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不上天》白茶霁夜

20、打赌

　　这些人姿态怡然，目不斜视的从分流的道路里走过。侍卫恪尽职守的把持人群，防止人流沾到一片衣角。

　　仿佛那一片衣角都是渡上仙气的。

　　季丛艳羡道:“我要是能通过青天宗的测试，必然受到族中长老们的重视。到时候也能享受本家子弟的待遇。”

　　梦罗站久了，揉揉酸麻的腿:“那又怎样？”

　　季丛摆出一副不与平民论长短的表情。

　　隐约听到刺耳的马蹄声，踏在无数人心头。远远的扬起清尘，一匹雪白俊挺的白马驰骋而来，走在前面的世家公子纷纷回头，小姐了然一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浩坤哥哥啊。”

　　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一对凛冽桀骜的眸子，闪动着飞扬跋扈的神采。他收起马鞭，勒紧缰绳，动作干净利索。

　　王应欢不满的嘟着嘴:“来得那么晚，架势那么大。浩坤哥哥真是越来越威风了呢。先前伯父还说你去巡察运河，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儿？”

　　其他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世家之间交往密切，这些人都是自小熟识。

　　“还不是分家闹得！”那人幽幽道:“有个分家的小子偷偷溜了出来，我奉祖父之命逮他回来。”

　　其他人流露出玩味的表情。

　　梦罗在人群中摇头:“张口分家，闭口分家，这人到底是谁？”半晌无应。梦罗瞧季丛眼神呆愣，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来人:“他、他是……”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先前还滔滔不绝，对世家公子小姐如数家珍，现在怎么不说了？

　　季丛突然半蹲下身，眼神闪烁，似乎在躲着什么:“他是陈郡谢家的大公子。谢浩坤。”

　　梦罗念叨几句:“又是个世家公子。我还以为来的是王孙贵胄呢，再不济也得是个将军侯爷。看他架势这么大，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

　　季丛往后踉跄，人群愈发沸腾，他半蹲下来的身子显得单薄可笑。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躲避的姿势:“你真不知道谢浩坤？”

　　梦罗好笑道:“我非得知道他么？”

　　“十岁封王，十三岁拜将，十五岁武试状元，十六岁提名花甲，十九岁迎娶夕颜公主。二十六岁盛名累累，世家之中无人能及。你还不知道他？”季丛声音尖锐，带着讶然。

　　梦罗微微一笑:“知道了。”

　　季丛点头，这才是个正常人。

　　梦罗食指竖在唇前，似乎真的明白了:“谢浩坤要捉的分家子弟就是你吧？”

　　季丛一僵。

　　沉渊君忽而道:“他看过来了。”

　　谢浩坤目光锐利，越过激动的人群，一眼看见季丛。冷冷笑道:“不自量力的小子！”

　　杨弘等人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顺着谢浩坤的目光看去。人群中站着一对男女。男子身姿欣长，容色沉敛，黑曜石般的瞳孔像如墨黑夜，静静流淌着月色。女子亭亭而立，桃唇挽出温煦，笑容不达眼底，此刻正笑盈盈的望来，不时跟身侧说着什么。

　　王应欢眼尖，一指那个蹲在女子身侧的影子:“你说的分家弟子就是他吧！”

　　她声音悦耳动人，传向远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在众多目光中，谢浩坤缓缓走去，一把捉住浑身发抖的季丛，二话不说拖向自己的马。

　　他的动作果决粗暴，带着长年征战杀场的杀伐之气。季丛起先木讷，随后挣扎起来:“兄长！”

　　谢浩坤冷笑，长腿扫过季丛的腿肚，将他按在地上:“谁是你兄长？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副卑贱的躯体，还敢妄想爬到本家？”

　　王应欢看好戏似的瞧着季丛狼狈的模样，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他无甚区别:“我都不知道谢家还有这样的人物。真是丢世家的颜面。不知道浩坤哥哥怎么处置他？”

　　谢浩坤从口中抖落两字:“断腿。”

　　季丛惊恐的抬头:“你要打断我的腿？”

　　谢浩坤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不然呢？”

　　季丛突然反抗起来:“我不服！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们不但挖了我的仙骨，还把我扔进分家受尽耻辱！母亲身子不好，分家的人受你们指使，竟然寒冬腊月天让我母亲用身体卧冰取鱼！我只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让家族里的长老承认我！我有什么错！”

　　季丛每说一句，谢浩坤的脸上阴沉几分:“闭嘴！”

　　季丛大声质问:“我有什么错？”

　　啪！

　　一个鲜红的掌心印在季丛秀气的脸上。

　　季丛狠狠的瞪他:“神灵有眼，绝饶不过你们！”

　　眼看家丑被抖落，谢浩坤冷笑道:“我等着！”

　　寒风萧肃，唤起清冷之意。

　　温蓝出声道:“谢大哥……”她话刚到一半，只听一道温软的女声响起。

　　“这位兄台……”

　　王应欢心里讥讽，哪个不知死活的人。

　　众人投去的目光大多不善。唯有崔瑜似乎早已料到:“果然是她。”

　　梦罗刚开口，就后悔了。眼看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只好道:“这位兄台，我们来打个赌吧！”

　　此话一出，瞬间哗然。

　　李威念道:“我没听错吧？”

　　王应欢疑惑道:“哪里来的女子？”

　　杨弘和温蓝对视一眼，一同默声。

　　郑朔笑道:“敢和浩坤哥哥叫板的人，这世上可不多。除了本公子，就数这位姑娘了。”

　　崔瑜目光悠远，等她接下来的话。

　　场面僵持。谢浩坤缓缓松手，在众多人的眼前，黑底云纹靴踩在季丛的头顶:“女子，你再说一遍。”

　　梦罗笑容不减:“我说，我们来打赌吧。”

　　谢浩坤道:“赌什么？怎么赌？”

　　梦罗指着面如死灰的季丛，道:“赌他能不能进入青天宗。”

　　谢浩坤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逗笑:“青天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再说，进入青天宗可算不得本事。我即便就地处决了这人，任谁都不会有意见。我为什么还要跟你打个不知所谓的赌？”

　　梦罗走出人群:“进入青天宗不算本事？那成天门呢？”成天门群英汇集，也是世人修仙所追求的。

　　王应欢瞧着垂头丧气的季丛，再瞧瞧谢浩坤英姿俊朗的侧脸，不比也知道结果:“一个分家小子还有这等本事？”

　　谢浩坤怒极反笑，断定道:“他怕是一辈子都够不到。”

　　梦罗不想再争辩下去:“就说赌不赌吧？”

　　“无谓之举。”谢浩坤一扬缰绳，缰绳呼啸朝梦罗面门而去。

　　季丛大叫:“小心！”谢浩坤的一击，一个精壮魁梧的大汉都不能挡下！

　　更何况一个柔弱温婉的女子！

　　梦罗面色沉静，稍稍偏过头。一道身影出现，轻而易举的接住缰绳，谢浩坤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手一松，缰绳脱离掌心。他脸色微变，紧接着拽住绳尾。

　　这个小动作不被寻常人看到，却逃不过杨弘等人的眼睛。这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谢浩坤吃亏？

　　只见沉渊君立在梦罗身前，一脸平静淡漠:“你要动手？”

　　李威眯起眼睛。他认得这个男子。刚才和他对视之人也是他。

　　谢浩坤恼羞成怒，周身迸发强劲的气体:“无名之辈！不知死活！”

　　梦罗叹气:“还世家呢，连打赌都不会。”本着气死人的原则:“你不会？我教你？”

　　“放肆！”

　　谢浩坤甩开季丛，大步流星的走来。

　　沉渊君以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场，令他不得靠近。谢浩坤出生以来，头回碰到对手。双眼睁得浑圆，不敢相信:“一介刁民竟敢！”

　　梦罗微微一笑，犹如春日刀:“赌？还是不赌？”

　　沉渊君气势磅礴，纹丝不动。相比之下，谢浩坤就有些吃力。季丛没想到梦罗等人会为他开口，脸上刚有喜色就听到如此异想天开的赌约。眼白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梦罗笑道:“看他高兴的。”

　　旁边的人想提醒她:他这是吓的。

　　僵持片刻，谢浩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赌！”

　　他倒要看看这二人是何方神圣！

　　“好。”梦罗走近，从谢浩坤身旁拖走季丛:“人我先带走了。七日后，测试见。”

　　王应欢伸手拦她:“慢着！”

　　李威知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这事又关系到陈郡谢家的颜面，还是不插手的好。他下意识的阻止，被王应欢质疑的声音打断:“你凭什么带走谢家的人？”

　　梦罗想了想，她说的在理。于是从袖口摸索出几个铜币，扔到谢浩坤脚下:“拿好。算我买他了。”

　　趁着众人呆立，梦罗以一个弱女子的形象拖走季丛。沉渊君无奈的摇头，跟在身后。

　　谢浩坤牙齿咬得作响，显然愤恨极了。

　　王应欢添油加醋的把梦罗的话重复一遍，末了补充道:“浩坤哥哥，你不是厉害么？怎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踩在脚下？”

　　“应欢！”杨弘斥道。

　　王应欢撇撇嘴:“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杨弘对谢浩坤抱歉道:“这本是谢兄的家务事……”

　　“家务事？”谢浩坤阴沉的道:“小小分家子弟联合外人侮辱宗族，这种人还是死了为好！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分家小子必死无疑！”

　　杨弘不再往下说。如果刚才季丛说的不假，那谢浩坤响彻闻名的至尊仙骨，原来来自一个不起眼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谢浩坤的名望也要毁之一旦了……

　　有意思。杨弘悠悠一笑。

　　再说梦罗拖着季丛来到一家客栈，要了三间房。等来到其中一间屋子，随手把季丛扔在床上。

　　沉渊君闲适的站在门口，只见梦罗捋起袖子，开始扒季丛的衣服。

　　“你？”

　　“想什么呢？”梦罗抽空回头，拿眼斜他:“他的衣服脏了，沾到床榻可不好。”

　　沉渊君笑道:“我可没说什么。”

　　梦罗顿了顿:“也对。你傻了之后，就不那么假正经了。”可是她怎么怀念起，他失忆前的风姿了呢……

　　沉渊君转身要走，梦罗叫住他:“你去哪？”

　　沉渊君淡笑:“怎么？如厕你也要去？”

　　梦罗闻后板着脸:“你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沉渊君淡了笑意，瞟了一眼瘫在床上的季丛:“你真要他进成天门？”

　　梦罗有些胸闷:“你也不信？”转而道:“我说的话自然做不得假。这小子就算是个酒囊饭袋，我都要把他踹进成天门里。”

　　床上的季丛似乎抖了抖。

　　沉渊君看在眼底，见梦罗一副认真的样子，收回质疑。

　　沉渊君走后，梦罗拍了拍季丛:“起来吧。”

　　季丛一个鲤鱼打挺，抓着梦罗的袖子问道:“你真能帮我进成天门？”

　　梦罗微微一笑:“不能。”

　　“啊？”她刚才不是说能么？

　　“帮你进成天门费劲。”刚才扒他衣服的时候，顺便探了他的根骨。

　　说实话，破烂不堪。

　　梦罗继续道:“你的真气阻塞在胸前，身上至少有五处穴位不通。不但如此，你因从小得不到资源，又积劳成疾，作为普通人身体都算差的。更何况进入青天宗这样的修仙大宗。你真气的枯竭闭塞全来自于胸前缺失的仙骨吧。”

　　季丛惊道:“你怎么知道！”

　　梦罗眼光不停:“听说你的仙骨是至尊仙骨。应该属于极好的仙骨。本来这块仙骨会使你修仙异于常人，可惜，”谢浩坤虽然资质上成，但不足以完全驾驭至尊仙骨。梦罗又道:“你失了仙骨，等于自身受损，修仙会比普通人难上数百倍。”

　　听到梦罗这么说，季丛落寞道:“我知道自己修仙困难。但我从没放弃过，想着能修一点也是好的。”

　　梦罗赞许的点头:“幸亏你没停过。总算还有救。”

　　“真的？”季丛重新绽放希望。

　　梦罗突然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你进了成天门，尽量不要跟我接触。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我要你偷件东西。”

　　梦罗目光灼灼，看得季丛发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