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78、Chapter 50 殉情（上）

　　倒数计时的滴答声停止了，指针残酷的停留在「游戏结束」几个字上。

　　「……欢迎回来。」戴斯乐对着站在门口的人低头行礼。理解他这个动作的意义，我才肯承认自己刚才没听错那个声音，没认错那个声音的主人。

　　──诺伊特拉。他站在这个资料室门口，用高大身体挡住了我们唯一的出路。

　　『糟糕……拖太久了！』我僵在原地，想找寻房里其他退路，视线却不敢从他身上移开，深怕他会趁人不备出手。

　　没想到诺伊特拉突然别过头称赞道：「干得好啊，戴斯乐。」

　　「不敢当。」对方谦虚的点个头。

　　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我咽了咽口水，向戴斯乐问：「等等……那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我敢确定他听到我的问题了，却刻意不看我这里。

　　「哈，只不过是设了一个圈套而已！」诺伊特拉代替他回答。「要是至今以来一直有在见面的人突然失踪，对方一定会设法找人──而且会挑我不在的时候。所以我交代戴斯乐；『要是有疑似那只母猫的人来了就让她入宫，并在我回来前不准让她离开』……」

　　他看着珀儿大笑：「原来『她』竟然是第六行宫的医疗破面呐！还真的来自投罗网，果然不杀奥比多、留下来当诱饵是对的！」

　　「什……」

　　没想到从珀儿决意来第五行宫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这个圈套，我不理解的看向戴斯乐。也就是说，他对珀儿的通融根本不在于情义，只是为了遵守诺伊特拉的命令？

　　所以戴斯乐才会向我强调他「绝不会背叛诺伊特拉大人」，而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一切？

　　……不，那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当戴斯乐在跟我描述奥比多这个人时，眼神是真挚的，语气是柔和的，我也不认为他为他失去一只眼睛是在说谎。还记得他听到我说「朋友」这个词的反应……他内心确实有什么想法。

　　『对啊……正因为他在乎那个人，所以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诺伊特拉当然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一脸得意的笑着。

　　「吓到说不出话了吗？不过嘛……没想到连妳都一并送上门来了呢，小猫咪？这还真是个大惊喜！」

　　说完，他忽然就拔起背后的双月巨刀。

　　「少了葛力姆乔那个电灯泡──老子终于可以好好跟妳玩一玩啦！！」

　　凶残利器在他张狂的大笑声下、拖着哐啷作响的铁链直扑而来。我正准备呼唤一面厚盾，一抹艳丽的桃红却突然从眼角中闪过。

　　卡锵！双月巨刀被一条闪电般的银色藤鞭给甩开，镶进地面。

　　「珀、珀儿……！」

　　「呵……绯音小姐完全就是受害者呢。既然是因为本小姐才被卷入，那么本小姐当然有责任将妳毫发无伤的送回葛力姆乔身边啊。」挡在我面前的珀儿小声说着，回眸一笑。「……谁叫他需要妳呢？」

　　勉强站稳双腿，她握着刀柄的手频频颤抖，显然有点负荷不过来刚才猛烈的一击。

　　『那是当然的……诺伊特拉可是在葛力姆乔之上的第五十刃，珀儿只是连数字都没有的医疗破面，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喔？做为一个女流之辈，妳还算挺有胆识的嘛。」诺伊特拉打量着珀儿，勾起嘴角。「本想看看妳是个怎样的家伙，若哭着向我求饶，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砍死妳……这下倒有点意思！」

　　唰地抽回武器，诺伊特拉兴致勃勃的嗤笑道：「来吧！看在妳有种反抗我的份上，我不会给妳一刀痛快──而是会让妳尝尽更多痛苦和绝望的死去！哈哈哈！」

　　珀儿深深呼吸一口气，只是优雅的收起武器，抬头微笑。

　　「恐怕您是误会了，小的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和诺伊特拉大人战斗的理由。」

　　「……蛤？」诺伊特拉收起笑容。

　　「小的只不过是为了工作而来，您是否还记得各宫有义务定期交换医疗报告，好确保整个虚夜宫的医疗品质？不信您可以问问那位允许小的入宫的从属官，或是这位资料管理员，是否有收到报告？」

　　太过突然的谎言让我没能反应，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安静的观察现况。

　　诺伊特拉瞪向奥比多，奥比多显然和我一样没进入状况，或根本没兴趣，只是无神又迟缓的陈述事实。

　　「是的，她有交给我一份第六行宫的近期医疗报告。」

　　听他那么说，我才想起刚进资料室时看到从他手中落下的那叠纸。

　　『聪明……！』我不禁在心里赞叹，原来珀儿早就有做好准备。如果照着这个说法，又有实物证明，她的行为便是在正当规则下执行，既和个人无关，也没有受到谴责的必要。

　　「别说谎了！」还不等诺伊特拉质问，戴斯乐自己先慌张的解释道：「她确实是有说过要递交报告，但那只不过是为了见奥比多的借口！这也说明了纵灵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她害怕她遇上诺伊特拉大人，才想来带她回去──」

　　「啊、我、我是来找珀儿的没错，但那是因为第六行宫有伤者急需看诊！」我灵机一动的打断他。

　　「什么……？」

　　「所以我们不快走不行了，真的非常紧急！」

　　我不能让我的出现破坏那个完美立场，幸运的是没有人能立刻确认真伪。我们都明白和诺伊特拉正面交锋没有胜算，现在只能祈祷这些谎言能让我们全身而退了。

　　「那种歪理……」

　　「就是这样。那么任务已尽，我们就此告辞。」不理会无话可说的戴斯乐，珀儿不慌不忙的就往门边走去。

　　我见状急跟在后，尽量贴紧她，更不和任何人对上视线。等我们走到诺伊特拉旁边，我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几乎是闭气等着擦身而过的那几秒结束──终于，我们成功穿过他，迎向眼前的出口。

　　只要再转个弯，我们就能完全将这个空间抛在脑后，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就在那刹那，诺伊特拉无情的声音落下。

　　「──妳知道那家伙在被消除记忆前说了什么吗？」

　　那句话使珀儿刚踏出门外的脚步停住了。

　　「珀儿……？」我跟着停在她身边。她直直凝视前方，似乎听不到我呼唤。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请不要伤害她！就算失去自我，她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她！』」

　　诺伊特拉带上夸张的语气，学起谁曾经说过的话，然后再轻浮的笑着。「很感人吧？无论我怎么逼供，甚至打得他皮开肉绽，他就是不肯说那个『她』叫什么名字呢。」

　　只见珀儿睁大眼，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两手也因为过度用力握拳而不停颤抖。

　　像那样刻意在珀儿的伤口上洒盐，践踏奥比多的真心，连我都气得想直接往他脸上打一拳，更何况是珀儿。然而这是个陷阱，相信珀儿也很清楚，要是她在这里做出反应，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奥比多口中那个「她」。

　　「……别听他的。」我轻轻碰触珀儿的手臂，小声安抚道，想拉她走，却不见她移动。「珀儿，拜托忍下来，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谁知诺伊特拉开始往房里走去，鞋跟缓慢敲响着地面，令人不安又着急。我忍不住回过头，发现他竟然走到了奥比多旁边。

　　「直到最后一刻，这家伙都还挂念着『她』，哭着求我的样子可笑极了！」

　　一手搭上奥比多的肩膀，诺伊特拉对我们笑着，反之奥比多依旧面无表情，任由诺伊特拉用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摆动。

　　「唉……简直是破面中的败类啊。在我看来就是愚蠢、噁心、没有存活价值的垃圾，连呼吸都是在浪费资源。」

　　他笑得更加险恶，甚至将手移动到了奥比多的脖子上。

　　「所以，妳不觉得那个『她』应该好好感谢我吗？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这家伙的脑袋早就分家啰！就像现在这样……对，连刀都不用，只要一只手就能拧断他的──」

　　「不要──不要用你的脏手碰他啊啊啊！」

　　「珀儿、不行……！」我想抓住珀儿，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嘶吼着抽出鞭刀，转身就冲向了诺伊特拉。第一挥被他下腰闪开，使刀尖横切过其中一面书柜，直接漂亮的把它劈成两半，资料全部乱飞乱散。然而珀儿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抽回鞭子又好几次朝诺伊特拉乱挥，不停吼叫。

　　「不准侮辱他！离他远一点！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竟敢……竟敢这样对待奥比多……本小姐绝对饶不了你！」

　　然而下一鞭却被诺伊特拉一把抓住。

　　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明明锐利到能够切断书柜，他的手掌却一点事也没有，好像那只是玩具，甚至还能和珀儿进行抗衡的拉扯。

　　「一开始就像这样老实不就好了？」得意的笑着，他突然用力一扯，连带鞭刀将反应不及的珀儿整个人扯飞过去──「卖弄小聪明与对刃级破面动手的罪行，就给我用死偿还吧！」

　　下一秒，诺伊特拉的长腿直接埋进珀儿肚子里，再将她踢向了对面墙壁的书柜，发出好大一声巨响。尘烟弥漫，柜子整个被砸坏，书籍资料也全都掉下来，珀儿躺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间狠吐一口血，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本想冲上去搀扶她，戴斯乐却猛地闪现在我眼前。

　　「我不会让妳妨碍诺伊特拉大人的。」

　　「你是想让珀儿得到惩罚吧？因为你认为是她害了奥比多！」听我一说，他睁眼愣住。

　　果然没错。戴斯乐视珀儿为奥比多落到这种下场的一切原因，因为在乎他，在乎那个他愿意挺身而出去保护的朋友，对戴斯乐来说，珀儿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存在。

　　「戴斯乐先生……不求你站在我这边，但这不只是为了珀儿，也是为了奥比多。」认真面对他，我说：「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不要阻止我」

　　他微皱起眉，没有太多犹豫，只给了我一句：「……对不起。」

　　就在这时，诺伊特拉已经走向珀儿，将她从杂物中抓了起来。

　　珀儿伺机挥鞭，绞住诺伊特拉的脖子，再抬起下半身用高跟鞋踢他下巴。诺伊特拉的手一松，珀儿猛力跳开，想借由那个力道直接刎下诺伊特拉的头，然而鞭刀摩擦他的脖子只发出一长串尖锐金属声，完全抽离时除了削掉他几根头发，根本毫发无伤。

　　珀儿看着几乎都要变钝的鞭刀皱眉。「啧，那钢皮到底有多硬……！」

　　「喂喂！妳是在替我抓痒吗？」诺伊特拉随便在脖子上挠一挠，咧嘴一笑。「要是妳表演完了，就该轮到我啦！」

　　诺伊特拉利用身长优势，直接就将双月黑刀画半圆扫去。

　　虽然珀儿极力后退闪躲，却因为刚才的冲击害动作迟缓，使刀刃深深在她双大腿上撕开一大条口子，痛得她大叫。

　　「珀儿！」顾不得戴斯乐，我准备冲上前，而对方见状立刻打算伸手将我拿下。

　　就像感应到了守备领域被入侵，我紧盯他那只手──他碰触到我之前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在侧身闪避的同时，用反手将其打开。我马上和他拉开距离站好。

　　『把重心放低，维持脚步平衡；躬身并随时将两手举在胸前，才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视线锁紧对方，做好迎接任何攻击的准备。』

　　葛力姆乔在这些日子里的教诲，全都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发而甦醒过来。

　　和他交手的时候总是输得一塌糊涂，让人误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吸收或成长。然而，原来我的身体和反应早就将它们牢记，只剩我能不能将它们好好发挥出来。

　　戴斯乐看起来很吃惊，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下一步动作，知道我理解战斗知识反而还让他决定动真格，释放出压迫性的灵压。我不甘示弱，也让蓝色的灵子自身边周围浮现，好更快应对各种情况。

　　紧接着就是一触即发。

　　戴斯乐一蹬脚就朝我正面挥来手刀，我发现他的目标是脖子，赶紧将两手交叉在前护住。谁知他顺势就扣住我两手，然后将我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拉。

　　我的上半身被拉向前，后背瞬间失守，往侧边站的戴斯乐则已经抬起另一只手，他要攻击我后颈。我立刻用力的踢了空气，借由加速和他抓着我手为轴心，像荡秋千一样的向前弯曲身体，并感觉他落空的手刀从我变向的后颈边擦过。

　　就这样荡了半圈，来到他上方的我猛将右腿往后一拉。

　　「──灵护二式·蓝之铠甲！」

　　「什……！？」

　　瞄准他的头部，被萤蓝能量光包覆的右腿狠狠直线踢下。虽然他即时用另一手护住，有电流又有一定硬度的灵护却不是那么容易承受，戴斯乐全身砸向地面，同时松开了我。

　　『成功了……！』

　　在摔下前又一次踢着空气落地，我的眼前已经没有阻碍，这下就能帮助珀儿了。那么想的我才刚转头看向她那个方向──

　　「啊……唔……！」

　　竟看到满头是血的珀儿被诺伊特拉掐住脖子，高举过头，抓着他的手垂死挣扎。

　　「珀儿！！」

　　「呿，这样就结束了？我根本没娱乐到什么嘛。」诺伊特拉冷血的抬脸盯着她，慢慢捏紧五指，使珀儿更加激烈的挣扎。

　　我几乎愤怒到所有的血液都往脑上冲，举起手便对准诺伊特拉威胁道：「现在就放开她！不然我──」

　　他转过头来，不但不理会我，甚至看着不是我的方向说：「你也是，别给我这么容易就被打趴啊，戴斯乐！」

　　「非常抱歉，诺伊特拉大人。因为从没见过那种能力……所以稍微大意了。」

　　「诶？」听到那声音就在身后，被怒气冲昏头的脑袋瞬间冷却，我心里只剩一个不妙。

　　接收到警讯的我一边火速侧身要退开，一边在我们之间张开灵护盾，想为自己争取更多重振架势的时间──谁知他直接无视防护罩的存在，伸手穿过灵护并任由手臂被电流摧残，抓住我的肩膀使我动弹不得。

　　反应不及的我身体被往下一压，他的膝盖随之顶击我腹部。

　　「唔、噁……！」

　　炙热的灼烧感从体内传来，我一度在剧痛下无法呼吸。然而他没有松开手，在我脱力跪下去前又将我拉了起来。

　　拼命保持清醒，我伸手去抓他在我肩上的手腕。「灵……炮！」

　　轰！零距离的灵子炮像炸弹一样直接从他手上炸开，使戴斯乐吃痛的收回手。趁这个空档，我扭身对诺伊特拉发射更多灵炮，最后一颗朝他飞去的同时，戴斯乐又一次扑上来阻止我，这回他直接将我整个人压在地上，更封住了我的双手。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灵炮被诺伊特拉单手挥开，砸向资料室各个角落。

　　「哈……雕虫小技。」他看着微微冒烟的手哼鼻，再鄙视的看着我笑说：「就凭那样也想救她，妳还不如乖乖躺在那儿看我怎么杀了她吧！」

　　说完，他举起双月黑刀，对准了珀儿的身体。

　　「很快就结束了，等杀了她，我再来陪妳玩。」

　　「不……！」我沙哑的喊着。

　　果然还是太自不量力了，无论是珀儿还是我，面对诺伊特拉和戴斯乐根本就不是对手。哪怕侥幸在短暂的瞬间占上风，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我们依旧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十刃会议明明结束了……菲丽丝也应该有照着我说的去做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葛力姆乔还不来呢！』

　　而我唯一能做的，只剩对救援之手的祈祷。

　　『快来啊、葛力姆乔……！』

　　就在这时，珀儿停止挣扎，狠瞪着诺伊特拉。

　　「不要……小看、本小姐了……诺、伊特……拉！」

　　她将右手往下垂直，我才发现在那下方躺着她的鞭刀，似乎因那只手的呼唤而散发出妖艳光芒。原以为只是错觉，但当它在下一秒如藤蔓般扭曲着窜起，缠绕上珀儿的右手时，我听到她高喊：

　　「芳香四散吧──魔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