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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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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太原的风仍带有料峭寒意,三方城门周边的民宅民居早也因这几月的战事消失殆尽了,只留下那么几块砖瓦,其间还夹杂着几片朱门的碎片。还有当初在此安乐一方的百姓也随着战火纷飞而颠沛流离到不知何处了。广野里只余荒草断树,唯一相伴的也是被炮火燎焦的土地和散不去的血腥气息,在烟火燎天的城外低吟。
燕寒河正按着这半月多来的规矩,巡视在太原北门外赤塘关一带。肃杀的风吹在他的面上,他夐黑的眸子里凌厉而冰冷。
一个半月前,玄甲苍云军派出三支精锐部队,分别驻扎在赤塘关、天门关和怀德门三处,围剿高秀岩营寨。这恰是因为不久前少林丐帮等大唐江湖门派陆续抵达太原,加入了太原南门的防御,燕帅才下令调遣原先南门和东门的部分兵力投入北门的战斗中,尽快拔除这立在太原北门不远处的叛军营地。此前这高秀岩营寨一直威胁着太原的生活区域,燕帅心里对它的恨意一直如鲠在喉,此番有了这机会她自然要把握住。
经过一月血战,一直依靠西侧木场东侧矿场补给的高秀岩营寨被来势汹汹的三股军队隔断了退路,寨内粮草不足,叛军个个叫苦不迭,战意大损,到了后期大有不战而降的架势。但此刻燕帅却下了命令停止围剿,只让三支军队回到原来的驻地,每日只在各自的营地派人巡视,防止叛军偷偷补给。
而燕寒河正是驻扎在赤塘关附近的苍云军将士之一,此军直属于燕帅,属玄甲军中屈指可数的精锐部队。
初春的寒风打在燕寒河的铁甲上,尽管内里着了内衣,他依旧觉得刺骨的寒冷,以至于他蹙起了眉、薄唇紧紧抿在一起。这份冷意倒不是因为风真有那么急,而是他的心里冷到极致。燕寒河忘不了在飞雪漫天里驻守雁门关的日子,只是那终年难见阳光的极北之地的冬寒更远比不上薛帅被奸人所杀、雁门沦陷的仇恨。玄甲苍云,此刻倒可以不为了国家,但不会不为了荣耀;可以不再隶属于大唐,甚至可以不再奉李氏为王,但绝不会放弃仇恨。十几年来的荣耀被人践踏,经历背叛,经历铁蹄践踏,玄甲苍云现在只须手持陌刀,送那些不义之徒一死,因为苍云军现在只是一群在复仇的道路中寻求救赎的旅人。
其实这半月多来,巡视的三支苍云军也从未碰到过敢来送去补给的狼牙军。其实血手凤凰和风夜北早也料到狼牙军是放弃高秀岩营寨了,故而下令停止围剿之后,便在这半月来偷偷调派了不少参与三处围剿的苍云军兵士去了南门和东门参与防守;只是留着军营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叛军营寨耗到弹尽粮绝,榨干他们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在此之前,总要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浅显之辈跑来上钩。
思及此,燕寒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确乎是一股复仇的快感。曾经的践踏,今日通数以绝望还给对方,让他们体验在无能为力之中等待死亡的痛苦。不过燕寒河的好心情很快被风中吹来的密集的机关声音打破,更让他生了一股疑虑:在这太原城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用机关的好手,更别提见什么机关什物了,这机关声又是从何而来?于是燕寒河弯下身子,偷偷隐在曾经萋萋、如今仍有半人高的荒草中,慢慢向那边走去。
远处是三五个狼牙军,燕寒河望着他们,冷哼一声。那几个狼牙军正围攻着一个面上覆有面具的男子,燕寒河也看不出那男子的武功路数,更猜不出他的身份。不知名的身份让燕寒河疑窦满心,思考着要不要出手相助。不过那男子显然是个驭机关的好手,一身千机无穷的功夫俊的很,他指尖如有牵丝般进退自若,攻击范围更是可观得很,纵然他以一当多,也未显出几分狼狈神色。
正在燕寒河观察的功夫,那男子已经撂倒了两个狼牙兵了。但可能是以一对多的战斗过于消耗体力,他的动作已然没有一开始那般如游龙般迅猛惊艳了,一只飞镖刚脱手而去,右腿却踩了个空,留下了破绽。使弓的狼牙兵恰抓住了这个机会,一箭离弦而去,擦伤了那男子的左腰。
燕寒河心里大呼不好:谁都道那狼牙兵弓箭上淬毒,哪怕不被射个透骨对穿,就是擦破了皮、见了血,这毒也是生猛得很,肯定会沾血而入。燕寒河此时也顾不得那男子的身份,一记盾飞扔出去解决了剩下的几个狼牙兵,转身抱起因中毒而早已晕去的男子跑回营地。
回营后的燕寒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赶来的及时,那箭也是擦破了那男子的皮,创口不大,毒没有深入骨髓,配合上军医的药,可保这不知来历的人性命无忧。
只是他没有料想到,军医为那男子包好了伤口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修了一份密函,着人快马加鞭送回了太原内城。
燕寒河看着仍在昏迷中的男子,心里是愧疚不已的:若不是自己当时心乱了几分,要能早些出手,也不至于连累这个过路人被狼牙的毒伤了身子。只是他却忘了自己没有出手的初衷: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