他露出那样的眼神，用那样的声音说话，让菲丽丝从那个她以为一辈子都会是阴影或恶梦的葛力姆乔身上，感受到一丝令人安心、放松，甚至会有一点点让人想哭的……温柔。

　　让本该冷酷无情的破面，变成了充满感情的、活生生的存在。

　　『对了……』她想起来。『现在的葛力姆乔大人仿佛……就像每次想起奥比多先生时的珀儿小姐一样──』

　　「……快……跟在下……这边！」

　　医疗室外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吵杂声。菲丽丝一下就听出那是调皮双胞胎弟弟的声音，葛力姆乔也只是把视线稍稍往旁边一瞥，并没有打算回头确认。

　　那声音很快就靠近了门边，与菲丽丝一样的白色脑袋仓促冒出。

　　「姐姐大人！啊、葛力姆乔大人也在……！」

　　「怎、怎么了，阿德密？」虽然因顾虑葛力姆乔而有些胆怯，但看到弟弟大口喘气、满脸慌张，菲丽丝还是不禁担心问去。

　　阿德密的视线在看到菲丽丝时露出安心，移向葛力姆乔时略显担忧，再转到医疗室外急得跳脚：「那、那个！非常紧急！就是、在下刚才、客人！报告、但是昏倒了、不、不快点话──」

　　「你连说个话都不能好好说吗！」终于被搞到不耐烦，葛力姆乔回头骂去。

　　不过，当他发现阿德密的视线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盯着门外时，违和感突如其来。

　　对，就好像先看到了闪电才听到迟迟跟上的雷鸣那般，一股深不可测的低调灵压逐渐朝着这个方向压来，缓慢追随着阿德密的脚步，确实就要来到他身旁。

　　葛力姆乔想不认得那个灵压都难，那是他最看不顺眼的人的灵压。

　　对方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鞋尖从门框边踢出，黑色的柔发和苍白皮肤也终于现形──乌尔奇奥拉出现在葛力姆乔面前。然而在一切本该理所当然的展开中，竟暗藏着最出乎意料的转折。

　　那就是他抱着失去意识的月宫绯音。

　　『──哈？』

　　一瞬间，葛力姆乔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等他终于意识过来在乌尔奇奥拉怀中的确实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笨女人，他的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蹙眉睁大眼。

　　为什么那女人会和乌尔奇奥拉在一起？为何她会失去意识，并在他的怀里？

　　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没有理会愣在自己面前的葛力姆乔，侧身往里走去。

　　「绯音！她、她怎么了……！？」

　　「别吵，只是一下消耗太多力量罢了。」

　　「总、总之请先把她放到这边的床上！」

　　背后传来菲丽丝和乌尔奇奥拉的对话声，葛力姆乔重拾思绪，回眸正好看到乌尔奇奥拉将笨女人放到病床上。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外伤，虽然昏迷过去却依然好好在呼吸着，一时过热的大脑顿时冷静下来，甚至无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而乌尔奇奥拉就像任务已尽似的转身离开。经过葛力姆乔时，他还是像进来那样淡然，只是这次连瞥都没瞥葛力姆乔一眼，直接快步略过他走出了医疗室。

　　「……开什么玩笑……」再也无法容忍，葛力姆乔握紧拳头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乌尔奇奥拉！」

　　◇

　　『快点，快点！』

　　我忽视喘不过来的气息，只希望这双脚能再更快带我前进。

　　因为同时使用移动技──灵滑，以及召唤红色灵子抵挡大虚的虚闪导致失去意识，我被乌尔奇奥拉带回第六行宫，却在医疗室和葛力姆乔撞个正着。听了菲丽丝的解释，我想都不想就跳下床，不顾劝阻飞奔出去。

　　『拜托……千万不要打起来……！』

　　离开医疗室后其实就能明显感觉到两极端的强大灵压在互相碰撞，谁也不让谁。但造就这一切的是我，是我必须面对葛力姆乔的怒气，以及避免让乌尔奇奥拉被卷入这个本不该属于他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以葛力姆乔现在的状态和立场，我不希望他和乌尔奇奥拉发生争执……！

　　「还不快他妈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与你无关，别再让我重复了，很烦。」

　　听到声音，很快两人对峙──应该说葛力姆乔单方面不让乌尔奇奥拉离开的身影进入视线，他们就站在圆形会议厅的正中间。四周通路的影子里虽然藏着一些破面，但根本没人敢从黑暗中露出脸来，更别说阻止这场争执。

　　显然大家都明白介入其中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强烈的气场，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四分五裂。

　　「啊，绯音小姐！」阿德密也是其中一员，他看到我靠近，慌张的拉住我小声说：「现、现在还是先别过去的好，不知道为什么葛力姆乔大人气炸了，非常危险！」

　　我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明才好。

　　「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烦……」

　　他们的争论还在继续，葛力姆乔握紧拳头，烦躁的压低了嗓音：「那家伙说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但其实是你吧？现在想想，那种下手俐落又只瞄准弱点的伤害方式，确实像是你的作风啊！」

　　「……」乌尔奇奥拉没有回应，唯用深邃的绿眼直盯着葛力姆乔。

　　「我说过很多次了，她是我的！是本大爷的猎物！」葛力姆乔大声宣扬着。「无论是任何人，就算是蓝染我也不允许他出手……而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背着我对她──」

　　「看来她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一句话压下了葛力姆乔的声音，也换来了绝对的寂静。

　　不只葛力姆乔，连我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乌尔奇奥拉。以他的个性，本以为他会就这么无视对方到最后，谁知他竟然会用有些意外的语气，甚至还带有一点讽刺的说出那种话。

　　葛力姆乔自然被他激起了怒火，微愣后瞪大眼，直接一把揪住了乌尔奇奥拉的衣领威吓道：「再也别让我看到你出现在那家伙面前……也不准再踏进第六行宫半步，否则我绝对会把你从头到脚撕成碎片，你听到了吗？」

　　乌尔奇奥拉没有回避那威胁，同伸一只手扯住葛力姆乔揪着自己的手腕，薄唇微张开：

　　「真可笑。」

　　「什么……？」

　　「我说你要是真的那么有本事──就别让她来找我。」

　　喀擦一声，那句话剪断了葛力姆乔最后的底线。他面目狰狞的推开了乌尔奇奥拉，随之一抹锐利银光刺进我的余光里；是经葛力姆乔之手抽离刀鞘的刀锋，他就要朝他劈去。

　　我睁大眼，奋力挣脱阿德密想拉住我的手，跨步的同时大喊：「──等等！！」

　　哗的一声，我已经瞬间滑行到两人中间，张开双手挡在乌尔奇奥拉前面。两脚刚落地时身体还有些不习惯冲力而晃了一下，下一秒风切声掠过耳边，刀锋的冰冷似乎都能传达到颈处，我吓得一愣。

　　视线正好和同样露出震惊神情的葛力姆乔对上。

　　「妳……是从哪里……」对于我倏然出现，他不解又怀疑的皱眉，忽地意识到刀锋就停顿在我身上，猛往旁边一挥，让它远离我。

　　肾上腺素窜升使我心脏狂跳，背脊发凉，但这都不是因为葛力姆乔可能会伤害到我；我根本不担心那种事。真正让我害怕的，是从背后传来的杀意──在葛力姆乔挥刀那一瞬间，乌尔奇奥拉也确实准备要攻击。

　　『……太好了。』

　　我没有让那种事发生。或许在还未平息的心跳中，也参杂着我成功阻止他伤害葛力姆乔的一丝雀跃。

　　就在我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的同时，葛力姆乔压低着嗓的命令直冲我来：

　　「……让开。」

　　感受到他对我身后的人频频散发着浓烈杀气，那双眼甚至没在看我，我不移视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回：「……把刀收起来，葛力姆乔。」

　　「妳干嘛袒护那个混蛋！」这次他不耐烦的大吼。

　　「我没有袒护他！拜托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待我也同样提高音量，他才终于重新将凶狠的目光拉回到我身上。那让我一瞬感到有些胆怯，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逃，捏紧拳头就弯腰低下头去：

　　「──对不起，葛力姆乔！」

　　话一落音，空气中的灼热顿时急降，被令人战栗的冰冷取代。我紧闭双眼，一边听着他还有些激动的呼吸声，一边想像他正在用什么表情看着我，掌心不自觉冒出微汗。

　　只听咔嚓一声，他收起了他的刀，重吐一口气。

　　「……妳什么意思？」那声音异常冷酷，丝毫不打算隐藏其中的怒火。

　　缓慢站直身，我还有些不敢抬头的盯着双脚。面对那态度感到内心一阵慌乱，却自知必须承担隐瞒的后果，更必须给葛力姆乔一个交代。

　　「其、其实这几天我都在第四行宫进行训练……对不起，一直瞒着你，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会全力反对。」我一字一句道，心虚的两手交扣：「但这与乌尔奇奥拉无关，是我……拜托他训练我……全是我一厢情愿的计划，而他只是协助我罢了。」

　　说到这里，葛力姆乔的呼吸又变得不平稳。

　　「又来……开口闭口就是训练、训练！该死！」他怒骂一声，「叫妳不要再做那种没意义的事，妳到底是那句话听不懂？为什么妳就不能乖乖照着我说的做！」

　　「对你来说或许没意义，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啊！」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直到刚才声音还有些发抖，此时此刻反而强烈的想向他解释什么、证明什么，亦或是可能长久压抑在心中的不安与焦虑突然涌现出来，我奋力抬起头直视葛力姆乔的双眼。

　　「我想要变强，想要能够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力量！就像你说的，我不想再当个只会碍手碍脚的人了！」

　　「不想变得碍手碍脚很简单！就是给我安分的待着！」他指向我身后的乌尔奇奥拉继续吼道：「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妳需要训练的理由，更不是去找那家伙的借口！」

　　对于那丝毫也不打算给予理解，仿佛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态度，我很是难过，甚至也燃起焦躁的火气。

　　「理由有的是！只是你从来就不关心，而乌尔奇奥拉至少还会问我！」

　　等发现时我也向他喊了起来，一心只希望他能听进去哪怕一点点也好──拼命到甚至忽略了他在我说上一句话时，那明显的皱眉和表情变化。

　　「我不懂你为何这么执着于反对？我会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明可以试着去了解，而不是只会说什么『没必要』或『没意义』！你绝对不知道我有多渴望得到你的认同和信任──」

　　「我的信任？……哈。」

　　葛力姆乔轻藐的一笑打断了我，使我顿时收声。

　　下一秒，他换上极为冷漠的神情，两眼直直瞪着我：「不惜对我说谎也要去找别人的人，凭什么和我谈论信任？」

　　「诶……」

　　我一时说不出话。

　　那是，事实。隐瞒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明明就错在葛力姆乔的蛮横在先──

　　不，不对，谈话的重点什么时候变成了对他的抱怨和责怪？那明明不是我真正想向他表达的东西，那些只是不成熟的恼羞成怒，不过是情绪化的灾难罢了。

　　「那个、我──」

　　冷静下来的我想开口，却见那双蓝色的眼睛锐利而直率：「……到底是谁不信任谁？」

　　震惊的身子一缩，我才惊觉葛力姆乔冷漠的面具背后，隐藏了他真正的心境；非常些微的，却又如此明显的，透露着落寞与失望。

　　「哈，还说什么需要我、要留在我身边……终究也不过是一派胡言！」

　　勾起嘴角的嘲讽话语无力而自虐，深深刺进我的心。记忆回溯到自己为了他回到虚圈那一刻，回到发觉自己真心那一刻，并对他立下誓言那一刻──发誓不再让他感到孤单。

　　然而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什么？

　　『不……』

　　我到底都在做什么。我这几天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我怎么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我怎么可以……让他对我的发誓产生怀疑？

　　心脏几乎快因为思绪的窒息而停止，脑中一片空白到过度清晰，又突然黑到让人迷失。就在我终于醒悟自身罪行的同时，葛力姆乔哼一口气，右手往口袋一插就掉头迈步。我见状回神过来，心一急就朝他伸手。

　　「等等、葛力姆──」

　　「别碰我！」

　　啪！

　　伸出去的手还未触及他就被他瞬间打开，同时降下他愤怒的大吼。差点一个没站稳，火辣辣的刺麻感从手上传来，我又一次傻愣住，只能呆然面对葛力姆乔的侧颜。他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沉默片刻，便用低沉嗓音道：

　　「妳怎样高兴就随妳吧，爱去哪也是妳的事，总之我现在不想看到妳的脸……在我允许之前，都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冰冷蓝眸中透露着寒光，言语依旧保持者王者威风的霸气，葛力姆乔一转身，却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在宁静中踏着孤独的脚步，然后静静的消失在长廊尽头。

　　而我只能任由他离开，连再次伸出手拉住他、出声叫他的名字都做不到。

　　不，或许我只是害怕那么做而已，害怕再看到他那个表情，害怕自己要是又想挽留，只会再次被迫接受那强烈并充满排斥的拒绝。下一次，我的心一定会因承受不住而支离破碎。

　　『哈……我怎么还有余力担心自己？』

　　明明已经先伤害葛力姆乔那么深了。

　　用被他甩开的手盖住半边脸，在刺痛中感到烦躁又沮丧的叹口气，侧过身，才发现乌尔奇奥拉还静静的站在那里，用空洞的绿眼盯着我。

　　「对不起，害你被连累了。还有……谢谢你送我回来。」挤不出笑容，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肯定很糟糕的脸色，我刻意别开头背对他。

　　「妳还要继续训练吗？」他反过来问道。

　　我很确定他没有别的意思，这句问话更不可能参杂着体恤之意，纯粹只是基于形式上的询问。倍感疲惫，我迟疑了一下后点头。

　　老实说，都发生这样的事了还要继续训练实在是个蠢决定。但这已不光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既然都请求市丸银和乌尔奇奥拉帮忙，就不能因为我和葛力姆乔私人的争执，而不负责任地丢下一切不管。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希望能有个确实的结束。

　　「那么明天直接到绝虚之地会合。」乌尔奇奥拉淡淡说着，听到他类似转身的脚步声，而后停了一下：「刚才……」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知他顿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不，没事。顺带一提，替我挡虚闪之类的蠢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噌的一声，下一秒他的灵压便从这个空间中蒸发。

　　「绯、绯音小姐！妳没事吧！？」

　　等令人惧怕的两个灵压都确实感受不到，阿德密这才快步跑到我身边，而动弹不得的其他破面也逐渐散去。

　　我勉强牵动嘴角想让阿德密安心，却听不太进他关心的话语。

　　再度看向葛力姆乔消失的方向，无神地盯着许久，才终于放弃期待他的身影会重新出现。我无力的垂下两眼，垂下还想挣扎着改变什么，却只是持续刺麻到失去知觉的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为了与他相伴而做的努力，明明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为什么最后不但让他露出那种表情，还让我们两人的心越离越远？

　　不停询问着自己，试着找出错误的源头，然而心里是清楚的。

　　无论如何，我确定自己完全没有资格批评葛力姆乔，因为他说得没错；执着于自己渴求的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要求他试着理解我之前，我也根本没有去关心他真正的感觉。

　　忽视他可能反对的理由，自顾自的往前冲，结果就是用背叛一样的方式伤害了他。

　　『我真是……烂透了……！』

　　不管再怎么自责，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改变不了我伤害到葛力姆乔的事实，取不回他对我失去的信任，也回不到我决定向他隐瞒的那一天。

　　那之后，我在阿德密的陪伴下回到了医疗室，得到了菲丽丝温暖的迎接。

　　而内心明明十分痛苦，眼泪却像被解不开的心结堵住了一般，一滴也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