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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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只是赎罪，那么请你就此放过自己。
同样的房间里，我抚摸起镜子里笑得分外开心的自己，我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真心的笑过了？答案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准确的计算出来，只是晓得从9岁那年离开这个被虚荣和地位所覆盖的家庭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快乐过。
或者说，就算呆在这个家里，我也无法得到同龄人的那份自由。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就算我的左手仍旧能够弹奏钢琴，那又如何？
我遇不到伊伊，得不到关心。终究还是会走上这样的一条道路，一条足够让我被自己所毁灭的道路，不是吗？
叮叮咚咚的小夜曲响起，索尼爱立信的音乐手机的和弦铃声听在耳朵里显得格外清脆，被白色外壳所装饰的手机在平直的桌面上剧烈的震动起来，显示屏上的名字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殷琢芫。
“小芫。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按下接听键，声音里没有掺杂进一丝刚才的喜悦，甚至还带了点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小莲，你听我说，我那么做，也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而已。”小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我解释了今天为什么会去找伊伊的原因。这并不像是一贯无视一切的她，在别人的眼里，小芫是那种做了就是做了再解释也没有用的人。
而现在的她，在电话那头的她，正在失常的对我解释着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担心我。只是不想让我再受到任何能够避免的伤害。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我。为了我而已。可纵使如此，理智也并没有让我就这样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我无法忍受我最要好的朋友以不要伤害我的名义带给我喜欢的人困扰，爱情和友情永远都是无法掺杂在一起的，我总是这样认为。
“如果你是为了我好的话，就不要再去找伊伊了。”我冷冷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语。连自己都被语气中的强硬和胁迫吓了一跳，我从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面对陌生人，也只是淡淡的走到一边不愿理睬罢了。
“我只是想要赎罪。你连这样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微掺入些许恳求的意味。
“不是我不想要给予你赎罪的机会，而是现在的我不认为别人亏欠过我什么。因此，如果保护我不受到别人的伤害就只是为了赎罪的话，那么就请你放过自己吧。”放过我，放过你自己，这样对谁都好。
我无法用现在17岁的年纪去责怪那一年才12岁的你，虽然小芫你给我的那一击，才是让多年前的我离开这块土地的真正原因。
那一个夜晚，城区里最老旧的一片房屋被大火所吞噬掉，被染红的天空显得格外妖娆。水祈阳紧抓住抱着八音盒想要冲进火海中找寻那一个身影的我。
“放开我……”我混着汗水的嘶声大喊，使上身上所有力气踢打身后的少年，疯子一样的死命挣扎，甚至张嘴狠狠的在他的臂弯上咬出一个齿印，听着少年吃痛的抽气声，那带着咸涩腥味的液体流淌入口中，那是血的味道，浓厚的气味让我几近想要呕吐，却还是不肯松口。
已经被大火烧灼的逐渐泛黑的房屋似乎在不断的哀鸣，嚣叫，我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眼前突然晃动过一个人影，是个我熟悉万分佝偻着背脊的女人。我似乎听到她叫我的名字，小莲，小莲……万分的焦急，万分的疼惜。
“我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抱着八音盒，再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少年的臂弯终于松弛了下来，我瘫软的身体倒在地上，口里还是不停的喃喃着告诉自己，或是告诉别人。“我求求你……”
我半爬半踉跄的向女人所在的位置进发，只差一点点，马上就能够让她看到我，马上，那个慈祥的笑容就又能够在我的眼前出现。
真的。
马上。
大火烧遍破损的房屋在夜风中剧烈的抖动，而被灼烧了许久的屋檐早已摇摇欲坠，只听得轰隆的一声，一大片的房屋如数倒塌，而当那些已经成为瓦砾的砖块跟地面摩擦的那一秒钟发出了一声撕裂人心的闷响。而仅仅是在这短暂的一秒钟时间里，这轰然的一声闷响却让我心头上所有的希望全都浇灭。
“求求你……”一定是错觉。我一定是看错了。她那么的疼爱我，怎么可能会不要我。呆滞的目光一直都注视着被老屋倒塌的瓦砾所堆砌成的废墟堆，脖项还是不停的摇曳着，但却好似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娃娃。我的魂魄，我的所有，统统的都随着房屋的倒塌而飞散消尽。
而当救火车开来的时候，大火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就仿佛已经遥隔了几个世纪，或者几个千年。我不甘心的扔下紧搂着的八音盒，赤手扒着那一堆废墟。无法弯曲的左臂耷拉在一边，白嫩的手指不停的挖掘着乱石与湿漉漉的泥土所组成的萧条。
指甲与指尖的缝隙处尽是黑色的泥土，玻璃渣子和一些尖锐的物体把原本完好无损的手指划得血肉模糊，数不清楚的伤痕，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绵绵细雨突然稀里哗啦的大了起来，并在所有的物体上打磨了一层朦胧的雾气，雨水打湿我的脸颊，新鲜泥土的味道被带进鼻腔里，有些憋闷的心情终于在这个时候里如数释放，我分不清楚在脸上滑落下的究竟是冰冷冷的雨水还是咸涩的泪水。
我不停歇的一直挖着，任由雨水浇灌我的全身，不晓得麻木的指尖是触及到了什么，有一股电流般的感觉流过全身，我低头透过密集的雨丝看到一块泛黑的布块残渣。
天就好像崩塌下来一大片。
“小莲。奶奶已经死了。”水祈阳拉扯着僵直在废墟堆里，像个被人丢弃的布偶娃娃般对着布块发愣的我。“跟我回去吧。”
“奶奶已经死了……”
“你骗我。”她怎么可能会丢下我，怎么会不要我……她说最疼最疼我。“你骗我！”我撕心裂肺的大声吼叫。我朝少年一把拦住我的腰际的手腕抓去，赫然就被我抓出几道血痕。
“哥……我求求不要带我走……”
“奶奶会回来的，会回来找我的。”
“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我疯子一般的挣脱开他的束缚，跪倒在地上敲击着自己的额头。
“小莲！你清醒吧。她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水祈阳似乎是有些严肃的把我硬生生的从地上拉起来，捧着我的脸颊，很认真很认真的告诉我，然后满是怜惜的把我搂进他的怀里。
那个怀抱很温暖。可我还是觉得很冷。
仿佛掉落入冰窟那样的寒冷。
“你就是小芫说的那个会弹钢琴的男生吗？”少女昂首的看着我被包裹成粽子一般双手，捂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笑声，语气却是傲然和讽刺的，“呵，你不知道对于一个钢琴的演奏家，那一双手是比性命都要重要的东西吗？我看你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骗小芫的？”她低下头凑近坐在课桌边摆弄着八音盒的我。漂亮的头发服帖的扎绑成一条马尾，干净而清爽，却仍旧是说不出的厌恶。
“喂，殷琢芫，原来你也会看错人啊。”少女因我的不理睬而挑高了眉头，而后又带上一抹幸灾乐祸刺耳的语调向刚进门的小芫开炮。
我打开八音盒，待乐曲声叮呤咚咙开始演奏时，再合上。如此反复，没有了其他的琐碎声响，房间里安静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墓穴，埋葬着自己躯体的坟墓，是余下凄凉与惨切。
“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就好像是电视机的音量渐次调大，耳朵里听到的尽是这些话语。少年的，少女的，父亲的，母亲的，老师的，同学的。一个一个声音交缠在一起，嘈杂的就好似是个喧嚣的菜市场。
头痛欲裂，恨不得就这样死去。我揪住发丝，用力的拉扯，想要把那在脑袋中作祟的抽痛一点点的抽离走。
“你怎么能这样！”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为什么连弹一下钢琴都不肯？”
“越梓莲，你这个骗子！”小芫红了眼，凶神恶煞般的瞪着我，瞪着我宝贝似的环抱在怀里的八音盒，猝不及防的伸手拿起被我合上的八音盒，用力的扔到地上。
被摔得支离破碎的，除了乐曲与八音盒，似乎还有我的心。一片一片的，比用力摔碎的玻璃碎渣子还要细碎。
我躲在昏暗的房间里，努力的拼凑着可怕的碎片。可我并不是神人，也没有魔力，无法将早已结束了的命运一切还原。
“小莲。跟我一起去英国吧。”水祈阳的一句话就宛若是一个契机，一个在最佳时机出现的光晕。于是。我逃了。
逃离到天涯海角，才发现想要忘掉你的我是多么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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