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惑（GL）》巫马未央

66、第六十六章 千里之行

　　二月初四大清早，兆国京城的西门大开，京官们百十号人穿着朝服整整齐齐地等候在城门口，不为别的，正是要为刚刚即位不久的太子送行。说起来，当朝还没有太子替天子巡牧的先例。这主要是因为，在此之前还没确立过太子。无论是从百官的角度还是从太子的角度，都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得不重视。对于官员们来说，这可是未来的天子，怎可怠慢！对于上官瀛来说，此行若得圆满，那今后登基就会少些阻碍多些助力。
　　驸马童亦旻亦在送行行伍之列，且在靠前的位置。此时她一身朱红朝服，头戴玉冠，更衬的她五官精美绝伦，让人一眼就定到了她身上。百官们虽然对于这位驸马爷的绝色姿容早已了然于心，每当再见之，仍自惭形秽。
　　“愿太子此行一帆风顺，早日救万民于水患。”童明月虽不是百官之首，却是皇亲国戚的代表，她首先说道。她此言一出，身后的百官便齐声附和，声音震天动地。
　　上官瀛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的那个人身上。这是只有储君才能拥有的送行仪仗，他付出了多少才站到现在的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这一切似乎还抵不上面前那人周身的风华。意识到这一点，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无意多说什么，只向众人辑了一辑，便转身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他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拱着手的那个人，报以一笑。
　　伴随着文武百官的山呼声，太子的车驾渐行渐远，童明月遥遥望向那一众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刚刚上官瀛看她那一眼让她紧张不已，生怕太子重提让她同行赈灾一事。毕竟上官瀛已经数次表达了这个意思，临行之前又传唤她去说了一次，若不是刚好被和英和公公打断，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拒绝。如今局势，并不是她随意选边站的时候。一是因着救傅擎天的事，自己还欠着上官灏的人情。虽不是因此就要倒向上官灏，却也不好做那过河拆桥之事。二是站了边便是结了仇，无论与谁对立似乎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她虽贵为驸马，在朝中却也是无可依仗的存在，家族势力谈不上，手握实权更是无从说起。除了一个驸马身份，她不觉得自己拥有可以在权利争斗中自保的力量。再三，皇帝还交代了她秘密任务呢，她可真是没精力也没能力去同时完成这父子俩的差事。
　　况且最近坊间盛传着她即将要伴太子同去赈灾的消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出来，让霍少宗那边帮忙探听了一下，暂也没什么结果，只好放在一边。且她自认为事实胜于雄辩，如今太子已经出发了，而她……如此谣言不攻自破。
　　送完了太子，童明月刚回到了府中，走到了归霞院门口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往西走。铃铛见状赶紧跑了出来，挡住了童明月去路。
　　“驸马爷，你怎么不进去？”公主早就让她在门口望着，驸马爷一来就上报。谁知驸马爷走到了门口了却不进去，她怎肯依。
　　童明月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公主还在生气吗？”
　　铃铛气嘟着嘴，“爷您既然知道公主生着气，还不去好生哄哄公主，哪有落跑的道理。”
　　前两日因着是否与太子同行的事情，童明月跟熙宁公主又生了些口角。与其说吵架，不如说，童明月又惹的公主殿下不高兴了。太子是上官锦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感情自然亲厚，既然都要出行，上官锦想着跟着哥哥一起走总还有个照应，偏偏童明月就是不答应。问她又说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上官锦当然不高兴，她觉的童明月就是故意要气她，故意要跟她对着干。
　　事实当然不是上官锦想的那样，此次出行名曰游玩，实则带着皇帝密旨，跟上官瀛同行多少有些不便。再说童明月还不想引人猜疑自己的立场。这些利害关系童明月暂时也无法跟上官锦说清楚，毕竟她是上官瀛的亲妹妹。
　　童明月避无可避，只得跟着铃铛进了归霞院。一进正屋，就见上官锦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两个丫头伺候着梳妆打扮。仔细一看，其中一个丫头不就是前些日子自己从采香楼买回来的那个，似乎是叫屏儿的，她怎么到了公主身边伺候？
　　童明月虽然有疑问但是也没宣出口，因着现在上官锦还在气头上呢，正事要紧。
　　“公主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是有什么喜事吗？”童明月笑的春风和煦。她走到上官锦身后，挥退了伺候的丫鬟，拿起一支发簪插到了上官锦的发髻上。
　　上官锦嘟着嘴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似乎想要离童明月远一点。
　　童明月凑着坐到了上官锦身边，“还在生气啊，左右我们三天后也要启程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能出去玩了。”
　　上官锦对着童明月哼了一声，侧过身子别过脸。
　　童明月轻声道：“咱们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一路上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去处，免不了要停下来，好好地玩上一玩。若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恐怕是没法子玩的尽兴。太子殿下毕竟有要务在身，若是耽搁了太子殿下，我们岂不是要对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你也别拿这些大道理哄我了，哪怕是一次你可随过我的心愿？”上官锦心知童明月说的有理，但是心里却过不去。自从遇到这人以来，似乎她从不曾顺着自己过，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经不住留下了泪来。
　　“这是怎么了，这次便随你心意，你说去哪玩就去哪儿玩。”童明月慌了手脚，满口应承道。
　　“真的？”上官锦抬着泪眼。
　　童明月点了点头，她这次是奉命陪玩，怎么能不顺从公主的心意。
　　上官锦开心地搂住了童明月的脖子，吧唧一下，在童明月的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上官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双颊飞上了红云。

　　三日后，西城外十里坡望风亭，几辆马车停在路边，亭子里一个一身白色锦服的公子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其中一辆马车上探出一个妙龄少女的脸，她冲着亭子里的公子愠怒道：“咱们在等什么，怎么还不上路？”
　　公子一脸尴尬的样子，讨好地笑了笑，“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少女一甩马车的帘子，坐回了车里，朝着车里的另一个端秀的女子问道，“姐姐，你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吗？”
　　那女子也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却安慰身边人道：“夫君自有计较，咱们且等着就是了。”
　　又等了一会儿，只见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朝着这边驶来。直到了近前，一个身着紫色罗裳的丫头从车里打起了帘子，扶着一个带着红色面纱着一身红色纱裙的女子下了马车。那女子虽然蒙着面，但是眉心那一颗淡淡的朱砂痣看的童明月心跟着紧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从丫头手上接过红衣女子的手，说道：“你来了。”
　　红衣女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想我来？”
　　这边马车上的人听到了动静，也都探出了头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到了这一幕。上官锦马上不干了，立马下了马车，边说边道：“敢情等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等她？”
　　林秀君跟着上官锦后面也下了马车，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向瑶琴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童明月问道：“夫君，瑶琴姑娘是要和我们同行吗？”
　　“哦，是啊。瑶琴姑娘祖籍宜州，跟我算是半个老乡。她之前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一直想寻着机会报答她。刚好趁此机会给她赎了身，想送她回乡顺便找个栖身之地好好过日子，以后不用再委身于烟花之地。”童明月说着。
　　她这话说的倒也不假，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赎身之事，却另有说法。当初她把这个打算跟瑶琴说的时候，是准备好给瑶琴赎了身带她走的。但是瑶琴却说，“我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何必等到你来为我赎身？！”
　　童明月愕然，“那为何？”
　　“为何不离开青楼？”瑶琴轻蔑一笑，“这天下之大，有什么地方是女人的容身之所？青楼和其他地方又有什么不同？”
　　她当初确实是被卖到青楼的，那时候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每天只跟教习嬷嬷们学习各种技艺，她天资很高，学得很快。渐渐地，模样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出挑了。于是她开始被重点培养，花重金延请名师为她教授琴棋书画。她也很争气，样样都学的很好，尤其是舞蹈上的灵性极高，琴上造诣也不俗。她满心期待，期待着总有一天要惊艳所有人。可是这时候却有个人过来跟她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那时候她一脸懵懂，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女孩子嘛，最好还是正正经经嫁个好人家。如果你不想待在这儿了，随时可以走。”他说。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自她记事起她就在这儿了。从小她就被告诉，只有成为了楼里最厉害的姑娘——花魁，才能让那些臭男人趋之若鹜，才能有自己的主动权。她刻苦学习那么多的技艺，那么多讨好男人的手段，离开了这里还能到哪里用去。
　　但是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少主，高高在上，他说的话肯定是算数的。“你希望我离开吗？”她小心翼翼的问他。
　　“你知道我从小没有玩伴，直到你来了。我把你当亲妹妹看待，所以才不想看你……，”他顿了顿，看着她说：“沦落风尘。”
　　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他是嫌弃她吗？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她觉得很委屈很伤心，因为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做的够好，就能永远待在这里，留在他身边。可是她一直也很清楚，他们之间有条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她最多也只是能留在他身边罢了，或许不能，她已不能确定了。
　　她吸了吸鼻子，含着的泪的眸子看向他，笑着说道：“你知道吗？当初我的家人把我卖到了这里，从那时候起，我就没有家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他明白了，对于其他人而言，这里或许鱼龙混杂甚至是肮脏，但是对于她来说，确实唯一的去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已身不由己，但是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是自由的。”
　　如今又有一个人来跟她说，让她离开这里。这一次，她想着或许是时候做些不同的选择了 。所以童明月并没有花一分钱就给瑶琴赎了身。当然她听到童明月准备的这一番说辞时，随即瞪了她一眼，这让童明月有些心虚。
　　这边上官锦和林秀君二人也看出了眼前两人的眉来眼去，心中各自不是滋味。但是童明月的说辞她们一时半伙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既然是对自家夫君有恩之人，就更不好直接拒绝瑶琴与她们同行了。
　　林秀君客气地向瑶琴道谢，这事她是第一次知道。虽然心里也不太舒服，但是她做事向来大方周全，“瑶琴姑娘是夫君的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恩人。这一路上瑶琴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张口，千万别客气。我们一定会好好把瑶琴姑娘送回乡的。”
　　上官锦咂咂嘴，她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嘴上却也只好跟着林秀君说了句，“我们这次出来是轻车简从，也没带太多东西，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说出来。”
　　上官锦自是相信童明月的话的，毕竟瑶琴救过童明月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但是瑶琴的美貌和身份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对其抱有敌意，没办法与其像和林秀君一样自然相处。再加上童明月和瑶琴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让她看了就来气。此时虽然也生气，却也不好说什么。
　　瑶琴笑了笑，“两位客气了，是我打扰了才是。”
　　她们此行只带了三辆马车出来，于是童明月安排了上官锦和林秀君坐中间一辆，自己和瑶琴坐前面一辆，最后一辆则是装行李大件的。
　　“不行，”对于这个安排，林秀君没说什么，但是上官锦却发表了不同意见。“我们三个坐一辆，你自己坐一辆。”她原本是想指向瑶琴的，但是那样就太明显了，于是乎她调转方向指着童明月说道。
　　“那未免也太挤了些。”童明月为难道。
　　“你管我们挤不挤，只要你自己不挤就行了。”
　　“锦儿，这样夫君身边一路上也没个人说话，难免无聊。”林秀君道。
　　“她可以看看她的经史子集啊，怎么会无聊。”
　　童明月听了一个头两个大，她什么时候有这种勤学奋读的形象了？
　　瑶琴在一旁看了一会，笑着提议道： “不如，我和林小姐坐一辆，你，就和公主坐一辆吧。”她对童明月说道。
　　林秀君点了点头，上官锦自然也再无话说，童明月此时也没她说话的份，于是一行人上路开始了“游山玩水”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