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蛊铃》七天雨

18、18.黄肠题凑

　　18.黄肠题凑

　　跳下石床，我将身上的尘土抖落干净，想到片刻之前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暖玉温香，心里不由难过，悲天悯人，可现在刻不容缓，“血液正在汇聚，恶魔正将苏醒。”这两句话听得我心惊肉跳，转身直奔北墙，在她摸索的位置一寸寸地检查，就在一块石砖上，隐约有个圆形的痕迹，我用手指一扣，粉齑脱落，砖面上原有的凹槽被人用石膏填补了，我噗的用力一吹，吹尽里面淤积的尘土，将骷髅挂件嵌了进去。

　　此时，我回头望去，小兽、花生、道涨、阿宝、苏打、金娃娃都用惊讶和激动的眼神在望着我，那俨然是一种期待。我深吸口气，朝左拧动，就听身边隆隆闷响，北墙上开了一道门。七道头灯齐齐照进去，就在通道尽头，赫然竖立着两棵两米高的青铜灯树，树后是扇顶天的黄色木门。我镇定道：“这就是最后的墓室了！”花生、小兽迈步就要进去，被我硬生拦下道：“别动，让我来，有机关！”

　　我将登山杖套在手里，决定时刻都不再离手，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的片断，她走了七八步空中闪过刀光，估计就在前方四米的位置必有机关。我无暇多虑，将登山杖竖在身前，走到那个位置，环顾四面，地面上有排石砖，若非我有意检查还真难发觉它的异常，蹲下身用登山杖轻轻敲击，石壁上喀嚓一声轻响，风声伴着刀光破壁而出，如双剪般在空中铰过，如果不蹲下必遭断头，我接着又试了两次，仅有这排石砖才会触发机关，可意外的是最后一次试完，石壁上弹出的两片刀刃没有返回去，反而卡在半空。

　　身后道涨道：“这下可好，机关被你玩坏了。”我心笑道：有可能，这个机关杀伤力大却很灵巧，越灵巧越容易损坏，也不知过了几千年，机关内核因腐烂变得脆弱，一碰就坏。小兽焦急道：“我们可以进来了吗？”我摇手道：“还有机关。”缓缓起身朝前挪了几步，寻思道：她朝上跃了一下，然后消失了，仿佛被地面吞噬，花生说她的骨骸几乎粉身碎骨，颈骨被削断如果是真的，那粉身碎骨也一定不假，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摔、被碾、被砸，被地面吞噬了？我还是从地面着手，地上的板条石并无异样，用登山杖敲了敲，没有机关的反应。离开青铜灯树近在咫尺，黄木的大门就在眼前，我再度深吸口气，让我再赌一把，跳过去！

　　小兽见我半蹲身子挥动手臂，诧异道：“你想干吗？”。我回头笑道：“跳过去。”众人皆是有些奇怪，但谁都没有阻止我，他们都把我当神了。就在这时，我奋力拔高朝前一跃，在空中我听见腰包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铃声，砰的一声，我正巧落在青铜灯树的前面，还不等我心头升起狂喜之情，就觉脚下石板断裂，身子骤然下沉，千钧一发之际朝前奋力一扑，双手同时握住青铜灯树，即使抓住也无法阻止我下坠，青铜灯树被我拽倒，嘡的一声，身子竟没继续下坠，我抬头望去，倒下的青铜灯树横在左右两端，另一端架在对面的板条石上，我如同吊在单杠下，低头望去，脚下是个黑洞洞的深渊，看情形是个天然的山体裂缝，好久才隐约听见石板掉下去的撞击声。

　　“七天雨！”小兽几个大叫着冲了过来，见我悬在空中，各个提心吊胆。小兽道：“你他妈找死啊！悬崖上面玩单杠！”我强行平缓下呼吸，想笑却一点笑不出来，我的小命就悬在这棵不知历经几千年的青铜灯树下。镇定，我没有再朝下看，仗着我身子轻臂力又不弱，双手交叉握住青铜灯柱迅速移到山崖边，身子在空中荡了几下猛然发力跃了上去，这几下动作之连贯可谓一气呵成，上来之后我又是后怕又是得意我这几下身手，简直可以去参加国家体操队冲击奥运金牌了。对面小兽看我爬了上来，叫道：“靠，你家伙属猴的。”花生道：“身轻如燕，真是身轻如燕。”我朝他们一笑，却满是劫后余生的侥幸，好一会才静下心神。道涨道：“看看我们怎么过来，这两边还能走不？”

　　我蹲下看了看两侧还没断裂的石板，原来古人又一次因地制宜的将板条石搭在了山体裂缝上，裂缝的宽度在1.7米左右，石板则在1.8米，这个宽度已超越了常人跳跃的距离，然而搭在上面的石板经过特殊加工，正面是个平面，看似寻常，而反面则是个斜面，靠近我起跳点的那段厚，到了中段逐渐变薄，越来越薄，到这边已是仅有几寸，就算不跳而靠走，这里也无法承受常人的体重。我如今想来，这简直就是一个连环机关，前面是断头刀，哪怕躲过那刀，这里又是个悬崖陷阱，前几步石板厚重平安无事，一旦走到中后段，立刻塌陷入深渊。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容小觑，而我那一跳实在是阴差阳错，属于人品爆发，若是离青铜灯树远了哪怕几厘米，我也粉身碎骨了。

　　我扶起青铜灯树道：“走不过来的，这两块石板都是假的，一踩就断，你们去外面把刚才那具女尸棺椁的棺盖搬过来，它那块比较厚重，可以当桥架在这。”“好。”花生和小兽转身出去把棺盖拉了进来，这棺盖两米多长，绰绰有余。他们六个依次过来，都是满脸兴奋的四处环视。小兽道：“要不要把他们都叫下来，说找到路了。”我摇头道：“暂时不要，虽然应该是进入了主墓室，但这里吉凶未卜，我们还需确定安全才叫他们。此外…”我慎重其事地望着他们道，“我们不是来盗墓的，这里如果没被别人盗过陪葬品肯定不少，而我进来的目的是寻找出路，大家明白不？”小兽点点头。花生第一个响道：“那是当然，咱们什么都不会碰的，现在怎么找法，是开门还是进回廊。”他朝左右一指，在木门的左右两端各有一条回廊。

　　我道：“花生，你和道涨他们几个进去，这两条回廊肯定通的，绕着椁房转一圈，看看有没有路。”花生道：“你呢，不进去？”我笑道：“我觉得外椁房里没啥东西，我要留下研究这扇门，等你们出来我们好打开。”小兽道：“那我留下来陪你，花生你们小心点。”花生道：“花生明白，道涨、阿宝，姑娘们跟我走。”他们才拐弯进去，就听花生大呼道：“铜车马，好大的铜车马！”苏打道：“拍照拍照，让我拍照。”我双手怀抱望着大门道：“兽，有没有看见这堵奇怪的墙？”小兽道：“嗯，用木条堆垒起来的木屋，直达墓顶，比牛棚搭的考究多了，云南这不就是木头多嘛。”

　　我笑道：“牛棚？我靠，这是周秦时期规格最高的天子葬制‘黄肠题凑’。”小兽瞪大贼小的眼睛道：“啥？天子？皇帝？这里面葬的是皇上？”我道：“就算不是一方领主，也是一国之君，皇亲国戚，或者地位很高的人，不然谁敢用帝王的专用葬制。‘题凑’一词最早出现在《吕氏春秋·节葬》篇：‘题凑之室，棺椁数袭，积石积炭，以环其外。’说明早在春秋战国就有了萌芽，只是他们用石炭堆积，而‘黄肠题凑’之名，取自《汉书·霍光传》，霍光死后赐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所谓‘黄肠’就是黄色的柏木，‘题凑’就是头朝内放置的木头，连在一起就是以黄肠木堆垒的头向内放置在棺外的木结构，懂了没？”

　　小兽赶紧点头道：“懂了，我们怎么进去？”我道：“有火吗？”小兽掏出打火机道：“你要干吗？”我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青铜灯树上的灯芯，过了上千年还能点燃简直就是奇迹，可见我们的古人是何等的了不起，可惜左边那棵灯树被我拽倒了，灯盏里仅剩的油脂掉进裂缝里去了。右边这棵灯树被我通体点亮，仿佛火树银花一般，在树枝上悬挂了很多小铜铃和不知名的鸟兽挂饰，细看之下每个部件都是如此精致，工艺堪称精湛，美轮美奂的让人叹为观止，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我叹道：“这棵树肯定又是国宝了。”小兽嗯了一声，伸手去推那扇黄漆的木门。我忽道：“小兽，你知道推开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小兽傲然道：“打开国家宝藏。”我握住他手腕道：“还记得我们投过一次币嘛，我们一直不断地朝前是为了什么，这扇门后意味着我们的终点到了，路到头了，如果这扇门后没有路，我们必须对面事实了。”小兽回望着我，细小的目光里充满了信心，对我道：“这就咱们两个，我坦白告诉你，就算咱们大家都要死在这，我也要死个明白，一定要进去看看，何况…”他笑道，“我从来没想过咱们会出不去，你相不相信男人的直觉，直觉告诉我，有路！”

　　我会心一笑道：“我也有直觉，我的直觉和你一样。”小兽羡慕道：“你何止是直觉，你简直是神仙，能掐会算、未卜先知，什么移棺找地道，拳头砸石墙，用黄金法杖开门，拉铜铃，最他娘不可思议的就是刚才那女尸，她真的和你说话了？”我心里又泛起阵阵伤感，不知为何如此失落道：“或许就是因为这些，才让我的直觉告诉我有希望，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我们，只是…”我毫不避讳道，“只是不知会把我们指向何处？是凶是吉？是福是祸？乃至，是生是死？”小兽嘿嘿笑道：“玄，真他妈玄，玄之又玄…”说着话，另一边回廊里头灯光亮，花生带队出来，他手里还拎着两把青铜剑，道涨握着把青铜戈，阿宝手里提着一面长方形的铜盾，小兽道：“干啥？你们这是干啥呢？要打仗？”

　　花生将青铜剑靠在墙边道：“防身，纯粹为了防身！万一这里头再尸变，咱们肯定用的上，这剑绝对锋利。”说着朝黄肠题凑指了指。见道涨和阿宝都把家伙放下，小兽道：“回廊有些啥，有路没？”花生道：“回廊里一总四间石室，左边两间是车马坑和兵器坑，右边两间是一间是放乐器，有架大型编钟，编钟上全部是铜铃，还有一间我们判断下来是厨房，里面有很多陶罐、青铜器，还有动物尸骨，我们金娃娃同志似乎对吃特别感兴趣，差点赖在厨房里不肯走了。”金娃娃道：“哪有，哪有啊，不就是多看两眼嘛。”苏打道：“最里面，一堵石墙上全部都是稀奇古怪的壁画，我都拍下来了。”小兽道：“那路呢，有路吗？”花生几个都是摇头，道涨和阿宝都参与了投币，这时神色不免有些焦虑。小兽点点头，望着黄色木门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