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无法重拾的时光》尹沫遥

9、（九）

　　我为你的苍白华发并伤。

　　暖气从挂在墙壁上的空调中流淌出来，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的飘荡，而老师被吹拂的泛红的脸颊，尤为突兀。
　　“不要以为你这次月考的成绩在全班前十名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逃课的？”窗外的白雪纷飞，一片片的掉落到光秃秃的枝丫上，堆积成白色的一片。
　　我把头转向走廊的那面，下课铃声早已响彻，时不时便有几个同学簇拥着一起走过，越梓莲抱着课本，不苟言笑的独自经过，就仿佛置身于这一切之外。只不经意的一眼，便与我相对而视。薄而殷红宛若樱桃般的唇瓣顷刻间，展露出开心的微笑，冲我蛊惑的点点头。

　　“老师，我来拿语文作业。”越梓莲推开办公室的门，轻喃的声音比教堂里的吟唱声还要来得飘渺。
　　“嗯，作业本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你自己去拿吧。”班主任侧过头，难看到极致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随即又回过头，拍拍桌子。
　　“夏离伊，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面无表情的对上她的脸颊，嘴角紧闭，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是不是无话可说了，那么你现在到教导处去，写一份3000字的检查交给我，写完以后再去上课。”
　　我转身正准备离开，身后却有个声音叫住了我，“请等一等。”越梓莲放下手里的作业本，深呼吸了一口，微笑着把我拉到老师的面前，和我肩并着肩。
　　“不是这样的，老师，大前天是因为我突然昏倒了，是夏同学看到了，然后送我去的医院，她只是一时着急，所以才会不小心忘记了请假，老师能不能就放过她这一次。”越梓莲神态自然的说着这样的话，似乎这就是事实，不容猜忌。我抬头迷茫的看着他的侧脸，和光线掩映的柔和俊美。
　　“是这样吗？那她刚刚为什么不说清楚呢？”老师像是有些信了他所编织的谎言，却还是精明的多问了一句。
　　“老师，是这样的，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可是，我不想让同学老师太担心，所以是我主动要求夏同学不要说出去的。”越梓莲抓紧了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在向我征讨勇气。他的背脊挺的笔直，仿佛一切都是堂而皇之，似乎没有人看得出其中的一丝诡异感觉。
　　“那你们先出去吧，以后不要这样了。”老师转过身开始整理备课资料，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我和越梓莲近乎是逃跑的出了办公室，他呼着气，手里抓着一大叠的语文作业本，而后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对着我慵懒的笑。
　　“上帝呐，我从来还没有这么紧张过。”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吗？竟然撒这么蹩脚的谎，要是被揭穿了怎么办呐…”我突然停下话语，因为越梓莲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示意我不要说话。
　　“咦，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他眨眨眼，嘴角的弧度又一次的被勾勒起，右手替我把刘海撩起来，放到脑后。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回答他。教室里明亮的灯光照到我犹如黑绸般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上，宛若巧夺天工般的耀眼夺目。长长的黑发被越梓莲捡了一撮，抓在掌心，放到他的笔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紧闭的眼眸再一次张开。忽而让我感觉到一丝蛊惑，脸上随即一热。
　　“很好闻的味道，离伊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洗发水？”他松手，痞子般的笑容摆放在白净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协调。没有料到他回转移话题的我，愣了一愣，正欲回答，却听到他又嗤嗤的笑了起来。又是那种可恶的笑容，可毫无波澜的心情却被他的这抹笑意搅得轻快了起来。
　　“离伊，你发愣的表情真的是很可爱啊。”越梓莲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把手甩到我的肩膀上，一副我们两个很熟的样子。我不大的眼眸随之带着一丝不满色彩的望向他，手指用力恰向他的手臂，可他却纹丝不动。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和晓洁一起留指甲，这样的话，眼前的越梓莲怕是早就痛的松开手了吧。
　　“你通常都是老师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吗？”我推不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愤愤的问。长长的走廊里零零星星的只有几个人，幸而如此，否则恐怕同学们又要讲闲话了吧。
　　“离伊，你怎么能这样说，还不是因为要帮你脱罪，所以我只能牺牲一下面子，偶尔装一下乖乖牌了。”越梓莲对着我怪异的挤眉弄眼，我简直难以置信面前这个装可爱的少年就是几天前血流成河，口气自嘲的少年。
　　一前一后似乎相差太多了些。我现在几乎能够相信双重人格这种说法，看看我的眼前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良好的家教也无法让我的不满平息下来。
　　而现在的我愈发不敢相信越梓莲所说的每一句话了，脑袋里的每一个脑细胞，每一根脑神经都在每时每刻的提醒着我，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越梓莲，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我始终都无法看透你笑容背后的哀伤里又夹杂了多少复杂的情感？

　　空气在瞬间被我们之间的气氛所凝聚，每过一秒钟，我的呼吸就越来越急促，越梓莲却不肯罢休的看着我，上课的铃声终于在这个时候准时打响。
　　“你可不可以放手了呢，上课铃响了，我要回教室上课了。”我用从来没有过的口气向着老神在在的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心底默默的盘算着回家以后一定要缠着佐诺替我补习功课。
　　“下课以后一起回家吧。”越梓莲松开手中的发丝，眼睛看向地面，我看不清他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和我说着这样的话，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捡起放在地上的本子，顺势挥了挥拿着本子的手，轻喃似的话语一字字的映进我的心里。“不准再逃跑了哦~就这么说定了。”就像是神旨般深刻，我却从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心脏一丝的抽痛让我回过头，小跑到走廊的尽头，班级的门口。
　　“他就是那个能够让你感觉到温暖的人么？”我回到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的时候，一向对我爱理不理捉弄为主的小晟突然这样问着我。
　　“原来就是他啊。”小晟的表情比之兴师问罪更加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就是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扳过他的脸。“那个人，不是他。”佐诺给我的温暖，夏冉给我的温暖，统统都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恩赐。
　　“不是么？呵，真是好笑，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向我解释？而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小晟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惨白，他用手紧紧的捂住鼻子，血液顺着他指间的缝隙中渗漏出来，他洁净的校服前襟上被沾染上几滴几乎一掉落下便马上向四周渗透开的红色。
　　“你在大前天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我，不是么？”小晟憋出一丝笑容，在我看来却是苦苦的微笑，似乎是在嘲讽着我的无情。
　　小晟，是这样么，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我揪着胸口的衣料站在原地，看着他失控，看着他的责问，却偏偏不去制止，我也是自私的人，你知道。我太过于缺乏勇气，所以只能够站在这里看着你摧毁一切，摧毁你自己。
　　“夏离伊，说话啊，你究竟要把我逼迫到怎样的境地才肯甘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恰好全班的同学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你是故意的么？我的笑容完美无缺，却独独在眼里多了一丝的哀伤。
　　“砰”的一声，小晟一脚踹翻了他面前摆放满课本书籍的课桌，四周的同学唯恐危及自己的纷纷逃窜开来，鼻血洒在地面上一滴滴的鲜艳如火。他小麦色的脖项上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几个血色的斑点，心底的不安渐渐袭来。
　　“够了，够了！安饶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言不由衷的上前否认，是的，那种我察觉不到的情感，完全充斥了我的所有神经。所以我不得不又一次向你认输了，可是，这场战役，并不是我和你之间的征讨。

　　所以，能不能够在我真正获得自由之前，放弃你无谓的挣扎？

作者有话说

　　大家应该猜得出他们俩啥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