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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道是无情却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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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开战的日子又近了,营内的气氛开始躁动而紧张,韩相也不得空闲,总是很紧张的安排巡逻值守事宜。直到开战的前一天,韩相才走到希云帐外,求通报一见。真的进去了,看见他在那里擦拭宝剑,脸色依然冷淡,却有些局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希云眼也不抬开口淡淡的问:“你要跟我说什么?”韩相觉得嗓子干涩,有多久两人不曾这样安静的互相面对,本来满腔的话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在这安静里沉默着。希云见他许久不说话,奇怪的抬头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他似乎深吸一口气,“明日之战,你要多加小心,保重自己……我祝你凯旋归来。”说完,却是再也在这帐里呆不下去了,转身掀起帐门冲了出去。怎么就会这样了?他眼前浮现希云幼年时开朗的样子,那些笑容……多久没有见到了。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难道如此缘浅真的连兄弟也做不成?心中憋闷,真想大口喝酒,但是,战事紧迫,不能疏忽……他劝慰自己,总算说出自己心中的话给他,也算一块石头落地,振奋精神,也去忙自己的职责去了。
可是他身后,自打看着他一阵风似地转身出了帐门,希云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没来由的气闷,这人还是那么奇怪,原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却只是急匆匆的说了几句,然后竟然飞也似的跑了是什么意思。希云泄愤的使劲擦拭几下宝剑,然后开始盯着手上的剑发呆,原来那个人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情,可是自己的心里,希望这个人能来说什么呢?到底为什么两人成了今天这样比陌生人还尴尬的样子……直到侍卫进来说晚饭好了,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暗骂自己没用,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对这个人心存幻想,这一战终了,回去之后就分道扬镳么?反正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王府的府君,那就给他自由吧,我堂堂小王爷还愁找不到人么?对,应该,就是这样的……虽然给自己打了气,可是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沉了下去。这混蛋为什么在战前跑来跟自己说这些?希云坐在桌前,心不在焉的夹弄着饭菜,吃完之后,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憋闷,提起剑来出门练了一气,回来精神才算是爽快了些,早早的睡了。
战事紧,杀气重,开战的这一天,天空上鸟雀绝迹,空气中似乎也涌动着一种压抑和凝重,韩相也不敢怠慢,营内的防务越发的紧张,他心上始终绷紧着一根弦,生怕出一点纰漏,四处巡查,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脚,可是心里还是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总觉得远方的战场让他隐隐的担忧。一直到有传令兵往来报告前方战况。韩相寻了个理由,向主帐那边靠了靠,想探得些消息。谁曾想还没走到,就看见匆匆奔出一个校尉来。见到韩相也是一愣,然后面色凝重的拉着他小声说:“韩府君,王爷受伤了。”
此次作战大胜敌军,但是希云却中了箭。李大将军本不想让希云犯险,可是希云却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在战场上试试身手。两军对阵厮杀起来之后,希云一路冲锋在前,李大将军调来保护他的副将都被他甩在身后。希云在战场上极为英勇,砍杀敌人无数,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太专注也太显眼,竟然中了敌军的暗箭,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扭身躲闪,中的箭没有伤到骨头却是喂了毒的。所以本来不严重的伤势,却让希云一直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大夫都看过了,药方也都开好了,只是这毒却不是一日之间可以去干净的,这几天身边是少不了别人的照顾的。听了这些,韩相的心顿时的乱了,急匆匆的就去了希云的军帐。
帐前的卫兵是希云从王府带来的人,见到韩相也没有阻拦。韩相进了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有兵士从希云床边起身,向韩相行礼,向外走时手中的铜盆里面是几块浸着血的方巾。看来大夫已经包扎好了,希云盖着被子,脸色惨白,嘴唇微紫。韩相走过去微微触他的额头,竟是滚烫,心中不禁绞痛了一下,这么多年何时见过希云如此虚弱呢?眼底立时浮起一层水雾。李大将军看希云受伤本就已经心惊,更不敢在养伤上出什么纰漏,韩相又一直跪在他面前苦苦相求,希望亲自照顾希云的伤势,他只好先找了副将替了韩相的职责,让他在身边照顾希云。
这毒让人身上忽冷忽热,虽然服了安神的药却也是不安生。希云迷迷糊糊的一直在胡言乱语,间或着手在空中乱挥着,有几次差点翻下床来。韩相胆每每战心惊,一刻不敢合眼。越是午夜,希云的挣闹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韩相去为他寻温水擦面,回来却看见他眼睛微微睁开一个小缝,孩子似地打量他。问他是谁。韩相说,我你也不认得了?我是韩相啊……希云怔怔的想了想,说,我不记得你。韩相心里一惊,这毒看来确实是厉害,希云已经神志不清了。韩相又问他记不记得老王爷,他也摇头。随后又说,我累了,别跟我说话。转过头去睡了。韩相靠在床边坐着,看着他的睡脸发呆。自己也渐渐迷糊起来。过了不知多久,感到身边有动静,看见希云抓着被子,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忙扶住他的肩膀,问,你起来做什么?小心伤口。希云狠狠拍开他的手,却是猫抓一般的无力,眯着眼看他,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拦着我?韩相只好说,我是韩相,你忘记了。他打量韩相,喃喃道,我似乎是记得这个名字的……躺下想了一阵,眼神竟然变了,恨恨的问,你怎么来了?皇兄不告诉我,你也不告诉我。你不是要跟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成家立业去么,怎么又来这里,我已经决心忘了你,你还到我面前来做什么??说着挣扎着要起来。韩相从没听过他这些心里的话,心里一揪,又怕他动作冲动伤到自己,只好紧紧按住他的双手,把他压在床上。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哄孩子一样的温柔:好了好了,你莫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现在受了伤,要好好静养,要打要骂只等你好了,我乖乖等着,决不躲一下,打到让你消气行不行。他俯在希云的耳边说的这些话,希云觉得耳边热热的痒,扭了扭脖子,身子却挣不动,抬眼看到这人的眼睛出了奇的温柔,好像有一汪水在眸子里软软的流淌,那眼神里满是担忧,让自己的心莫名的沉了一下。“你到底……”他出声说了一句。韩相看他冷静了些,也放松了手劲,用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问他,“你说什么?”希云感受着韩相手掌的温暖,突然想起幼年生病,父亲也是这样用温暖的大手轻轻摸着他的头。父亲去世太早,本来他期望着自己的人生中会有另一双手代替父亲来温暖自己,可是……他思及往事,怔怔的望着韩相,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现。韩相见他这样,立刻慌了,右手握住他的肩膀急急的问:“希云,是不是哪里难受?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希云闭上眼,也不答话,微微侧了头,又睡了过去。韩相轻声叫了他几次,看他睡熟了,便为他掖好被角,然后一遍遍摸着他的发,安抚他。希云虽然长大了些,却比自己年轻那么多。他依稀想在他的面容里寻找年少的印记,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亲近他的少年好像就在眼前。无论是弟弟也好小王爷也罢,希云一直都是亲人般的存在。原来他的一言一词,每一点伤痛,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