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只赤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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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阳光很好的星期六，樱在洛山的图书室消磨时光。
洛山的图书室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上方有一面巨大的天窗，天窗上镶嵌着彩绘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落叶也不清扫，可上午的阳光依旧能暖洋洋地透进来。
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得顶到天花板的书架，还有一些矮矮的梨花木旧书架，上面放满了厚厚的精装书，纸页泛黄，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与一种老旧的书的气息。木质楼梯与平台高高低低，地面上有一排排的桌椅。
洛山特别慷慨，只要凭身份证与市立图书馆借书证，一年级的小屁孩儿都能从这里借书，起码樱以前就是这样干的。
樱在一排标签为“其他类文学”书架前缓缓地移动，试图找出一本自己没有看过的，然而失败了。樱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本来在“哲学”那边没有看见外面小黑板上说新进的《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她还想来这儿碰碰运气的，看来是已经被人借走了。
她随手抽出一本考林麦卡洛的《荆棘鸟》，打算再重温一下。然而空出的那一点缝隙，出现了另一个人的一只眼睛，温暖瑰丽的蔷薇色，温和坚定的眼神。
那只眼睛单独看依旧那么漂亮。樱想。
“会长，上午好。”
“樱，上午好。”赤司稍微退远了点，那张俊逸的脸就完整地出现在了樱的面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我先去看书了，角落窗边的位置。”
“好。”
赤司选好书来到阅读区的时候，樱已经在座位上看起了书。
上午浓稠的乳白色天光透过玻璃窗，白色的百叶窗卷在窗户最上方。女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读着那本厚厚的原文书，赤司依稀记得那是本悲哀的爱情小说。
她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领口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一双夹趾软木拖鞋，脚小而白，脚背的弧度优美，休闲得像在自己家。赤司还是第一次见到樱没有束起长发的样子，慵懒得像在自家窗台边晒太阳的猫。
“坐啊，会长。”樱抬头，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会长是在周末来校图书室的类型。”
“你看起来倒像是周末会来校图书室认真学习的类型。”赤司也道。
樱“噗哧”一声笑出来。赤司挑眉看着她笑。
“啊，会长你手里的是《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吗？”樱有些遗憾地说，“我到处都没找到呢。”
“直接放在外国小说区了，图书管理员多半没看过。”赤司将书递过去，“我已经看过了，给你。”
“谢谢。”樱笑得眉眼弯弯，“交换吧，会长。”
安静的图书馆，少年坐在少女对面，微光在两人精致的侧影上镀上一层影。少年手中拿着堪称爱情悲歌的《荆棘鸟》，少女拿着书名分外扯淡的哲学书籍，两人的表情如同研究学术巨作，书桌下的脚只隔着一点点距离。
他们并不交流，沉默地翻书、看书，时间在两人的安静中一点点流淌。直到樱的闹钟响了起来。
“会长，现在一点了哎。”樱感到分外惊奇，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吗。
“嗯。你饿了吗，樱？”赤司夹好书签，打算借这本书。里面关于天主教的矛盾显得更加生动而平民化，他认为这是最近研究基督教时可作消遣的资料。
“饿啦。旁边有家回转寿司店蛮实惠的，会长要来一起吃午餐吗？”樱也夹好书签，起身去办理借书手续。
“好。”
两人自然的出了校门，并肩而行，书装在各自的背包里，感觉彼此熟悉如多年老友。
“两位。”
“两位请这边走。”
小小的回转寿司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里也打扫得很干净。赤司笨拙地用杯子按压那个黑色按钮，茶却迟迟不出来。
“稍微往右偏一点啦，会长。”樱笑道，“这里有些东西不大好用。”她说着，手就覆上了赤司的手，将杯子往右上偏一点再使力，淡黄色的大麦茶便流了出来，气味清香。樱再替自己也接了一杯，才后知后觉刚才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嘛，算了，反正会长也不在意。樱已经看开了。她顺便给两人拿了小碟子倒了酱油，还问会长要不要芥末。
赤司喝了一口大麦茶，他喜欢这种廉价而又亲民的口感，回味微甘。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和那只白皙柔嫩的小手完全不同。
自己的手有那么大吗？
“会长，会长？”樱只得再喊几声，“你要芥末吗？”
“啊，要。”
时至中午，小小的回转寿司店渐渐座无虚席。赤司和樱在人群中，一盘盘吃着寿司，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除了颜值高以外再无异常。
樱每拿一碟寿司，她一个，赤司一个。赤司还专门找服务员要了两碗味增汤，味增汤是暖和的，对胃好。
“果然还是两个人来比较好。”樱盯着面前不停流动的美味寿司，默默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大麦茶。
“怎么了？”赤司说话间又拿了一碟北极贝寿司。
“一个人来的时候能吃的种类更少。因为每碟有两个，得都吃掉。”樱很羡慕赤司，“多亏会长前来帮忙。”
“即使是这样你也吃得太少了。”赤司指了指面前一叠盘子，几乎全是他一个人解决的，“所以我请客。”
“哦。”樱一愣，笑了，会长其实是温柔的人啊。
就是有些时候感觉很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懒得想。
下午的太阳很毒辣也很刺眼，呆久了绝对能把人晒伤的等级。阳光混合着昨夜下雨的水汽，刚出店门，闷热的风扑面而来，街上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京都的暮春小小地露出了她的獠牙。
赤司皱了皱眉。
“你也要去车站吗？跟紧我，会长。”
樱长腿一迈就走，赤司大长腿紧紧跟上。
赤司新奇地跟着樱在诸多门檐、林荫道、地下通道间穿行，为了躲避阳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优姐，我又来借条道走啦。”樱推开一家蛋糕店的门，笑着向老板娘打招呼。
“哟，这不是樱吗？”白白胖胖的姐姐从烤制间的小窗探出头，笑得可人，“要不要吃块蛋糕再走？啊，这是你男朋友？还蛮帅的。”
“确实很帅，但不是男朋友，是上司，学生会长。”樱把头凑到小窗边。笑嘻嘻的，“优姐倒是该找个男朋友啦。前天我遇到了大叔，大叔可一直在数落你。”
“真是不可爱。来，刚烤好的巧克力饼干，我记得你蛮喜欢店里的巧克力。”优姐递过来一袋子巧克力饼干，上面用红丝带打了个蝴蝶结束起来，“可别再跟我说你要减肥，我打你哦。”
“谢谢优姐，那我先走啦，祝姐早日找到男友！”
“瞧你这嘴！”
赤司只能保持沉默，跟着樱从蛋糕店的后门出去，继续在诸多门檐、林荫道、地下通道间穿行。
“啊，又到这段路了。”樱叹了口气，“委屈你和我一起晒一会儿太阳喽，会长。”
“不委屈。”赤司突然拉住樱的手臂，“跟紧我，走在影子下面，懂？”
“诶？”
避无可避的阳光，赤司迎面走着，樱跟在他身后，走在他的阴影里。樱抬头，会长的身高是173cm，在打篮球的人中并不算高吧，可是在165的樱眼中已经足够了。因为是会长在保护着她啊，拉着她的手臂也好，光就走着一言不发也好，只要是会长，她就有安全感。
啧，自己在想什么。
赤司频率均匀地走着，刺目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但他继续走着。樱的手臂光洁白皙，摸上去温温凉凉的，像他妈妈一样——“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他考虑着是否应该松开，却得不出结论。
呵，自己在想什么。
“会长，去那边卖棉花糖的地方好吗？”樱眼睛一亮。
“好。”
接着赤司愣愣地看樱与卖棉花糖的大叔讨价还价，最后成功以180円两个棉花糖的价格成交，顺便借着棉花糖小车的篷子去阴凉处。
“会长！走在影子下面，来吧！”
“嗯。”赤司看着她，笑得不像这个人格能笑出来的温和，“好。”
少女小心翼翼躲在棉花糖小车的阴凉处，脸颊红红的，额头沁出了汗珠，笑着向他招手，软木拖鞋发出踢踢哒哒的声音。
赤司莫名觉得自己今天没有去马场骑马真是个明智的决策。
待到与棉花糖大叔道别，终于又走进一个地下通道。樱松了一口气，觉得刚才自己的样子应该有点傻。
虽然很高兴会长帮自己挡阳光，这也说明会长是个爱惜下属的好上司，但是不希望他被晒，因为肯定不舒服，而会长肯定不会说。
“会长，不喜欢吃棉花糖的话我可以吃两个。”樱计算着棉花糖和巧克力饼干的热量，一瞬间有些自暴自弃。
“不，我并不讨厌棉花糖。”拿着一个大大的白白的软绵绵的棉花糖走着的赤司有些为难，“我，只是不太会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
只顾着走路就会把吃的糊一脸，只顾着吃东西就很难看路。
“噗，果然是好孩子呢会长。”樱熟练地用一根竹签绕一缕棉花糖，塞到嘴里，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睛，“那就跟着我走吧，我会报路的。”
“报告，向左转，会长。”
“报告，前方五米有台阶，会长。”
“报告，注意躲到廊檐下，会长。”
“报告，右转，有一个地下通道，有楼梯，会长。”
赤司就跟着前方小小的身影走，他的棉花糖在走到车站前就吃完了，甜丝丝的。但他不说，就看着樱一边吃棉花糖一边报路。以前觉得有些腻的糖，今天却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再见啦，会长。”樱要坐的电车和他不是一条线，“今天很开心。”
“嗯，再见。”
赤司坐上了回家的电车，窗外的阳光依然刺眼。他感觉自己似乎心不够稳，为什么呢。
但今天和樱在一起很开心，自青峰开花以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赤司闭上眼，揉揉太阳穴，拿出背包里的《荆棘鸟》，认真地阅读起来。
电车窗外光影流动，映照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只赤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