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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炒我鱿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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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中学在郊区,离外婆家较近,学校不提供住宿,孙恺便偶尔住在外婆家。
他是定好6点20的闹钟的。无奈手贱把铃声调成了静音,起床时已经7点钟。
“姥!你怎么不喊我。”孙恺边穿衣,边抱怨到。
“时间还早呢。”
“这都七点了。迟到了!”
“你瞧见我袜子了么?”
“就是那个半截的?这我不得不跟你唠唠,你妈就给你买不起一双袜子?这么小一条,你弟穿都够呛,我扔了。”
“扔了!姥,我没时间跟你探讨我那双船袜的问题,如果你乐意我穿你手里那一双长筒丝袜的话。”
“这怎么会是长筒丝袜呢,你姥爷以前就穿这个。”
“我宁愿光脚也不会穿这从地府寄来的袜子的。”
“找打!”说罢,外婆便把袜子丢到了孙恺的脸上。
终于他还是被外婆坐在屁股底下,硬生生套上了那一双几乎及膝得灰蓝色袜子。
“别鬼哭狼嚎地!”说着,便朝他背上来了狠狠的一掌。
“吃口饭再走呀。”
“来不及了~”
枪打出头鸟,孙恺熟知。紧赶慢赶还是被校长逮到了。
当时,孙恺并没有认出他是校长。他印象中的校长应该是肥头阔腮,要么,大中分、油光可鉴,要么,便是秃脑门、铮明瓦亮。
眼前的这个人英气十足,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刘海梳了上去,脸部轮廓分明,型男范十足。他的眼窝较一般人都要深,鼻梁高挺,几分混血的感觉。跟刘新文老师杵在路边,眼神里满满地全是犀利。
“不得不承认,他很帅。”孙恺想。
“早上好呀,刘老师。”孙恺说。
“早上好,不过你迟到了。”
“是呀。”孙恺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校长,又不知道。”他侧目瞧瞧一旁的男人,礼貌笑笑后便朝着办公室奔去。
“这是新来实习的孙恺,本家的一个外甥。”刘新文跟校长说。
龚傲并没有回答刘新文的话,面无表情地朝办公室走去。
那时,孙恺对着教学区的大玻璃门打理着自己的头发,动作迟缓,却很夸张。不知怎的,他竟不想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王骁面前,那个碰面不多久的人。
面对自己的外表,孙恺当真算得上是一丝不苟。
“你是孙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立挺了身子,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龚傲。他憨憨地笑着,这笑里又是透露出了惊魂未定在里面的。
“是,我是孙恺。”他支吾道。
“知不知道几点上班。”
“七点吧。”
“现在几点?”
孙恺掏出手机瞧了瞧,“七点一刻。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扭头便走。
龚傲愣了一下,无奈地瞪着孙恺潇洒的背影。
孙恺再见到龚傲时,是在初一级部的办公室里。
那天是3月11日,周三上午第二节的课间。
王莉一如既往的骂着几个总记不清血液循环的学生。
王骁杵在她旁边有样学样,逗得孙恺痴痴笑着。
大家都爱看他笑,一对精致的虎牙呼应着好看的酒窝,甜甜的。再配上那对粗直的眉毛,一不小心便醉下去。
王骁是最容易醉的,他的办公室在隔壁,可他课间都会过来,讲些或搞笑或冷冷的笑话。孙恺笑了,他便也跟着笑。
不过两人从不搭话,王骁也不说是讲给孙恺听的。两人只是互相偷瞄着,偶尔眼神撞到了一块,王骁便嗖的转移到王莉身上,讲个开脱的段子,孙恺倒没有王骁那般机灵,只能红着脸低下头 。
听到推门声,王骁扭头便调侃了起来,“校长怎么这么清闲,有功夫来这查勤么这是。”
龚傲没有回答,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四下巡视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孙恺身上。
满脸笑意的孙恺恰巧迎了上去。
“时间哥!”孙恺脱口而出。
大家都乐了。孙恺也跟着乐,可笑着笑着便哭丧起脸来。“救命啊,这原来是校长。”孙恺想,“长这么年轻,是要委屈死哪些含辛茹苦,从事教育事业这么多年的人民教师。”
“今天你们部有人迟到,下不为例。”浑厚简短的警示简洁明了,又直中要害。
“我错了。”孙恺想。两条眉毛纠结成了一条直线。
“谁迟到了?”王骁喊。
没人理会,只是王莉瞥了一眼,“你这个,真烦人!”
孙恺不再去理会他俩,自顾的郁闷起来。王骁见他不支声了,也就悻悻地离去了。
2015年3月11日,下午。
从大洋吹来温暖的东南风。眼下的树也柔了起来。
其他教师都趁了大课间的功夫,去田径场运动,办公室只留了孙恺一人。
他也想运动,只是更不想在风中无休止地凌乱。
不得不承认,隔着窗子看学生跳集体舞蹈,要比看大妈跳广场舞赏心悦目得多。
音乐来了两遍,他便也能学着跳了起来。
当时他是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衬在米黄色毛衣里,驼色的外套恰巧能垂到跨上。下身是藏青色修身裤,配着深棕色的皮鞋。他的腿很长,舞起来除了好看就剩了活泼。
开始时,他也是拘着不敢放开,直到自己入了节拍。脚随着欢脱的韵律有节奏的迈动着,屁股也扭的正带劲。
他痴痴笑着、跳着。
兀地传出了开门声。
吱呀,直戳心脏,麻酥酥的。
血液正在朝脸上涌来,整个面部针扎般痒痒的。
孙恺顿在那里,双腿微微弯着,臀部微翘,他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
“不管你是谁,我求求你先离开。”孙恺想。
“是风吗?一定是!”他想。
就当孙恺转身的那瞬间,他的整个世界冰封雪飘,成了冷冷的一坨。
“校长!”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孙恺挠挠头,“是呀,我在干嘛。哈哈,我在干嘛呢?”
“我在运动,运动——运动。”孙恺食指扬起,微微抖动着。
“你是靠关系进来的?”龚傲铁着脸,不苟言笑。
“刘新文老师?我是拿了三方协议进来的。”孙恺没了底气,细声答道。
“我记得你们是随着学校调动,怎么你就偏偏离家近了。”
孙恺愣在那里,半天没有答出话来。
阳光打在米黄色的桌子上,大气不敢出。
空气、灰尘、水分,全都静止着,像是等审判,又如同看热闹的市民,有那么一刻,仿佛有窃窃私语的意思。
“我知道了。”他说,继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眼泪涌到眼眶处,硬是没流出来。
“你要干嘛?”龚傲问。
“收拾东西回家。”
龚傲没有搭话,静静的看着耷拉着脑袋的他,十分不利索地往书包里塞书。
“我被你炒鱿鱼了,你就是个瘪三!”孙恺瞪了一眼龚傲,表情怒的可爱。
龚傲动了下嘴唇,喉结上下活动了一次,便没了招。
“你不会领导好这个学校,从来不会!”孙恺拎着黑色双肩包搭在右肩膀,跟龚傲并肩站着。
“说够了没有。”龚傲转过身,挥起右手狠狠的捏住了孙恺的下巴。
依旧是冷着脸,像是高傲的公狼,抛下坚冷如石的呵斥。
“没我准许,谁都不能离开。”
“明天,不准迟到!”龚傲说罢,给孙恺留下了一个挺拔魁梧、不知所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