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引》暮落长安

2、兵籍

　　门外传来征召兵的粗鲁嘶吼，其中更是夹杂着妇孺的啜泣与嘶号。天地间这几日来像是平添了几分哀伤欲绝之气息，引得无论谁人也要为之哀叹几声。
　　几个士兵挨着一间房一间房查过来，对照户部给的户籍登记征兵。有籍册在征召军官手上，所有逃征的人也都尽数被抓了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街角的一个院子里，气氛也算不上好。庭中的一株繁盛的杏花树静静开着，遮掉了大半光芒。时而细风吹来，将几叶花瓣挟入沉闷的院中。
　　不合时宜地，小孩的哭声呱呱的从房中传来，但这声音对院子的气氛没有多大影响。木兰看着年过五旬的父亲，听着门内阿妈轻声安抚年幼的弟弟，心里生出难过和怨念。她怨世道纷乱，怨这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即将再次残缺。但是对于这一切，又毫无办法。她轻轻拉起父亲的手，摩挲他满手的皱纹和硬硬的茧。父亲十岁入军，在北魏王统领的一次次御敌之战中浴血奋战，看遍了生死离别，好不容易过上安宁的日子。这又是将至的分离了。房子深处的箱子里放的剑，倒是还未来得及生锈罢，好似轻蔑地嘲笑着当初北魏王许诺下的安宁晚年，终于不复存在了。
　　拳脚并用的敲打砸在木灰色的大门上，轰出剧烈的声响。而且不只是门板在震动，实则这一院的人都或多或少存了些的心思，也都簌簌抖动起来。木兰叹了一声，还是往门口走去，打开了不停震动的门。门外士卒不堪入耳的咆哮叫骂先是骤然一缓，接着是更杂乱又清晰地响起来。
　　“呦，还是个女娃呀，待在这里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见是木兰开的门，军士两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带着浑浊的笑意。接着又将头往里面探去，看见院子里的几人，走了进来。
　　那人拿一卷简书，念到:“槐树村23号是吧，没想到还是个大户呢。”书简上标注了一男丁，三女子，但这官吏听见屋里隐隐穿出的婴儿啼哭，一皱眉，直往屋里走去。木兰和父亲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拦他。“注意点，你们这可是阻碍公务，要招来刑法的！”
　　木兰说:“我弟弟方才出生，还没有入户籍，还请两位大人别进去打扰了。”为首的嘿嘿一笑，摊开手示意，木兰一咬牙，把前日爹给自己零用的碎银给了他。父亲看了木兰一眼，像是欲言又止。“我看看，你们这一户要征一个男丁，明天辰时去村口的槐树下报道吧。”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抬脚转身出去了。门就这样静静开着，好像在证实发生过的一切。
　　虽说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但当真正证实的时候，却还是感觉很难受。相对无言。从门内出来的阿娘说:“这该死的世道，孩子他爹，要不我们就不去了。”“不行，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父亲立即反驳。再一叹气。
　　“要是我是个男儿便好了，可以替下爹爹”木兰道。听闻此言，爹娘眼中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一是感动木兰的大义，羞愧是不能让木兰好好的长大。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弟弟的哭声终是停了下来，爹和娘也入屋子了。木兰一人在外院坐着，心中不是滋味，不能替爹从军的遗憾，也是不能从心间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