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34、Chapter 17 同居

　　因为肩膀的疼痛使人烦躁，心想说不定能用那股力量做点什么，谁知葛力姆乔居然一瞬间就从墙角移动到我面前，蹲下身抓住我的手，甚至还将脸给凑了过来！

　　「我说妳……」

　　也没有余力听他说话，我吓得全身僵直，好像都快能看到他一根一根睫毛，更不敢想像视线往下又是一片带有结实曲线的肤色。欲将脖子往后缩来闪躲，却发现因为右手腕被抓着，根本逃也逃不掉。

　　情急之下，我反射性抬起另一手推向他肩膀：「你要做什、是说太近了！太近了……！」

　　但那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是我的手被他渐渐压了回来，脑内混乱无比，就在我差点没将脚也抬起来抵抗之时。

　　「──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诶？」听到葛力姆乔像是领悟了什么的声音，我一愣。

　　「还以为是因为妳的灵压实在小得可怜才会感觉不到，原来是藏起来了？否则不可能都刻意去找了还找不到。」他一边松开手退开，并站起身来俯视我：「可是妳使用力量的时候就会马上露馅……喂，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抬头傻愣看着他，猛然惊觉自己重获自由，我一踢脚就往后退去，直到背部靠上门边的墙面，甚至还发出砰的一声。

　　他意外的睁眼，随后皱眉：「妳干嘛。」

　　「你你你才干嘛！？」紧紧将自己两手收在胸前，我藏不住动摇的结巴喊去：「不、不要突然靠那么近啊！还有你衣服拉链为什么不拉好！眼、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我很困扰知道吗！」

　　回想起我们刚才的距离，心脏这才开始狂跳，脸也微微发烫。

　　都怪珀儿讲什么「帅哥」或「爱的火花」之类的话，这不是害我产生了奇怪的意识吗！甚至在靠近时有一瞬间觉得「啊，这张脸似乎真的长得有点标志」什么的，强而有力的掌心使我无法招架，以及那男性体格。至今以来都没怎么注意，但他完完全全就是──

　　『不不不，别开玩笑了！我、我怎么可能会把他当成一个男人去意识！？』

　　「哈啊？妳突然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葛力姆乔本来还皱眉歪头，后来突然像是理解了我的言行举止，微眯眼露出不屑又自大的神情，将双手交叉胸前上下打量我说：「哼……本大爷对妳这种身材平庸的货色才没兴趣，自作多情的笨女人！」

　　「什！？」我恼羞并不自觉缩腿，遮掩自己的胸部：「你、你这变态！！」

　　「妳想死吗！？还不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很早以前就觉得他是个大混蛋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无礼的混蛋！只不过是自己的身材健美一点，居然就说别人平庸？

　　『再说谁自作多情了啊！明明是他先随便靠近的……！』

　　再吵下去也只会没完没了（应该说真要论身材我绝对会输），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我阖眼深呼吸几口气后重新看向他：「呼……那不是把戏，它好像本来就是那样。有人告诉我只要不使用力量，别人就不会察觉到我的灵压。」

　　对，浦原先生是那么说的，虽然他并没有告诉我确切原因。

　　「那人是谁？」

　　「咦？额、那个嘛……他是……」突然发现没办法立刻的回答，我低下头。

　　这么说来，他是谁呢？除了「杂货店的店长」之外，我对浦原喜助这个人可说是一无所知，更没有去思考或怀疑过。曾经猜测他或许早就预知并看透了这一切，所以那天他才会出现在我面前，在那个长坡路的顶端。

　　『对了，他认识爸爸和妈妈……虽然当时爸爸听到他的名字时态度有些奇怪……』

　　令人疑虑的部分有不少，但他帮助了我是事实，甚至约定会实现我想回到爸爸身边的愿望。无论浦原喜助是什么人，我都想去相信他……相信那些他对我的好。

　　最后我只能不明确地说：「嗯……抱歉，我也不清楚，其实我认识对方才不过半天……」

　　「呿，没用的家伙。……居然跟我说本来就那样？开什么玩笑……」葛力姆乔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一屁股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弯下腰再将一手靠在腿上，撑着下巴。很快，他又看向我：「喂，妳刚才打算用那力量做什么。」

　　有点说不出是为了他所造成的伤口，我含糊过去：「也、也没什么？」

　　「没什么就别给我乱用，听好，以后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擅自使用那力量。」

　　「咦，为什──」

　　「照做就对了，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然后他就这么霸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从刚才的流程看来，我只能想到是因为会暴露我的灵压，但他所谓的「麻烦」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存在于此的理由或什么吗？反正在他的管制下我也无法见任何人──说到这个。

　　「哎，你之前说没经过允许的人不能跟我接触，那包括了……叫什么来着，从属官？从属官的人也不行吗？」

　　「……」

　　「如果是可颂面……我是说迪罗伊他们的话应该没关──葛力姆乔？」

　　「……」

　　「喂？你有听到吗，葛力姆乔──」

　　「吵死了！」直到刚才都无视我思考着什么的葛力姆乔终于不耐烦抬头，瞪眼道：「叽叽喳喳的烦不烦人？别随便跟我说话！」

　　一下子有点被他的口气吓到，但更多是对那不合理的发言感到傻眼：「……你自己一股劲地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却不接受我的发问？这不公平吧！」

　　「妳还能有什么问题！」

　　「多的是呢！就像刚才问的，在你的允许下我到底能和谁见面？」

　　「哼，知道那种事又能怎样──」

　　「很重要！」坚决不退缩，我拒绝他的轻视而加重音量，直视他握紧拳头：「那种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落音后，他半张的双眼眯得更细，加深了眉间的皱纹。不久，只听他啧舌暗骂一声「混蛋」，便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只有从属官五人，和那个负责医疗的女人而已。」

　　听到葛力姆乔的回答，紧绷的表情不禁松懈下来，同时感受到心中的雀跃。

　　『不只是迪罗伊和伊尔弗特，就连珀儿也……！』

　　毕竟才刚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温暖、寻找到归属感，我怎么也不希望那就是最后一次。在这容易令人心生不安的世界，他们绝对会是我心灵上不可或缺的支持。

　　「太好了……」一放心下来，整个人大呼口气而放松。

　　「哪里太好了？」葛力姆乔语带责备的直言：「别给我会错意了，笨女人。我不管妳是怎么想的，那些人也是在监控妳之上需要的配置，完全不会影响或改变妳的处境，更不是为了满足妳的个人欲求才那么做！」

　　「那、那种事我知道啦！虽是那样……但对我来说，那样就好了。」

　　我当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会因此改变什么。不，或许是有点期待，哪怕暂时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至少不会让我感到那么孤单与无助。对现在的我而言，那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可在我一方面为结果感到开心的同时，却隐约看到葛力姆乔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为何。」他压低着声音，好像从唇缝间硬挤出来似的将话接下去：「妳为何要对敌人说什么『多指教』或『保持交流』？对迪罗伊和伊尔弗特说那种话……妳到底，有什么企图？」

　　『啊──果然还是被听到了──！』

　　心一慌，羞愧想找个洞钻进去的我才突然发现；葛力姆乔注视着我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很深的怀疑与不信，害我稍稍愣住。

　　顿时明白，或许这就是我难以看懂他的原因……葛力姆乔他完全不向我敞开心房。

　　但和我的心房松懈程度无关，对我感到困惑的他仿佛从根本意义上就无法理解我的思考与情绪，好像他从来就不曾接触过这些，为此第一次产生了好奇；他带给我的就是那样的感觉。

　　「我那是──」

　　「啧、算了！妳还是闭嘴吧！」

　　「诶？可是你……」

　　「少啰嗦！给我把刚才那些话都忘掉！该死……」然而，正当我打算从心给予他答案时，葛力姆乔却又撇过头将自己投出的疑问给切断了。

　　──简直，就像在害怕面对未知并逃跑了一样。

　　因为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看着葛力姆乔的态度不禁那样想着。盯着他好似充满了烦恼而略带沉重的侧脸，脑中自动浮现出在那个白色大房间里看到过的、和葛力姆乔一点也不搭配的种种表情。

　　破面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总会时不时冒出那些，和人类如此相像的地方呢。

　　「……葛力姆乔。」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轻声地呼唤了他。

　　理所当然地换来了他的无声后，我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低头望着自己搭在大腿上交错的手指：「你究竟是为什么……」

　　会对我的力量如此执着？

　　你说那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说你想消灭它，却又想弄清楚它的真面目……为什么它会让你露出那些表情，会让你──为什么「我」的存在会让你这么痛苦呢？

　　「……妳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事。」将无法说出口的话埋藏到心里，我摇摇头，那些不应该是我要去在意的问题。

　　我也真奇怪，只不过是从葛力姆乔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点「人性」就受影响，居然还想着「害他有那种情绪的人是我」而产生了莫名的责任感与罪恶感……要是被他知道我有这些想法，还不又被臭骂一顿鸡婆或取笑我是怪胎。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刚才确实有一股……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了解后又能怎样？就我们的关系和立场而言，那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啊！所以这份冲动还是在这里速速浇熄才好──』

　　真的是那样吗？所以我今后只要继续对他抱持那些最坏的第一印象就好？

　　『那不就是他真实的模样？想想他对我做过的那些可恶又恶劣的事！』

　　可是却又不小心发现了，发现他令我无法移开视线并向往着想追寻的背影，发现他隐藏在狂妄之下另一种不同的表情。

　　『然而葛力姆乔对我是排斥与厌恶的，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将我给消灭……！』

　　难道不是因为他正为某件事所困而苦恼着？无论正确方法为何，他只是试图去解决。用错误的方式去处理烦恼与痛苦──我不也曾经拥有过？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该选择──

　　「喂……喂！笨女人！」

　　「哇啊！？什什、什么！？」突然一声大呼吓得我魂飞魄散，内心与脑海交错的混乱思绪也一并被吹到九霄云外，我挺直背正座，盯着声音来处那张臭脸。

　　「竟敢无视我发呆，妳不要命了吗？」

　　「对、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只见葛力姆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叹口气，然后他往后一栽，整个人随意躺倒在那张大床上，将两手绕到后脑勺后。

　　「……你要睡觉？」

　　「妳有什么意见？」

　　「是没有……」有些意外的眨一眨眼，原来破面也有睡觉的概念。

　　瞧他躺得舒服，不禁也害我感到一丝疲惫，显然昏迷那段期间没有真正得到身体上与精神上的放松。但回头一想不对，我环视房间一圈后惊觉一个严肃的问题。

　　……一张床。

　　啊！我怎么完全没想过！明明早就知道这房间只有那么一张床的！虽然那张床目测应该能躺下我们两人还有剩余的空间……嗯？不对！我在想什、我怎么可能跟他同床共枕！？

　　「葛力姆乔……呐，葛力姆乔！」

　　「啧，妳烦不烦？」

　　「那个……我该睡在哪里？」

　　「……」也不知道葛力姆乔沉默的时候有没有在思考，还以为终于等到他回答，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床外：「──妳就给我睡地上吧。」

　　「什么！？」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等一下！你要我待在这个房间，却连让我休息的床都没有？」

　　「哈啊？有地板睡就该给我知足了！不满意小心我扔妳出去睡沙子！」说完，他压根不想再理我，背对我转过身去：「这事就这样，要是再为无聊的事吵我，我就把妳的嘴撕了！」

　　什……这……真是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霸占唯一的床叫女生睡地板！？

　　『先大发慈悲不跟他要求绅士风度好了，但身为男人的尊严就那样好吗！？还是在评论我的身材之前，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一个女生……对待……唉，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事到如今我还讶异什么呢。』

　　不觉越想越可悲，虽说我被称为「客人」，但待遇说不定还不如一只狗或猫什么的。

　　反正对葛力姆乔抱怨再多也不会有结果，索性放弃，甚至燃烧起不愿认输的抗争心理。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地板是吗？我就睡给你看！』

　　明明眼前还有别的选择，睡在角落那堆白色抱枕上绝对会比单张绒毯要来的舒服，但也因为无聊的赌气而被我刻意拒绝。

　　气呼呼从葛力姆乔的背影上收回怒视后，我微侧过身，就那样背靠墙在原地侧躺了下来。乔好较为舒服的姿势，我盯着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幽蓝的地毯，不禁用手掌在上面轻抚着，看那些细毛随着我手上的动作往左倒，再往□□。

　　心再度静了下来。停止动作的手随意靠在眼前，回想刚才自身那强烈的矛盾。

　　『没能得出结论……结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做。』

　　从来没有在面对某人时烦恼成这样，到底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葛力姆乔在我看来就是个会让人烦恼的、充满矛盾的存在？

　　『不知道……』

　　合上眼低头，我缩起两腿，将握紧拳头的双手牢牢收在胸口。别想了，现在的我一定还没达到能够想通的条件，那就不要再继续为难自己了。如果这件事在我的心中确实占有一定份量，那么迟早有一天，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这样相信着，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和那个讨厌的家伙睡在同一片天花板下，我轻轻，将逐渐模糊的意识放手。

　　……隐约记得在梦中，我因见到好久不见的爸爸而久违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是段唯一能够远离所有烦扰，只是无忧无虑笑着的……令人怀念又有些感伤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