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113、Chapter 71 月亮（下）

　　「妳……要我……？」我呆然确认罗莉的话。

　　「对啊，无论是拳头还是巴掌，随妳高兴！」罗莉捏着井上的下巴晃了晃，另一手轻抚她刚才被打红肿的地方，「只要用她漂亮的脸蛋就能换到所有人的自由……是不是很划算？」

　　井上挣脱不开罗莉的手，只能抿嘴强忍着疼痛。

　　「况且我看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避与她眼神接触……莫非友情游戏已经结束了？」

　　「……！」

　　「哈，那反应代表我说对啰！」见我睁大眼，罗莉咧嘴笑出得意的弧度，「总算承认这女人是个碍眼的存在了吧？因为她抢了葛力姆乔、抢了妳的位置！之前还在那边假装清高，说她是朋友，到头来还不是个噁心的伪善者——」

　　「妳不要乱说。」

　　谁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罗莉的高笑声，我才发现那声音来自于井上口中。

　　罗莉显然也发现了。她脸上还停留着上一刻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却没有温度，「……妳刚才说什么？」

　　「我请妳不要乱说。」井上坚定的直视着罗莉开口：「绯音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丝光线照进了我的内心。我看向井上。

　　「会说出那种话，代表妳对她一点也不了解，更没有权力像那样批评或侮辱她——」

　　如光粒般的字字句句洒在我心上，明亮又温暖，逐渐替我挥去了那令人窒息的阴霾，我感到眼头一热。

　　『我明明对妳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罗莉口中的「伪善」明明一点也没错，妳却还愿意替我说话——愿意袒护那个伤害了妳的我吗？』

　　「给我闭嘴！」罗莉一把抓住井上的手臂，将她从男破面手中抢过来，「蠢女人！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厌吗？妳那张欠打的嘴说出来的话很快就要背叛妳了！」

　　她粗鲁的将井上拉扯到我面前，露出狂气的笑容对我吼道：「来啊！别再装好人了，快让她知道妳有多不爽她！」

　　很明显罗莉眼中已经没有我，更别说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出气——她只是想用最能伤害井上的方式羞辱她罢了。

　　令人不得不佩服的是；罗莉对我们先前发生的冲突并不知情，竟还能如此完美的利用情势，强制将我们拉回到原先那场僵局之中。就算避免不了面对面，但根本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实现的我和井上都只能互相傻愣着，沉默对视。

　　井上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或者说，恐惧。比起抓着她的破面，她好像更害怕面对我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白她是在害怕罗莉口中的话变成事实。

　　但就算如此，她的双眸里还是存在着一丝希望的闪光。尽管无力而有些微红的眼眶正诉说着悲伤，井上依旧投向我信任的眼神……她在等待着我的答案。

　　「没事的……无论绯音想怎么做，我都会接受妳真心的选择。」

　　听到那虚弱却真诚的肯定，我微微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在罗莉及其他破面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举起拳头——然后落到自己脸上。

　　「绯音小姐……！？」瞠目结舌的众人之中，只有阿德密的声音特别宏亮。

　　像是被他的叫声唤回神来，井上眨了眨褐色的大圆眼，「绯、绯音？妳在做什——」

　　「——我喜欢葛力姆乔！而且是做为恋爱对象的那种喜欢！」

　　从脸颊上的疼痛获得了决意与勇气，趁着它们还没消失，我捏紧拳头对着井上喊道：「他不仅是我重要的伙伴，随着相处时间变长，我对他有更多了解也逐渐被他吸引……等发现时就已经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他了！」

　　井上注视着我的眼神平静且柔和，见她那样真挚的聆听，我的嘴唇不再颤抖，狂跳的心脏也得到了安抚。

　　「所以……得知妳治好了葛力姆乔的手，又看到妳和他之间渐渐产生一些我无法介入的连结，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和……嫉妒……所以……」

　　揭露内心最丑陋的一面，我感觉变得浑身赤／裸，极度没有安全感使我环住自己的双臂，垂下眼道：「擅自把不安怪罪在妳身上，对妳说了那样过分的话，我真的觉得……很难过……也很抱歉……」

　　「那种心情，我十分了解……因为我也有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

　　由于太过小声导致我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她很快又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井上？」

　　「听她们说打算利用我来引诱妳时，我以为自己不该抱有希望……因为妳说不定已经讨厌我了。」她抬起有些湿润的视线，露出淡淡微笑，「但是现在能再次和妳面对面，听妳诉说最真实的心声，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喔。」

　　看到她的笑容，强烈暖光直接照亮了我的四周，也让脆弱又胆怯的内心再度明亮起来。我放松了绷紧的身子，同样对她展露发自内心的微笑。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

　　一想到不久前还那样苦恼的自己只觉得好笑。但若不是井上在刚才替我说话，否定罗莉口中的黑暗，并相信着她所相信的我——或许光凭我自己也很难踏出那一步。

　　是她照亮了我的脚边，我才能诚实面对自己，并鼓起勇气将或许不是那么完美，却是真正的自己给展露出去。

　　第一次，我总算有种自己能挥去阴影，并坦然站在太阳下的感觉。
　　第二次，
　　「我才觉得抱歉，没把话说清楚而害绯音感到不安……妳听我说，葛力姆乔先生和我在昨晚谈论的话题其实是——」

　　「喂……谁让妳们在那边聊天啊！？」罗莉暴躁的声音盖过井上，气得指着我的鼻子叫道：「不管妳们在那里擅自和解个什么玩意儿，别忘了我说过什么！要是妳不揍她，就别想安全从这里出去！」

　　「没关系。」阖眼定了定神，我回她：「因为我们根本不需要经过妳的同意。」

　　「妳说什……」

　　没等她反应，我牵过井上被罗莉抓住的手——「灵护！！」

　　顿时，以我们为中心扩张的灵护很快就将我和井上包覆，并在外层碰到罗莉的手时闪出了电流般的蓝色激光。

　　「等、痛、这什么鬼……！？」

　　承受不住刺激的罗莉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但灵护的侵略还没有结束。

　　随着她一边反抗一边被灵护向外推，周围其他破面——包括压制在阿德密身上的绿发女破面也措手不及的被灵护撞上；直到灵护几乎膨胀到和整个房间差不多大，除了被允许在内的我和井上、阿德密，其余全都被以各种姿势压在了墙上。

　　「好、好厉害……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井上目瞪口呆的环顾四周。

　　确认破面五人都动弹不得，只有他们惊恐的眼珠还能转动，我笑说：「虽然跟妳的力量比起来还略逊一等……总之现在离开最要紧！」

　　见井上点头，我赶紧到阿德密旁边扶起他。

　　「站得起来吗？我们要跑了！」

　　「好、好的！」

　　此时的出口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就在我们三人只差几步便能碰上门面，激烈的破裂声却从后方传来。

　　「开、什么……玩笑！！」

　　听到罗莉愤恨的呐喊，我回眸发现她奋力的绷紧全身，想借由破面过人的力量来反将灵护外壁挤碎。

　　其他破面也像是受到了怒火的感染，纷纷在咆哮中试图打破束缚。

　　「唔……！」我被迫停下脚，张开双手稳住这几乎整个房间大的灵护不被外力入侵，一边听着它发出了如悲鸣般的吱嘎声。

　　「绯音！？」

　　「我没事！」见井上和阿德密也跟着停下来，我焦急的喊去：「我会拖住他们，你们快趁现在把门打开……！」

　　只要能让我的灵压接触到外界空气——哪怕只是一瞬间，我相信他就一定能发现。

　　谁知才刚说完，背后响起更尖锐的碎裂声——余光中闪过罗莉散发凶光的红眼，随之一股力扯过我的头发，将我用力往地上摔；两眼一花的瞬间，我知道灵护因为自己的松懈而瓦解了。

　　四周的人影蜂拥而上，利爪伸向了呼唤着我的井上和阿德密。

　　「灵护——三式！！」

　　或许是情急之下引发的潜能，我几乎没有思考，用灵寻捕捉了所有敌人的位置之后再度张开双手，集中灵子大喊：

　　「光锁的牢笼！！」

　　数十条萤蓝光的锁链从灵护碎块中飞出，冲向了四面八方的破面并有如蟒蛇般将他们捆住。他们被链子拉扯拖行，双手双脚与身体都被死死固定在墙上或地上。

　　「这、这又是什么！」几乎整个人趴到地上的褐发女破面惊慌大叫。

　　贴在墙上的金短发女破面拉扯着四肢，欲将光链扯断，「这不但比刚才那玩意儿坚固，甚至还越扯越紧……！？」

　　「好痛——在这样下去要留疤了！」

　　我听着周围的声音，算上最后的绿发女破面……被光链缠住的只有三人？

　　『糟——』

　　等察觉不对，井上和阿德密已经被扔到了我旁边的地上，而站在他们后面的是唯一闪躲过了灵护束缚的男破面。

　　何时他握着从腰间刀鞘抽出的刀——不难猜他或许就是靠那把刀击退了我的光链，但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他全身，蓬头垢面又气喘吁吁的模样十分狼狈。和我对上眼，他的爆点瞬间被引燃。

　　「妳他妈要是再敢动一根手指，我不但会让这小鬼的脑袋开花，还会切断『太阳』的咽喉！」男破面一脚踩到阿德密头上，手中的刀则指向井上，「这次我真的会做到！！」

　　那狰狞面目和嘶吼充满了狂气，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

　　「唔唔……！」承受着超越了威胁程度的压迫，阿德密咬紧牙苦忍，而被刀尖瞄准的井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哈，你这软脚虾总算是发挥点用处了！」罗莉没有放松手中的力道，视线更是没从我身上离开过，「好了……接下来妳还打算怎么办？枉费我大发慈悲给你们离开的机会，现在所有人都得因为妳的傲慢吃上苦头啰？」

　　「才怪。」我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妳根本就没打算遵守约定吧？少在那里装清高了，伪善者。」

　　「妳——啊啊，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她早已没有笑容的脸上浮出几丝青筋，眼白也因为激愤而涨出血丝。强烈灵压借由杀意喷发出来，罗莉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拉起。

　　「本来只想给妳这自以为是的臭丫头一些颜色瞧瞧……但妳果然还是去死吧！！」

　　「不行……！」

　　「等、罗莉，妳冷静点！」

　　先不论井上的惊呼，没想到面对罗莉的宣言，就连被拴在墙上的金短发女破面都出口介入：「我知道妳很愤怒……但我们没有权利决定纵灵者的生死啊！」

　　「连妳都要妨碍我吗，梅诺莉！」

　　「不，我是怕到时候若真的被蓝染大人究责……」

　　「那妳难道就甘愿被这只老鼠看贬！？」罗莉尖锐的声音喝止了名叫梅诺莉的破面。她重新把视线放回我身上，同时在掌心聚集粉紫色的虚闪；「我不管……就算会受到任何惩罚，若不在此时此刻解决这个臭丫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轰！！！

　　下一瞬间，响在我耳边的余音被突来的爆破声埋没。

　　石墙有如被炮弹击中般轻易碎裂，风压侵袭着房里每一个人，随之扑来的灵压更是炙热到让人无法呼吸。

　　然而我却在窒息中感到无比的放松与安心。

　　「何止那口气……」低沉声音从墙边浓浓的烟雾中传来，谁踏着碎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那鲜艳又明亮的天蓝色头发映入所有人眼帘——「再不给我放手，我就让妳从此没有任何一口气可咽。」

　　「葛力姆乔大人！」
　　「葛、葛力姆乔……！？」

　　听到阿德密和男破面同时惊呼，罗莉这才中震惊中回神。「为什么你——」但她刚想开口，葛力姆乔已经瞬移到我们身边，一脚就把罗莉踢飞了出去。

　　「罗莉……！」梅诺莉激动的喊去。

　　「不是叫妳放手吗？」葛力姆乔冷放一句，随后伸手协助我从地上爬起来，「……妳伤得多重？」

　　衔接先前冰冷的态度，那问声异常温柔……害我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想起逃离井上寝室时对他鬼吼鬼叫又使用纵灵术的自己，我羞愧的只能回避他的视线。

　　「还、还好……」简单回应他一个微笑，我又迅速看向身旁那个瑟瑟发抖的男破面，「比起我——」

　　「哇啊啊啊！」

　　被我的目光吓到哀叫，他抬起腿又举起刀，下一秒就要履行承诺对身下的两人不利——他没能得逞。就在眨眼般的刹那间，井上和阿德密不但被我的灵护包覆，而男破面想用来伤害他们的手脚也早已没有连结在他的身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随着还握着刀的右手和左脚飞落异处，男破面痛苦的滚到一旁，在如泼洒颜料般的血迹中不断呻／吟。

　　葛力姆乔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利索地甩掉了手上的血。

　　远处干呕不止的罗莉好不容易平整了呼吸，抬起脸来瞪着葛力姆乔问：「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暗室可是能阻隔灵压的啊！」

　　「啧，怪不得一点迹象都没有。」

　　「那你又是如何——」

　　瞧罗莉惊慌失措的模样，葛力姆乔藐视的抬高下巴笑道：「哈！像妳这种自视甚高又自尊心强的家伙，一定没想到会被比自己弱小的人摆一道吧？」

　　那句话让罗莉傻愣住，在场的人也都不明所以。

　　葛力姆乔将视线落到被我搀扶起身的阿德密身上，「这小鬼的虚闪在门上穿出了一个洞——虽然只有针孔般大小，但也足够让我捕捉到这女人的灵压了。」说着又看向我。

　　「那个细到像线一样的虚闪……居然……！？」梅诺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阿德密，你好厉害！」

　　「诶？啊、没有……在下……」阿德密有些受宠若惊的低下头，或许他不知该怎么用自身狼狈的模样接受我的称赞。

　　正当我想试着鼓舞他，葛力姆乔却接着我的话说：「她说的没错。做为她的专属护卫，你干得很好……所以给我把头抬起来，小鬼。」

　　「呜……葛力姆乔大人……！」

　　别说喜极而泣的阿德密，就连我都不禁感到惊讶又欣慰；葛力姆乔鲜少会像这样直率不吝啬的夸奖别人，显然他是真心认同了阿德密的努力。

　　「好了，废话就说到这边。」往前跨了一步，葛力姆乔折响手指，发出骇人灵压对周围破面低声道：「有胆子搞出这种事，就代表你们都做好了死的觉悟了，对吧……？」

　　就在全员都吓到屏住呼吸的瞬间，井上出声阻止：「——等等！」

　　她站起身，看了看倒在远处的罗莉和卧倒在旁的男破面，有些紧张的盯着葛力姆乔的背影，欲言又止。

　　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感慨我们真的很相似的同时，我随她起身道：「葛力姆乔……你已经让最恶劣的两人尝到苦头了。之后只要让上面的人知道这些人无视蓝染的意志，企图对『太阳』出手……我想他们自然不会好过的。」

　　我确定葛力姆乔能明白我的意思。他回眸看了我一眼，最后哼一声放下手，收起他那咄咄逼人的杀气。

　　当然，我不可能真的去跟谁打小报告，但我想那也足以用来压制他们。见众人早已失去反抗意识，我解除了所有的光链。

　　「走了。」葛力姆乔转过身，直直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和井上互相看了看，正准备跟在后面一起离开这个让人不愿再久留地方——

　　「喂！」罗莉再一次出声制止了我们。何时她已经捂着腹部从地上爬起来，紫红色视线短时间停留在我身上，然后转向那个听到喊声却连头也不回、脚也不止的葛力姆乔身上。

　　『她还想说什么……？』

　　虽然有不会再被她影响的信心，我依旧从她的诡笑中感受到了些许不安。

　　在短暂的几秒内猜测过各种可能，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谁人能知？唯独没有被我预料到的话却在下一秒从她口中被释放：

　　「我说葛力姆乔——你知道那个纵灵者对你抱着爱慕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