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100、Chapter 62 光芒

　　◆

　　噗滋一声，眼前像被关掉的电视机一样，在闪过一道白光后陷入完全黑暗。

　　「什……！？」

　　萨尔阿波罗猛地一惊，忘记了手上所有动作。明明上一秒还在辽阔的晴空下，还能感受到疾风扫过脸颊，他挥舞着手中的红刃，就要朝葛力姆乔劈去──现在他的世界什么也没有。

　　只剩永无止尽的黑，以及仿佛连呼吸都被抹灭的静。

　　缓缓睁开眼，萨尔阿波罗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那个冰冷又无机质的实验室。他坐在一颗透明的圆形胶囊里，神情呆滞。

　　「不可能……连结怎么会断开？」

　　很快他又紧闭双眼，着急的用双手操作着面前一块电子键盘。

　　「大脑、意识、五感、肌肉和神经系统……所有的一切都能同步并驾驭，我的装置是完美的！不应该……不可能……岂能──被一个连力量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小女孩轻易解除！！」

　　可恶，可恶，该死，可恶──不可饶恕。

　　有如能力遭到质疑，又像是被弱者踩在头上的屈辱，萨尔阿波罗焦躁而愤怒。

　　「给我等着……我很快就会夺回来！」

　　◇

　　“……音……绯音……”

　　在深沉静谧的黑暗中，有一道微光悄悄打扰。

　　“绯音……醒醒……”

　　温厚沉稳，而且异常熟悉的低音仿佛为虚无空间带来了春风草木，令人十分舒服，但它又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谁……？』我从黑暗中睁开眼，那道微光却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我意识朦胧的呆愣在原地，试着回想起什么。

　　对了，我正在做梦。

　　回到美梦中，我畅游在一望无际的清澈蓝天下，就像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挥舞双手，我又化身成空中的指挥家，为身边两位舞者奏响着蓝色音符，谱出欢快的美妙乐章。

　　节奏越发活跃，情绪激昂高亢。

　　等再次舒畅的抬头仰望，我才发现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令人战栗的艳红色。

　　『诶……？』

　　那一瞬间，所有的美梦都在那片艳红中逐渐融化，显现出它们真实的样子；音符脱离了五线谱，转化成数十、数千、数万颗蠢蠢欲动的灵子，闪烁魔性红光。我手中的指挥棒也退去虚假外皮，变成了尖锐的能量光束。

　　『等、怎么……为什么？』

　　直到刚才还在替我伴舞的两人──那是昔日的同班同学，以及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之人。

　　『不……不──快停下！』

　　想阻止灵子的风暴，它们却无视我变得更加凶残，而手中的光束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不断挥砍，渴望着鲜血。

　　『不要伤害他们！快住手……不可以！』

　　无论我再怎么呐喊、再怎么努力都阻止不了，不禁令人怀疑这副身体根本不是我的，甚至是我的意识──

　　「──被剥夺自──操控──妳就只是这点──女人吗？──吧！？」

　　惊恐中听到了谁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的杂音。

　　「别跟我说──甘愿──下去！」

　　那是谁强而有力，并且货真价实的呼唤。我才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顿时集中所有注意力在那声音上；我知道在那声音对面，有我唯一渴望的东西。

　　『咕……唔……！』看着那些擅自从我手中溜走的灵子，我奋力抵抗。

　　「──看着我、──听我说话、──回应我！」

　　『我也、想……！』不是透过这个不受控的身躯，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你、用自己的耳朵听你说话、用自己的嘴巴回应你……！

　　「──现在立刻──醒过来！靠自己──回到我身边！」

　　伸手，不断的伸出手，尽管黏稠的黑暗使我动弹不得，绚丽的梦境令人眼花撩乱。『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用自己的双脚，回到你身边……！』

　　「妳听到了没有──月宫绯音！！」

　　『我听到了……！』

　　从眼前剥落的细小裂缝中，从裂缝里渗透出来的刺眼光芒中，我听到了──我听到你了，我的归属。

　　……………

　　强烈的晕眩感顿时让我浑身无力，只能依靠在眼前的东西上。直到微风轻轻吹拂过颈边的发丝，呼吸也逐渐在谁规律的心跳声下恢复平稳，我才找到了自己四肢的感觉，得以靠双手撑起身。

　　「唔……」

　　喉咙轻微震动，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沙哑，但更令人在意的是支撑着我的这个人，有着令我怀念且依恋的温度。

　　抬起脸，视线捕捉到我渴望的那双冰蓝色眼睛。

　　「……葛力、姆……乔？」

　　那一瞬间，他用力抱紧我。

　　「妳别让人担心会死吗！」葛力姆乔咬牙切齿的骂道，听起来既生气又焦急，但同时参杂了温柔与怜惜。

　　对那突然的举动吓一跳，我很快也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两手绕到他背后揪紧他的外套。只感觉鼻头一阵酸涩，思念脱口而出：

　　「我好想见你……一直、一直好想见你……！」

　　他更加用力收紧手臂回应我，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可言，不管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对我来说和葛力姆乔的分离仿佛已经有年月之久。记忆中断在我们终于和好的瞬间，当下我甚至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

　　此时沉浸在他令人安心的臂弯里，我只感到无限安慰与满足，内心百感交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怀念，任何一分一秒都是那样珍贵。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妳记得多少？」等双方激动的情绪稍微平缓，葛力姆乔扶着我的肩膀问。

　　有些依依不舍的退离他胸膛，我抬头回答：「我只记得在绝虚之地被鲁比砍倒，然后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梦──」

　　说到这里，余光中发现的一抹橘色身影使我侧过头，正好和一双困惑的褐色双眼对上；黑崎一护，自从上次的现世行动后就没有见过了。

　　与我们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的他看起来没什么变，无论是可靠的身姿、优先担心别人的温柔，或是那双隐藏着坚定信念的眼眸。唯一令人在意的，是他右侧腹上有一片明显的灼伤。

　　「……果然不是梦。」我盯着他的伤势皱眉，僵硬的嘴角带着苦涩。「我真的……用纵灵术攻击了你们──」

　　「不是『妳』。」

　　葛力姆乔捏紧了抓在我肩上的手，语气坚定的盯着我说：「妳被控制了，所以无论刚才妳做过什么，都和妳无关！」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在一旁的黑崎同学介入对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虽然这样讲有点不妥，老实说……知道妳是被控制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又看向他。「松一口气……？」

　　「因为与妳交情不深，得知妳靠着自我意志留在虚圈，其实连我都没什么自信……不知妳的真意为何。」说着，他露出安心的微笑。「所以我很庆幸刚才那并不是真正的妳，我才能继续相信自己的感觉，也能再次决定去试着相信妳──和妳的选择。」

　　听他说完，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傻愣着眨了眨眼。

　　那是多么天真的话语，却也无比令人高兴。今天我选择留在虚圈，尸魂界和其他死神当然不在话下，以黑崎同学的立场来说我也应该是个必须警戒；严重则必须排除的存在。

　　然而黑崎一护向我传达的，是他对我的理解与认同。

　　明明依旧不知道我的真意，他甚至连问都没问。在这个可能会因为一个错误判断就造成悲剧的世界里，他的天真善良是可恨而致命的，却又是如此温暖。

　　「黑崎同学……谢谢你……」我向他深深低头。

　　虽然心中的感谢完全不能用一句话表达，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才好。

　　和谐气氛只有短短几秒，就被葛力姆乔听来无趣的哼声打断：「比起那种事，应该先想怎么摆脱控制吧！」不知为何，他还刻意移动到我和黑崎同学中间。「喂，笨女人，妳是怎么突然恢复意识的？妳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只是在黑暗中听到声音，然后醒来……」同样百思不解，我歪头问：「你们刚才一直说我被控制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这么说来，明明被鲁比击倒的我却能好好站在这里，身上也没有任何一处伤口。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葛力姆乔将我带回第六行宫，并请菲丽丝治好我了吗？

　　那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来到现世？

　　对于我的疑问，黑崎同学瞥了面色凝重的葛力姆乔一眼，再看我继续说：「我也不懂，只知道那个控制的力量非常强，甚至连妳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诶？连声音都【你是指这样的声音吗？】」

　　一瞬间，我们三人都因为突来的男人声愣住。但最惊讶的无非是我自己，毕竟那声音竟然就像黑崎同学所说──

　　是从我嘴里传出来的。

　　「啊……咦？【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控制系统总算连接回来了！】等、这什么【断开的瞬间还真是让我捏了把冷汗啊！】唔……！？」

　　就好像有第二个声音在和我原本的声音争夺话发言权，哪怕按住嘴也阻止不了说话声，让我的大脑顿时陷入轻微恐慌，甚至没能马上认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

　　「啧……你到底有完没完，萨尔阿波罗！」

　　「萨尔……阿波罗？」听了葛力姆乔的怒骂，我才恍然大悟。

　　压抑的铁灰色、冰冷的机械音，令视线无法聚焦的强光，以及两个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我怎么会忘了呢？

　　「啊、唔……！？」就在我逐渐拼凑那恐怖的记忆，捂着嘴的手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量给粗鲁拉开，呈现张开双手的姿势，这举动让黑崎同学警戒的退了一步。

　　「什、什么？【嗯……看来除了独立意识以外，其他功能都没问题的样子。】功能？你到底在说【反正不会影响研究，就这样吧！】」

　　出自同一张嘴那乱七八糟的声音刚停止，无形力量又促使我举起手，对准了黑崎同学。

　　「【呵，明明失去意识对妳来说比较好……这可是妳自找的。】」

　　当下我还没能反应过来，等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时，凶残灵子能量已经在掌心中形成一团红光。

　　「不、等──黑崎同学躲开！！」

　　我的喊声几乎被能量喷发声盖过，好在黑崎同学迅速闪避，仿佛他一开始就准备那么做。但我的双手并不打算停下来，这次连左手也用上，同时瞄准了葛力姆乔和黑崎同学两人。

　　「咕……不要！快住手……为什么你、可以……！」

　　为什么他能使用就连我都不懂得如何使用的红色灵子？

　　我拼命的出力抵抗，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互冲的两个力量甚至让肌肉因紧绷发出怪声。不断颤抖却依旧锁定好目标而伸直，从双手上感受到炙热火焰自掌心燃烧，我无力阻止，只能绝望的喊叫：

　　「闪开……拜托闪【哈哈哈，接招吧！】──快躲开啊啊啊！」

　　紧接着就是机关枪式的无数灵炮朝两人连环射击。

　　骨头好像都被震得嘎嘎作响，闭眼忍受剧烈能量的后座力，同时我又想张大眼确认两人的平安。眯细的视线里能看到两道影子不断闪现又消失，我的双手也因此跟着转变方向和角度，好在一直都没有听到中弹声。

　　『太好了……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应该不用担心会被我伤到──』

　　才刚如此放心，一股滚烫的剧痛突然从胸腔冲上来。

　　「咳……！」

　　我吐出了一口血。同时爆发的力量安静下来，只剩薄红轻烟从我缓慢垂下的掌心飘散着。

　　「喂！？」

　　「我……呼……我没、事……」

　　勉强回应葛力姆乔的呼喊，我在令人晕眩噁心的胸闷下努力试着呼吸，喉咙却被黏稠的血液沾满，发出咻咻声。

　　『怎么回事……？』

　　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经验，这仿佛身体快被撕裂的剧痛。

　　「呼……【哎呀，难道是使用过度了吗？这能力虽然很优秀，】咻……【但需要『燃料』这点倒是很不方便呢。】」

　　夹杂着我的呼吸声，萨尔阿波罗用我的身体自言自语。

　　「燃料」──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本我以为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驾驭不了却试图使用过强的力量而遭反噬，但这种有如被消磨了内脏的痛楚、被夺走了生命力的虚弱……莫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忽地想起浦原先生对于红色灵子说过的那句话；”千万不要轻易使用它。除非当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的时候──”

　　『所谓的「代价」……指的到底是什么？』

　　盯着从自己嘴角流出，再滴落到下方景色直至消失的血珠，我呆然想着。

　　「够了！」

　　这时，葛力姆乔大吼一声，挥手就将参差不齐的黑色裂缝从空中打开，然后指着我，对躲在我「后面」的人怒道：「我没有耐性继续跟你耗下去了……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你和你肮脏的实验室给──」

　　还没等他说完，我垂下的双手猛然举起，一同掐住了我的脖子。

　　「咳、呼……！？」顿时感觉到空气通不过被压迫的气管，我面部肌肉僵硬，双腿瘫软跪下。

　　「月宫！！」就连黑崎同学的呼唤，都被逐渐扩大的金属耳鸣声盖过。

　　「【你确定你要那么做吗，葛力姆乔？】」明明本体都呼吸不过来了，邪魅声音却依旧轻松的透过我说：「【也不要以为只是冲过来扯开她的手那么简单──别忘了，她现在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要夺走她的命自然有千百种办法。】」

　　「──该死！」黑腔关闭的声音混杂着焦急的怒吼传来：「别对她出手！你这混蛋到底想怎样！？」

　　「【说的也是呢……不然，杀了那个死神如何？】」

　　掐在脖子上的一只手颤抖着松开，指向了某处，声音带着笑意接话：「【毕竟这也是我派她来的目标之一，所以如果你能杀掉那个死神──我就解除控制。】」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萨尔阿波罗话一落音的当下，就已经感觉到强烈的风压呼啸而过，响起刀与刀碰撞的尖锐声音，我的双手也终于离开了咽喉。

　　「哈啊……呼啊……！」虚脱瘫到，我贪婪的大口吸进空气，感受凉风重新在肺里翻滚。铁腥味和口水弄脏了下巴，我却没有丝毫余力将它们抹去。

　　朦胧视线里，只看到一蓝一橘的身影在空中交战，火光四射。

　　「葛力姆、……不行……」

　　忍受着头晕目眩，才刚想用发软的双臂撑起身，谁知突的一股牵引力，我知道背后牵线的人又试图夺走控制权。咬紧牙，我拉扯着自己的手臂和身体，与那个力量抗衡。

　　「【我劝妳还是不要白费力气比较好】吵死、了……【硬扯只会让关节脱臼而已，再说──】闭嘴……闭嘴！别以为你真能用我的身体为所欲为！我绝对……不会屈服……！」

　　无视阻碍的声音，我紧绷着身体，不给对方任何能够擅自动作的机会。

　　「【啧……闹够了没？无论如何妳都不可能摆脱我完美的控制！】」

　　那声音居然第一次听起来失去了余裕。该说是烦躁，或是愤怒，完全不像一个充满自信的人会有的语气。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觉得那很可笑：

　　「完美？呵……我以为我已经摆脱过一次【住口、闭嘴、给我住嘴！我的发明不可能被妳这种虫子……不准挑战我！！】」

　　膨胀过头的自信与自尊就像气球一样，连一根小小的细针都容不下。一向神秘而优雅的声音，轻易的就变成了丧心病狂的丑陋狂吼。

　　牵引我的力量在那瞬间猛然增强，将我整个身体从瘫倒拉起变跪姿，更硬张开我的双手，从掌心喷发出熊熊蓝火。暴走的力量消磨着精神，以及那种无法掌控的恐惧，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但是没持续多久，叫声就被我倒抽的一口冷气塞住。

　　汗毛倒竖，甚至忘了身体的不自由、力量暴走的惊恐，只因为一股远远超越纵灵术的庞大能量从旁压来。

　　扭过头，我哑然睁大眼；一片巨大的月牙冲击波涂抹了半片天空，那黑光甚至遮挡了太阳。

　　待冲击波消散于天际，被黑暗吞噬的身影才浮现出来──是葛力姆乔。

　　他从头到脚流满了血，无论是头发、衣服还是鞋子全都变得破破烂烂，胸膛也因急促的粗气上下起伏。而带着惊悚面具的黑崎同学就站在他面前，举起手中的黑耀长刀，再次对他挥出了第二片月牙冲击波。

　　「葛力姆乔！！」终于记得呼吸及眨眼的我大声呐喊，声音却淹没在攻击的爆破声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打起来不可，为什么黑崎同学会戴上酷似破面的面具──为什么葛力姆乔会满身是血。

　　但不管再多个为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唯一的想法；『必须去──我必须去帮他！』

　　「还、给我！把我的身体、我的力量通通……还给我！」

　　呼唤新的灵子，我让它们冲击我的身体，想借此化解被萨尔阿波罗控制的能量，顿时两片不同意志的灵子围绕着我争斗起来。

　　还不行，这样还远远不够。

　　「搞清楚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你们需要回应的【哈？怎么会──】只有『我』！【为什么灵子的意向会倾向于那丫头？】只有我……月宫绯音！所以现在【难道她的独立意识可以呼唤──】立刻回到唯一的纵灵者手中……！」

　　哪怕沉重又缓慢，面对我的呼唤，被分为两派的灵子确实在一点一点回归于我。想必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摆脱萨尔阿波罗的控制，然后尽我所能，以最快的速度介入远方战场──

　　『……诶？』

　　就在那时，被灵子包覆的我惊觉身上有两处违和感。那里存在着明显不属于我身上的东西，我顿时将注意力集中转移；『这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背──』

　　「【唉……本以为能增加点看头，果然还是不能让妳保留意识呢。】」

　　思考忽然被冷酷的声音打断。

　　「【既然妳那么想去帮葛力姆乔，我会替妳实现愿望的。所以妳就再一次乖乖睡去吧……自以为是的纵灵者？】──……诶？」

　　噗叽。

　　连反应都不被允许，我的世界就像突然被关掉的电视一样横光一闪，陷入无尽黑暗。

　　◆

　　眼睁睁看着月宫绯音痛苦致死，或是亲自夺走黑崎一护的性命，那对葛力姆乔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选择。

　　当条件被摆在葛力姆乔的面前时，他就已经对一护拔刀了。

　　身为一个勇猛的狩猎者，一个高傲的强者，只能像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是一种极大的屈辱。和黑崎一护的战斗，本来也不该以这种形式展开。

　　但无论别人怎么想，是要鄙视他顺从、取笑他无能、唉叹他堕落……都不关他屁事。

　　葛力姆乔的目标很清楚，就一件事；让月宫绯音脱离威胁。

　　为此，别人的一两条命对他来说根本一文不值。就算明白黑崎一护这个人并不是随便就能杀得死，抛弃所有享受和娱乐，甚至是他所追求的一较高下，葛力姆乔只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切。

　　然而失算的是──对方竟然藏了一手。

　　「呼……呼……」等发现时，他竟沐浴在自己的鲜血中喘着粗气。

　　明明连一分一秒都不该拖延。戴在一护脸上的面具，以及那不属于死神的力量固然令人在意，但就在他们这样互相瞪眼的当下，笨女人的命都还掌握在萨尔阿波罗手里。情况什么都没改变。

　　焦虑和烦躁交织，促使葛力姆乔杀气剧增。

　　「别打了，葛力姆乔！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想想如何帮月宫──」

　　「所以才要你去死啊！！」忽视一护的喊话，葛力姆乔对他释放暗红色虚闪。

　　来不及躲避的一护持刀挡下，并奋力将虚闪劈成两半。还没等他重整姿态，响转到他背后的葛力姆乔已经准备对他挥刀。

　　锵一声，那又被及时转过身的一护挡下。

　　就算知道是为了绯音，一护也不能就在这里去死。他还有必须完成的责任，有需要保护的人，以及不得不参与的战斗。他和葛力姆乔一样，有不得退让的理由。

　　「没办法了……既然你不打算冷静，我只好强行让你──」

　　眼看这样下去只会变成敌人得利，一护正想一鼓作气的结束战斗，谁知话还没说完──哐啷一声，时限过去，脸上的假面竟无情破碎，露出他藏在底下的震惊面孔，和同样瞪大眼的葛力姆乔对上。

　　结束了，但从各方面来说，这个胜利得来的令人噁心。葛力姆乔皱眉想着，同时就要落下手中的刀。

　　锵──唰！

　　从旁挥来的另一把萤蓝利刃却比葛力姆乔更先落下，弹飞了葛力姆乔手中的刀，然后将一护的胸口横切出一条血沟。

　　「什……！？」葛力姆乔惊讶的停止动作，往旁边一看──月宫绯音无神的侧影只在视线中停留一秒，便挥舞着光刀追随坠落的一护而去。

　　那琥珀色的双眸又再度失去了光彩；葛力姆乔瞳孔一缩，追着两道身影一同俯冲。

　　「慢着，混帐！你要是敢──还不快给我住手！！」

　　似乎能听到天上传来谁急切的嘶吼，一护已经没有余力在乎。在绯音快而连续的猛攻下，一护光是持刀低档就耗尽了力气，无法站稳身姿更只能任凭地心引力将他拉向地面。没过多久，大大小小的房子和街道已经近在眼前。

　　即将接触地面之际，绯音举起左手，几乎是零距离对他发射聚光能量炮。一护知道躲不掉，咬牙硬是举起了天锁斩月防御，随后在剧烈冲击下撞裂了柏油地。

　　「咕……唔……！」脸部大面积烧伤的他撑起身，想在烟尘中看清四周状况。

　　当他确定天锁斩月还握在自己手里，正松一口气的瞬间──嚓一声。

　　不知哪来的葛力姆乔的刀竟刺穿了他握着刀的两手，将它们牢牢钉在地面。抬起脸，绯音背光的冷酷面容俯视着他，并举起右手再造了一把光刀。

　　「月、宫……快清醒！」就算一护试着呼唤，从对方眼里也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眼看绯音高举光刀，对准了一护的眉心落下；刹那，惨烈的刺穿声传来，鲜红血液随之绽出，喷洒到柏油地的碎裂隙缝中。

　　「呼……该死……」

　　──被刺穿的，是葛力姆乔及时伸来阻挡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