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生何处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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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微凉，皎月如烟。远处虫鸣交织，便让人沉浸在这一片恬淡的静谧之中。树影婆娑，透过窗棂摇曳在微微陈旧的小屋。
门“吱呀”一声轻响，店家老板悄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壶解酒茶。他看见蓝凌攸端坐屋内把盏独酌，显然有些吃惊。这个人，一杯接着一杯，似乎从未停歇过。
蓝凌攸看见叶掌柜走了进来，衣袖间隐隐带着一丝透彻的清香，不由指尖一顿，开口道：“劳烦掌柜添一碟牛肉。”
“客官真是神机妙算，这牛肉在锅里将将卤好。”叶掌柜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只是……”
蓝凌攸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分说取出一定纹银。这一定二十两，莫说一碟牛肉，买下一整头牛也是绰绰有余。
叶掌柜见蓝凌攸出手阔绰不喜反忧，连连摆手道：“不是在下不愿卖给客官。只是……这牛肉汤里下了几味药材，专程卤给小儿治病，常人吃不得。”
“噢？不知令郎得了什么病。”
“前些日子被山上的毒物咬伤……”叶掌柜说到这里略略停顿道：“客官若实在喜欢，明日在下新起一锅便是。”
“如此，有劳掌柜了。”蓝凌攸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这个叶掌柜年逾三十未见有妻，一个人在这酒楼中既当掌柜又当跑堂，却有个未曾露面的儿子中了毒。这，的确很有意思。
“酒能醉人形，不能醉人心。”蓝凌攸当真是越喝越清醒。他坐在这里看似慵懒，其实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十分警觉。他在等，等待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果然，三更未到，便有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闯了进来，扬言要抓人——抓一个胆大包天的贼。
不用问贼是谁，偷了什么东西。单看来人的架势，便知此事非同一般。谁能想象名震一方的唐雅琦“唐大小姐”，亲自调兵遣将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此，抓贼？！这个唐雅琦，出的可不是剑名更不是威名，而是刁蛮任性的臭名。她娘是明德王的千金懿娜郡主，她爹是唐门门主唐渊。唐渊有七子，六男一女，她便是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儿。唐雅琦自幼娇宠，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可以说整个唐家她能算半个家主，就算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有爹娘护着。江湖中人，但凡听到她的大名都要礼让三分。她不欺负人就已是万幸，现在居然还有人敢欺到她的头上？这简直就是笑话！
“唐大小姐”下令要抓贼，家家户户无一例外都得敞开大门让她搜。好在，虽然唐雅琦行事强横，但她手下的人倒有几分素养，一路盘查下来，并未做出什么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
蓝凌攸坐在屋内自顾喝酒，不愿引人注目。在他心中，凡事最好不要跟女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种背景大脾气更大的“大小姐”。可惜天不如人愿，有些时候即便你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的找上你。
“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一行家丁拱手抱拳话说得客气，但腰间的家伙似乎不会客气。刀剑鞭斧，无一不是上品。蓝凌攸将那几人细细打量一番，轻轻一叹站起身来。
唐大小姐容颜极美，她的美既不似桃花鲜艳妖娆，也不似梨花楚楚可怜。倒像极了白雪皑皑中傲然绽放的红梅，亭亭玉立，暗香涌动，让人看了一眼便不忍忘却。她坐在金丝楠椅上，一双眼睛恰如秋水寒星，更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严：“你便是鼎鼎大名的蓝凌攸？”
蓝凌攸是一个杀手，行踪飘忽不定，江湖中真正认识他的人不多。此刻蓝凌剑并未出鞘，而唐雅琦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位大小姐果然颇有些手段。
“正是。”
“大胆。”蓝凌攸话音刚落，一行侍卫便大喝一声，齐刷刷抽出了佩刀。
唐大小姐虽出自唐门，行走江湖不拘小节。而今她调用人马捉拿贼人，摆明了在办案。她若问话，蓝凌攸不但得一一做答，还要尊她一声覃仪县主。
“你们都退下。”唐雅琦不以为意，一挥手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踱了两步。她年方二八正值妙龄，一身红衣如火，更添了几分女人特有的魅力：“本姑娘听闻蓝公子武功盖世，办事利落，从未失手。只是，普天之下能请动蓝公子办事的人不多，不知蓝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在下不才，只是运气要比别人好一些。”蓝凌攸言辞恭敬，语气却极为平淡，仿佛在自言自语。“在下为何来到此地、所为何事，唐小姐不妨去问一问无所不知的周万知——也许他给出的答案更让人满意。”
唐雅琦微微一笑，从打从她生下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她转了转眼珠，从袖口抽出一枚金色的小叶：“本姑娘与周先生倒是有几分交情。周先生说蓝公子一诺千金，若有所求便拿出此叶，蓝公子必当全力以赴。”
“蒙唐小姐抬爱，在下能力有限，并非事事都能胜任。”蓝凌攸看着唐雅琦手中的信物，不由暗暗苦笑。又一个麻烦，来了。
“本小姐所求之事甚是简单，不过是要一个人的命。”
“谁的命？”
“你！”
“我？”
雇一个杀手杀自己……这样的话语若是出自别人之口，一定是一个笑话。倘若，出自唐雅琦之口……蓝凌攸嗤声一笑，这个唐大小姐，果然睚眦必报。你敢对她不敬，她这便张口要了你的命。
“你可知在下办事的规矩。”
“蓝公子办事的规矩，本姑娘知道得很清楚。”唐雅琦眼中闪出一丝讥诮“蓝公子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圣人贤德，做的是杀人买卖，干的是刀尖舔血之事。本姑娘乃一介女流，论武功、论年龄、论阅历都不及蓝公子，如此便算不得恃强凌弱。我有你的一诺镖，也出的起你要的千金价。这便是明码标价的生意……蓝公子若是觉得强人所难，自然可以不用理会。但大丈夫一言九鼎，江湖之中最重一个“信”字。本小姐倒是要看一看，是蓝公子的承诺重要还是命重要。”
“如此看来，在下没有理由推却，而蓝某的这条命便由唐小姐买下了。”蓝凌攸看着唐雅琦，目光轻柔，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面不改色。
“好！好！好！”唐雅琦听他答得干脆，不由拊掌大笑“痛快！痛快！蓝公子舍生取义不愧一代豪杰！如此，本姑娘拭目以待……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蓝公子寻一处风水宝地，定一口上好的棺材！”
“慢着。”
“怎么，蓝公子后悔了？”唐雅琦脸上绽出一丝沉沉的笑意——世人都知趋利避害，再硬的汉子也难说没有怕死的一天。蓝凌攸才智过人，自然不会逞一时英雄，为他人一句戏言白白枉死。蓝凌攸再傲，岂能傲的过她堂堂唐大小姐？现在若是开口求她，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唐小姐大概是忘了，蓝某是一名杀手，就得遵循杀手办事的规矩。”蓝凌攸慵懒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囊，将唐雅琦一颦一笑尽收眼底。在他看来，这位唐大小姐行事乖张，伶牙俐齿的十分可爱。若是本性不坏，未尝不可以成为朋友。“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在下来此之前，已受人所托查办一件事情。倘若这件事情未能办好，蓝某便不能为唐小姐效劳。”
“言下之意，蓝公子所办之事一日未完，本小姐就一日不能取你性命。”唐雅琦伸出一双芊芊素手，慢慢摆弄着肩头秀发，唇边笑意不止。这个蓝凌攸看起来刻板无趣像个木头，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唐小姐不妨耐着性子等一等。若是恰巧，在下在此次任务中丧了命。那么恭喜唐小姐，连佣金都省了。”蓝凌攸低头一笑，将囊中烈酒全数倒入口中。
“禀大小姐，挨家挨户全部都搜过了，没有找到。”不待唐雅琦开口，一个家丁忽然闯了进来。
“没有找到？”方才唐雅琦与蓝凌攸一番唇枪舌战，悠然自得未曾不悦，此时眼中却徒然泛起一丝凌厉，“难道他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属下该死！”那个家丁见唐雅琦动了真气，心中大骇，双脚一软直直跪倒在地。
“你确实该死！”
唐雅琦站在原地丝毫未动，话音未落那人却已倒地不起，七窍流血，死相十分恐怖。一行亲兵侍卫个个面如胚塑，只待一声令下，迅速将尸首抬了下去，处理的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蓝凌攸暗自蹙眉，唐雅琦仙姿佚貌，聪慧过人。这样的女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爱怜不忍苛责。他只当唐大小姐恃才傲物端着几分小姐脾气，却不想她喜怒无常，出手如此狠辣。唐门以暗器和毒物著称，得此一女却娇宠无度，实在惋惜。思及至此，不由冷笑一声：“若无它事，在下告辞。”他拂袖转身，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孤冷清傲，白衣素服沐浴在月色之下，宛如一尊剪影，翩然出尘。
“卿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唐雅琦看着蓝凌攸渐去的背影失神了片刻，豁然下令道：“传令下去，收队回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