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过》不借东风

1、第一章 骑着螃蟹去实习

　　他相信，最后，石块也会发芽，也会粗糙地微笑，在阳光和树影间，露出善良的牙齿。

　　“孙恺！你再敢往家倒饬这些鬼东西，老娘把你一块打包了扔出去！”老妈捏着一把粉色面镜，叫得像知夹尾巴猫。
　　面镜反面80年代的上海女郎，笑的，典雅庄重。
　　孙恺挣扎一阵，睁眼瞧瞧时间，“妈呀！迟到了。”

　　老妈的崩溃、癫狂甚至绝望，除了他会时不时从地铁口、摆摊奶奶那带回一两件根本用不着的老物件，还有就是这个傻逼在她眼皮底下收养一只叫“蟹蟹”的海洋物种！
　　“每个黄昏都会牵出去遛弯，真的差点就把老娘逼疯！”

　　“或许是陪蟹蟹走惯了，实习第一天就迟到。”3月9日的日记，他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蟹蟹也只是他的替罪羊罢了，多半是帮了某个大爷大妈，绕远路才耽搁，不过他乐意这样找借口，而且乐此不彼。其实迟到这种状况孙恺身边的朋友们早就预料到的。大学懒散成性，他能在7点起床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朋友们都说，很难想象他站在讲台上，对着学生吹胡瞪眼是一件何其丧心病狂的事，况且还拉着一只海洋动物。
　　的确，孙恺不会吹胡瞪眼，可他马上就要站上讲台这一事实，毋容置疑，由于蟹蟹的陪伴，他声称自己并不紧张。
　　不可思议吧，不久前，还能瞧见他牵着螃蟹，满大街悠闲地散步。现如今竟也能为人师表。

　　深褐色的短发，鬓角剃去。减龄的齐刘海，天生的一字眉，又浓又黑。这使孙恺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呆呆的。
　　又偏爱笑，牙齿白，还有一对精致的虎牙，酒窝常常伴着心情，又加了一层萌的概念。
　　朋友们习惯喊他“恺蟹大弟”——极为王道霸气的名字。
　　但孙恺并不介意他们赋予自己一个暴露智商的称呼，因为这轻而易举地隐瞒了，自己快要突破20大限的年龄。

　　非常荣幸！第一天便在校长室门前吃了闭门羹。
　　继而悻悻地随着刘新文老师去了教务处。
　　又一次的闭门羹。

　　“算了，回去吧。”孙恺想。
　　“刚换了校长，都忙！”同行的刘新文老师说。
　　“哦。”
　　“那我们直接去级部报到？”刘新文虽说是抛出了询问的语气，孙恺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是在和我的蟹蟹探讨？”孙恺暗自思忖。
　　“不过，扔了你手里的那家伙，今天或许会幸运点。”刘新文砸吧了几下嘴，有点不满。
　　孙恺顿了顿，摸起蟹蟹便夹住了刘新文的手背。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呻-吟，孙恺挨了干脆的一巴掌。

　　“老师们好，我是孙恺，新到的政治实习教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孙恺从刘新文身后挪出来，挤着无辜的笑脸，深深的鞠了满是诚意的一个躬。

　　大伙儿都满脸诧异地盯着，眼前这捧着一只螃蟹的少年，目瞪口呆。
　　孙恺尴尬的杵了几秒钟，便把蟹蟹放到了地板上。
　　教师们的目光也便随着孙恺弯腰的动作下移。继而他起身挠着后脑勺傻傻地笑着，几人的目光依旧停在张牙舞爪地行进的蟹蟹身上。

　　“欢迎呀。”一穿了蓝色轻羽绒的年轻男教师，打破了这该死的尴尬。
　　孙恺环顾四周，惟独他一人站着。后来孙恺才了解到他是一班的班主任，在隔壁办公。

　　办公室里对了十二张办公桌，每六张一排，每人一张。大家都挺热情，夸着孙恺年轻帅气。
　　孙恺红着脸，腼腆的笑着问，“能不能……我想知道我的位置在哪？”
　　“这！你的位置在这，当然还有你的螃蟹。”又是他，高声喊着，已经替孙恺放好了椅子。
　　“他叫蟹蟹。”孙恺小声介绍。
　　“呵！还有名字。”一旁的女教师嘀咕着，几丝莫名其妙。

　　“坐你对面的是宋玉祁，宋老师，她也教政治课。你右边的是生物老师王莉，32岁，鼎鼎实实的妇女！”他继续补充道，“我也是生物老师，我叫王骁。”
　　“行了，数你能贫，瞧瞧你那一脸倒霉褶子，张嘴就掉一地，别回头把地板砸穿了！哈哈哈哈！”王莉打断他的话。
　　“你这人也太傲娇吧！”王骁不满，调侃笑道。
　　“不过，你确定这是一个20岁的男人，而且还是来教书的！”王莉从来不会轻声说话，且自带喇叭，虽说是贴着王骁的耳朵说的，孙恺却听得清清楚楚。
　　“19。”孙恺笑笑，强调着。
　　王莉双眼一直，咽了口水后便再无言语。

　　孙恺收拾好自己的教材和电脑，小心的将蟹蟹塞放进了抽屉。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继而目光落回了王骁身上。
　　王骁约么27岁的样子，穿一条黑色休闲裤，配了一双驼色英伦风皮鞋。高高呛起的刘海下配着一张英气的脸。
　　据他自己介绍，已经有了三年的教龄，有一个两岁的女儿，他跟王莉是办公室里有名的欢喜冤家。
　　“你咋不说你还离婚了呢！哈哈哈哈！”
　　王晓一脸黑线，孙恺也跟着尴尬。

　　王莉是典型的圆脸，五官标志，有些淡淡的雀斑，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玫瑰色眼镜。笑起来很和善。只是嗓门的功力，令孙恺这一新人瞠目结舌。
　　她是全办公室最能吃又天天嚷着减肥的女教师。
　　爽朗，不，咋呼！。这是孙恺对她的第一印象。

　　初来乍到，只是拘谨着，大气不敢出，孙恺发了会儿呆，回过神只觉得口渴。

　　“王老师，介意我喝口水吗？”孙恺小声的问。
　　“喝！喝！”王莉天生大嗓门，这豪气着实把孙恺吓了一跳。
　　孙恺红了脸，小心的抿了一口。
　　“大口喝就行！”王莉尖锐的声音，吓得孙恺伸出去送杯子的手急忙缩了回来。

　　“你的螃蟹不喝点？“
　　“有点盐的话。“

　　“你不介绍我们认识？”

　　“好呀。”话毕，孙恺便捏出了蟹蟹。刚想来个亲昵地抚摸，不曾想被夹住了手指。
　　伴随着一声尖叫，蟹蟹被摔倒了地板上，折断了一根钳爪。

　　“第一次出状况。“孙恺有些委屈。
　　大伙瞧见他的反应，便都乐了。
　　“狗都有咬主人的时候。”王莉安慰。

　　“没，没收了。”年纪主任，操着他那有些磕巴的调调，提起蟹蟹便丢尽了垃圾桶。
　　孙恺当即傻眼了，红着脸一言不发。
　　“改天，送你，一个完整的。”主任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孙恺依旧低着头。
　　“那，那只是，一只螃蟹。”
　　“它叫蟹蟹。”
　　“谢谢？那，改天，送你一只不客气。”
　　终于孙恺笑了，露着虎牙说无所谓，还是别送了。

　　那是3月9号的上午第三节，生物课代表提前来询问上课的任务。
　　只听王莉圆着尖锐的嗓门，吆喝着，“作业没交的，让他们去讲台前面蹲着背。”
　　“蹲着？在讲台前！”孙恺有些吃惊。
　　“不然躺着？”王莉若无其事。
　　孙恺觉得有些夸张，这比蟹蟹夹了自己的手指还不可思议。

　　没等孙恺把王莉老师奇特的惩罚方式消化，第二节课间她便带着六七人顺了一纵队进了办公室。
　　“你们这群卤水苗子，脑子里装的都是盐！都是盐！一个个的不长记性！不长记性！不长记性……”她用练习册，挨个往学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又来了个回马杀，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
　　带水。
　　“脑子一点没长，鬼心眼倒是比谁都多。拿着你们的课本，扎好马步，谁背完谁站起来。”她吆喝着，像是赶羊的少女甩着银铃般的嗓子赶羊上坡。

　　孙恺无奈的摇摇头，专心地思念着蟹蟹。

　　“蹲好！”王莉尖锐的呵斥声，把孙恺吓了一哆嗦。
　　他挤了挤眉毛无辜的笑起来，心里却埋怨着王莉的一惊一乍。
　　“蹲好！”又来一声。
　　“会习惯的。”孙恺安慰自己。

　　孙恺的第一堂课是11号下午的第一节，现在只是9号，无聊跟他勾肩搭背了好长时间。
　　他也曾为蟹蟹被主任拎走难过了一会，不过一想到自己曾被他狠狠夹过，倒也轻松了许多。

　　手里废弃的订书针，已经被他摩挲了近一小时的时间。十个废弃的订书针被他反复的穿在一起又仔细拆开，然后又串在一起。
　　为此，王莉没少投去诧异的目光，像是看着萌宠，又像是在看，神经病！

　　“明天应该可以晚来一会儿。”孙恺丝毫没注意，眼神空洞。

　　嗡，嗡，嗡……

　　“校长的飞信，指定又来事！”王莉吆喝。

　　“看来校长并不是趾高气昂的存在，原来，自己也能荣幸地被他考虑在通知范围之内，虽说是群发，好歹也算是入群了。”他想。

　　可对校长的感恩，仅仅停留了几秒钟，便被孙恺的神经挫骨扬灰。
　　新校规要求，所有教师必须7点到办公室，并且不准踏着铃声进教室。

　　这对孙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7点能起床，对他而言，已经算是要烧高香祭祖的喜庆事了，更别提是要7点上班。

　　他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恨上校长的。

　　傍晚回家，她的母亲为蟹蟹的消失高兴了好久一阵。并借此机会逼孙恺签下了永远不再养螃蟹的生死状。
　　没成想，当晚孙恺便买回了10只大闸蟹。
　　他跟母亲一只闹到下半夜，最终还是把它们端上了餐桌。

　　他的母亲是比一个螃蟹更海洋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