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惑（GL）》巫马未央

63、第六十三章 置死而生

　　十五刚过，月明星稀，京城宁静的东街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停在了一座新修的宅第前，车夫拉紧缰绳，停稳了车身后，便急忙下车去叫门，“快开门，驸马回来了。”
　　大门迅速从内打开，童明月踏着杌凳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管家童全已经从门里迎了上来。
　　“驸马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方才还问起您来着。”童全忙转达了林秀君的关心。
　　“知道了。”童明月应了声 ，径直往里走着。
　　童全接着禀道：“爷前两天说要在后花园莲池边修一座亭子，今儿奴才已找了工匠来量了尺寸，等图纸做出来，便可以动工了。”
　　“夫人今天吩咐说要给丫鬟小的们做两套夏装，让臣带了几个绸缎庄的掌柜来见，选了几种料子，让您回来再过过目。”
　　“公主今天又出去玩儿了，不过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派了人跟着，倒是没出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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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明月边往里走边听着童全一一汇报这一天里府内的大小事。驸马府已经立了一些时日，府里的庶务皆慢慢进入了正轨，内有林秀君这个主持，外有童全协助，童明月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大夫今天过来了吗？”童明月突然想起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才正要说呢，贺章老先生今儿个下午已经来给夫人把过脉了，开了几贴安神的药，说夫人并无大碍。”童全立即详尽回道。
　　童明月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又问道： “公主现在可回来了？”
　　“早回来了，公主她……。”
　　上官锦是闲不住的性子，童明月也不想拘着她，再加上心中觉着对她亏欠最多，平日里尽是由着上官锦高兴便好。
　　童全还未说完，突然传来一阵丝竹之声，童明月问道，“这是……？”
　　“回爷的话，这是公主在自己院里设宴呢。”
　　“设宴？谁来了？”童明月疑问道，脚下已改变了方向。
　　童明月到了院门口便停下步子不再往前 ，没想到里面竟不少人。人群在院中围成了一个大圈，圈中人影绰绰正跳着舞。丝竹伴着舞姿让人无暇分神看到门口的来人。童全作势要喊，却被童明月抬手制止。
　　跳舞的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殿下和她前两天还嚷嚷着要把人送走的流莺流羽。流莺流羽善舞，上官锦一看就是边学边跳，虽没有那么好，却也身姿优美、步伐轻盈。只见她一袭鹅黄流仙裙，衣袂和风而舞，脸上笑绽如花，再加上她独一无二的天家贵气和眼中与生俱来的自信光华，亦是美不胜收。
　　眼前之景太美好，童明月不忍打断，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简单地快乐着，可是如今……？童明月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深处的落寞，再抬起眼时，目光与人群中的一双眸子相交，她微微翘起了嘴角。那人见状立即迎着她走了过来，不顾突然的举动引来的注视和嘎然而止的喧嚣。
　　“你回来啦。”
　　童明月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看向林秀君身后的众人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上官锦一见到是童明月口中嗔道，脸上却见喜色，她冲将过来拉起童明月的胳膊兴奋嚷道：“快来跟我们一起跳舞。
　　“哎……哎呦！”这一拽刚好扯到了童明月的伤口，她不禁轻呼出声，眉头皱起又立即展开， “我看着你们跳就好了，你刚刚不是跳的挺好的，殊不知公主殿下你还有这样的才能呢？”童明月一边不经意地拂去上官锦缠住自己的手，一边笑着打趣道。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上官锦微微扬起那精致的下颌角，不再去拉童明月，自顾自地跑回了人群中，“别管她，咱们继续玩咱们的。”
　　丝竹声起，众人目光重新聚向场中央。
　　“公主害羞了呢。”
　　“有吗？”
　　林秀君浅浅笑着看向童明月，“你胳膊怎么了？”
　　童明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傻笑两声道：“没什么事。”像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她抬起手扶了林秀君到一旁坐下。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摆茶，童明月见眼前这身着紫衫的端茶丫头与府中其他丫鬟不一般打扮，再看发现其相貌清丽不俗，心下疑惑，不觉上下打量又多看了她几眼。
　　一旁的林秀君见状笑道：“不就是你前两天买回来的那个丫头么。”
　　童明月脸上一热，支吾道：“难怪觉得眼熟。”
　　“你是叫屏儿，对吗？”童明月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眼前人微微一愣，谨慎回道：“是，我叫屏儿。”
　　童明月和林秀君相视一眼，却听童全一旁喝道：“懂不懂规矩，跟主子怎么回话的？”
　　那叫屏儿的听了骂立即双膝着地，身子却依然挺得直直的。
　　童明月见状笑着对童全道：“屏儿姑娘乃是贵客，是你不懂规矩才是。”
　　童全听这话，转念一想，难道驸马爷要抬她做姨奶奶不成？立马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不知道屏儿姑娘是主子的贵客，出言莽撞无礼，请主子责罚。”原忖着府中这情况哪还能容得下别的妾侍，谁知自己还是会错了意。他告诫自己，下次需更加谨慎才好，主子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不知者不罪。”不知何时上官锦已从场中央走了过来，大声说道。
　　童明月放下手中的茶碗，看向上官锦笑呵呵问道：“怎么不跳了？”
　　上官锦走到童明月的边上坐下，一脸愠色。
　　林秀君无奈笑道：“妹妹是跳累了吧。”说着亲手斟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姐姐，难道你就不生气吗？”虽然知道童明月的女儿身，但是知道她买了个女人回来时，上官锦还是会生气，尤其刚刚她还说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她难道真的还想纳小？
　　林秀君没有回答，她回答不上来，她看向身边这个自己陷入的人，似乎在等一个答案，她告诉自己，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
　　此时众人都看出公主殿下不高兴了，谁还敢继续玩乐，纷纷退到了一旁。童明月见状摆了摆手，放了他们自己各自忙去。转而看了看左右两边，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她示意童全将屏儿扶起，问道：“屏儿姑娘你是怎么打算的？”
　　屏儿闻言看了一眼坐着的三人，垂下了眼睛道：“驸马买了我，我就是驸马的了，不敢自己有什么打算。”
　　上官锦听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又转头瞪向童明月，“你是怎么打算？”
　　童明月吓了一跳，赶紧辩解道：“我哪有什么打算啊？”只不过是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人糟蹋罢了。
　　“那你想拿她怎么办？”上官锦指向屏儿。
　　“我能拿她怎么样？”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拿她怎样，童明月内心着实委屈。
　　“那那那……她怎么办？”
　　“我……”我不是正在想吗？
　　“好了好了……” 林秀君头痛这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吵个不停，忍不住打断道，“屏儿姑娘你家乡何处，不如我们派人送你回家？”
　　“屏儿家乡远在天边，”听到家乡，她眼光闪了闪，“且我家中早已无人可以依靠，所以……才会流落到采香楼中。”
　　短暂的一阵沉默，连上官锦也暂时忘记了生气，皱起了眉头。
　　“那……你可曾有两情相悦之人。”童明月犹豫着开口，“我们可以做主为你们完婚。”
　　“是啊，是啊，我还可以为你添嫁妆。”上官锦兴奋附和。
　　“两情相悦之人。”屏儿喃喃道，“也没了。”
　　“此话怎说？”林秀君问道。什么叫没了？
　　“他已经死了。”屏儿抬起头，看向坐上三人，面无表情，似乎死的那个人与她无关，可她眼中的水光却出卖了面上的坚强。

　　在童府忙着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汤府却正在接受上官灝的召见，只因今日里太子妃册立的公告已经贴出，文渊阁大学士韩敬中的孙女韩映雪被确立为太子妃，太子大婚之日便是太子妃册立之日。这个消息如何能让昱王这边不急，太子大婚意味这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太子妃的人选竟然是韩映雪。韩敬中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极高，在举子们心中是泰斗一般的存在，可以说现在朝中一般的官员都是他的桃李。皇帝为太子选了这门亲家，传递出来的讯息不可谓不多。
　　“哼……父皇太偏心了。”上官灝此时有点像得不到东西气急败坏的孩子，他一拳重重地锤在了跟前的案上，沉闷的声响就像此刻屋内每个人的心情。他很少这样直接地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这次他真的有点慌了。一直以来的胜券在握突然不是那么的肯定了。后宫母妃一人之下，前朝汤府一手遮天，有什么道理不能赢？
　　“王爷息怒。”汤淳道，“陛下此举确实有些让我们措手不及，不过……”
　　“不过什么？”上官灝追问道。
　　汤淳慢慢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父亲，您快说呀。”汤步亭在一旁催促道。
　　“不过，”汤淳叹了口气，“不过好在离太子大婚之日尚有些时日，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汤步亭又问道。
　　“准备。”上官灝重复着汤淳的话，“对，是该准备了。”
　　“太子此次出宫赈灾，陛下是为了让他建功去的，”汤淳缓缓道，“如此，这个功绩我们便不能让他建成。”
　　“最好，让他出去了……，”上官灝眼中利光一闪，“就永远回不来。”
　　空气凝结，汤步亭张着嘴巴却感受不到自己呼吸，耳畔回荡着三个字，“回……不……来”。

　　自古以来，帝位之争从不停息，在这场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的游戏面前，不是你想退出就能退出的，况且谁又会那么甘心呢？

　　夜幕下，京城西大街庙子胡同的一人家的后门被敲了三下，门缝中随之被塞进了一封信，看守后门的伙计一身短打装扮，麻利地捡起那封信，马不停蹄地送到了正院主屋。
　　主屋中，一身黑色常服的中年男子展开手中的信，一目十行，饱经风霜的脸上浮上了阴云。他皱起眉头，似乎不相信一般，目光在明明就没有几个字的纸上巡了又巡。
　　身后站着的另一个中等个子、身材魁壮的男子见状，担心道：“大哥，这次有事啥事儿？”
　　黑服男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双手背到身后，陷入沉默。
　　身材壮硕的男子急急展信看来，顿时怒不可歇，“他们简直太胆大包天了，”他上前一步，对着背过去的人询问道：“大哥，这次我们还要干吗？……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们害死。”
　　没等到回答，他着急地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衣服，“大哥，这次我们到底怎么办？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
　　终于随着一声长叹，黑服男子终于开了口，“大元，这次我们躲不过去了。”
　　“啊！”被叫大元的男子，脸上布满惨色，“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今天的日子，大哥……，”他似乎还想劝阻，“难道真的要……”。
　　被叫大哥的人转过身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去告诉兄弟们吧。”
　　大元如此魁梧的身体和他此刻的表情实在不太搭配，眼里闪动着泪光，他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应声夺门而去。
　　黑服男子屏退左右，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大可不必如此。”
　　“谁？谁在那里？”黑服男子立刻全身一紧，手早已覆上腰间佩剑，眼睛扫过周身，最后盯在了声音来处。
　　呼呼两声，眼见着一个人影从那边梁上黑暗之处翻身而下，正好跳到了黑服男子对面一丈之处。只见那人头发满头白发且凌乱不堪，身上的灰布衣服也破破烂烂，乍看之下，定以为是那里来的乞丐。细瞧能看得出他已年逾古稀，气色却好的如十来岁的孩童一般红光满面。
　　黑服男子心中不禁暗暗称奇，神经却也不敢放松半分。只因此人居然能躲在自己眼皮子低下半天不被发现，即可看出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也未必是他对手，于是先礼后兵，看看他到底来意为何。 “敢问老人家为何造访？”
　　“哈哈哈，”老者大笑了三声，然后正色道：“当然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