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十九) ...
-
顾远航今天特意请了假,提前准备了晚饭,赶到医院陪程博宁一起过元宵。
程博宁在医院躺了将近两个月,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打针吃药,日子过得十分无趣。今天是元宵,本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他看到顾远航能过来陪他,别提有多高兴。
顾远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准备好的晚饭端到他的餐桌前上。
今天他有空,特地准备了几道拿手菜。
程博宁打开饭盒一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他知道顾远航花心思准备地十分不易,当下便有些心疼道:“让你每天这样来回跑,太麻烦了……下个月我看我还是请个看护吧,反正也快出院了,不差这点钱。”
顾远航当即辩解,“博宁哥,现在你正是用钱的时候,吃药住院哪一项能省,看护还是别叫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安慰他:“我现在上班不忙了,送点饭菜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别担心了,还是好好养病吧。”
程博宁听罢,露出宽慰的笑容,“谢谢你,小远。”
顾远航也笑了,他笑得时候眉眼弯成了一条线,高挺的鼻子皱成一团,嘴唇无意识地抿起,惬意又随和,“和我说什么谢字,来……吃饭吧。”
张竞川站在房门外,从头到尾看完整个经过。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顾远航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出这样的笑容。
面对他时,顾远航总是怯怯地,似乎有点怕他,两个人说正经事的时候,他至多露出一副憨憨的神态,就算高兴至极,顶多也只是不吝笑意,却也没有此刻这样随意自然。
张竞川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顾远航,之前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与今晚的表现一对比,他甚至怀疑顾远航此前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意为之,就像带了面具的演员在他面前表演,可是无论表演地多像,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认知让张竞川觉得十分挫败,虽然此前顾远航曾经不止一次地拒绝过他的好意,但那都是他在刻意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张竞川表示理解,因此也不想强求他。
张竞川回去之后仔细地想了两天,他还是想不通,顾远航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要假装呢。他一直自私地认为,顾远航已经把他当做真心的知己,或者是可以依靠的朋友,而眼下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失败的教训让张竞川得到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结论,那就是——顾远航口中的程博宁,必定是一个不一般的存在。
他渐渐有了一丝危机感。
春节结束,“老地方”的生意日益清冷下来,往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许老板这两天也难得露面。
张竞川今天来喝酒,特地挑了一个顾远航不上班的时间,因此许良烨在吧台前碰见他,一时间还有些不能适应,只身上前问道:“今天你们家小顾不在,你怎么来了?”
张竞川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两只眼睛盯着他瞧,一字一句道:“我不找他,我找你。”
许良烨挑眉笑了笑,似乎颇感兴趣:“我?我一个已婚人士……短时间内可没准备蓝杏出墙……”
“少废话!”张竞川被他的不正经逗得绷不住笑了出声,继而正色道:“你知道我来是为什么。”
许良烨装作不知,低头专心喝酒。
张竞川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妥协的口吻,问他:“小远这两天……他的情况你一定比我清楚,和我说说吧。”
许良烨面露狡黠,过了片刻才正经道:“我早就听说他有个哥哥生病住院了,之前一直由他嫂子照顾着……这些天他往医院跑得勤,下面的人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过完年他嫂子回老家了,医院里的事情全交给他一个人。”
张竞川一语不发默默地听着,许良烨又道:“不过他这个哥哥也是够可以的,往好了说,小顾这是照顾他帮他忙,说难听点……和压榨有什么两样?”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压低声线对张竞川道:“小顾向我提出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算是卖你面子……不过呢,提醒你一句,他这个‘哥哥’可不简单。”
张竞川心里已经一清二楚,顾远航对程博宁的好,必然是有不可为人所知的原因。
之后几日,张竞川下了班便往医院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来看看同样来医院探望病患的顾远航。
有的时候他来得早,能看到顾远航端着准备好的晚饭下出租车,一路疾奔进病房,有的时候来迟了,只能看到顾远航照顾程博宁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样子,而更多的时候,程博宁都是一个人的。
顾远航毕竟还要上班,除了照顾程博宁之外,他还要负责赚钱养活自己,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张竞川心里暗暗嗤笑,看来顾远航还不至于蠢到为了他的博宁哥辞掉工作,孤身作战。
思及至此,他有点庆幸,又有点高兴,可再仔细一想,又不知在高兴什么。
张竞川觉得自己有点傻,似乎和顾远航呆久了,他也变得憨头憨脑地一副傻样,想到这些,他心里便生出一股子自我厌恶的情绪。
这天晚上,张竞川赶到医院时迟了,顾远航和程博宁已经吃过晚饭,碗筷和餐盘都被收拾干净放在餐桌上,他站在病房外向内望去,顾远航正低着头削苹果。
他手里的苹果又红又大,顾远航的刀片一圈一圈地将苹果皮划成一条接连不断的线,末了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床上的人。
程博宁接过苹果看了看他,眼神清澈地不带一丝杂质,而后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顾远航起身将苹果皮丢进垃圾桶,继而上前拢住程博宁的身子,探了探,开口说了两句话。
张竞川站在房门外,自然是猜不到里头的人说了什么,只是光瞧着,他就已经憋出一肚子怒火,几欲迸发。
程博宁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拥抱”,抬头和顾远航对视几秒,复又将身子靠在顾远航身上,极尽依偎之态。
张竞川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恨不得立马冲进门,把这对狗男男拉扯开,顺便好好训斥一番顾远航——和一个有妇之夫有/染,他倒是不怕别人指着鼻子骂他男小三!
张竞川冷静片刻,忽然又生出一丝捉弄心态,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远航的电话。
病房里顾远航听到手机铃声,愣了片刻,避开了程博宁,站在窗前接起电话。
“竞川哥?”顾远航试探性地问他:“你找我?”
张竞川开口扯谎,“你在哪儿呢?我刚刚下班,一起吃顿饭?”
话筒里顾远航的声音平缓有序,悠悠然道:“我在家啊,刚刚已经吃过了……下次还是我请你吧。”
此时他背对着房门,张竞川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十分佩服他说谎时镇定自若的口吻,“哦,那行……下回再约吧。”他匆匆收了线,生怕顾远航瞧出端倪。
病房里的人将手机收好,转过头和程博宁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张竞川终于看不下去,抬腿离开现场。
他一直以为顾远航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毫无城府,可是眼下,当他欺骗了自己之后能够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和别人谈笑风生,张竞川心里有些吃味儿了。
他有点羡慕那个名叫程博宁的男人,又有点恨他。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张竞川也了解了一些程博宁的一些初步了解。
他长得不高,五官平平,许是因为生病住院,面色十分憔悴,顾远航来时他会很高兴,也会和他说很多,顾远航没来,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翻书看报打发时间,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出一丝寂寥落寞。
刚开始张竞川有点可怜这个男人,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生病住院也没人照顾,要说不可怜是假话。可之后当他见到顾远航在医院对他的悉心照顾,他又不觉得那个男人可怜了,有的时候想得极端些,反倒希望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张竞川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逐渐意识到顾远航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一个目标那么简单,他不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他这个样子的。
张竞川纠结了两天,然后没头没脑地就生病了。
这一病还病得不轻,直接发了高烧半夜赶到医院打点滴。
急诊室的护士为他安置好床位,告知他注意事项,之后便走了。
张竞川对着这一室冰冷洁白的墙壁有片刻恍惚,天气日渐转暖了,寒冬已经过去,房间里没有打空调,南边的窗户大开,偶尔能够听到住院部外的花园里人来人往的声响。
张竞川躺了一会儿,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顾远航这个点也有可能在这里,便再也静不下心来,起身想要看个究竟。
他的左手插着针管,右手高举盐水瓶,从一楼坐电梯上了住院部。
来到那扇熟悉的房门前,张竞川停顿片刻,再向内望去,病房里此时空无一人,而房内的灯却亮着,桌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餐盒。
张竞川心下疑惑,不知道顾远航这小子今天到底玩什么花样。
他一边走一边想:难不成顾远航今天忙着上班,没来吗?
张竞川低头专心想事情,经过拐弯处,忽然听到有人喊他,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他在原地怔愣半晌,缓缓别过头,果不其然,顾远航正站在距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一脸疑惑地瞧着他。
不仅如此,顾远航的身旁立了个人,那人看到张竞川时,笑意微微十分和善,。
顾远航看到张竞川莫名其妙地出现,不由地讶然道:“竞川哥,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