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辈子超厉害》紫若幽123

62、暗雪

　　十巫六君，说到底，不过是大祭司手中傀儡。

　　人与“半神”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对于暗雪而言，那是一段无比珍贵、无比璀璨、无比精彩的热血时光，但对于高座之上的神子而言，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他本无意干涉人间事。

　　权力的背面是责任，他之所以被贵族、被十巫掣制，本质原因，是他根本就懒得管事。

　　昀国的制度决定了，身为“圣子”，拥有半神之力的大祭司，只要他想，可以非常轻易地拿回权力。

　　雪原之上，高山之巅，万万座庙宇，拜的都是眉眼微阖的圣子，而非圣城中的贵族。

　　他曾给予她同生共死的力量。

　　可同生共死的另一面，是至死方休。

　　神明是至高无上的。

　　他们不会去委屈自己，体谅凡人。

　　他们不会去学习如何“爱”一个人，

　　他们更不会去克制自己的侵略性、占有欲、喜怒无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即便他因为她的一句话，剜掉了她近侍的双眼，那些人也只能谦卑恭顺地忏悔自己的罪行，感恩神明的恩赐。

　　即便他强制往她身体里注入古神之血，冷眼看她身体发生恐怖而可怕的异变，她也无法拒绝。

　　——他想让她像自己一样与天地同寿，永远不朽，无论是以哪种形态，无论她自己愿不愿意。

　　无论那将承受怎样的痛苦。

　　一次次地容忍，一次次地放纵，一次次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肆意……

　　若从来没有真正彻底敞开心怀去爱什么人，那人世再险恶，受到的伤也终究有限，可若是你真正全心神地去爱过一个人，全身心地信任、宠爱、维护，最终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对方的玩偶，这时的你，又该如何自处？又能怎样自处？

　　暗雪对诀弦的迷恋、倾慕、怜惜，使她即便看清了很多东西，也依旧忍耐下来了。

　　但总有些东西，是暗雪无法容忍的。

　　比如……孩子。

　　她出生即丧母，所以，母亲对暗雪而言，有着相当特别的意义。

　　她渴慕有母亲的爱护，但又因为自己的出生造就了母亲的死亡，对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与弥补心态。

　　暗雪之前有个姐姐，名叫陌缓安，比暗雪年长，宫中人常说，她很像早逝的王后。

　　恰恰陌缓安对暗雪还不错，尽管这不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暗雪是将来要登上王位的王储嫡嗣，很大程度上可以左右她未来的婚嫁与地位。

　　可暗雪对陌缓安一直好的过了分。

　　什么山珍海味、异国奇玩、绫罗绸缎……只要是好的东西，暗雪都会给她，她也从来都不会管那些东西对于庶出公主而言有没有逾矩。

　　后来陌国想让周国王世子娶暗雪，周国王世子也很喜欢暗雪。

　　暗雪其实根本不曾想过嫁娶之事，可陌缓安喜欢王世子，她去告诉王世子，暗雪不愿意离国，是因为不愿意离开她。王世子若是想让暗雪同意，可以在娶暗雪的同时，纳她为媵妾。

　　这话暗雪听的清清楚楚，那天之后，她约王世子去试炼场，结结实实地把对方揍了一顿。

　　可怜王世子还在高兴心上人终于约了自己一次，结果转眼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暗雪临走前，还拎起了他的脖子，在他龇牙咧嘴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威胁他：“你若是敢待她不好，待她不好……”

　　暗雪最终也没说出如果对方待陌缓安不好要怎么办。

　　她转身直接去闭关修炼了半个月。

　　暗雪修炼出关的时候，最终决定先给陌缓安攒点嫁妆。

　　再后来，就是陌国城破。

　　混乱的战场上，暗雪本正踩着尸体，狠狠地给敌人致命一击，但她稍一瞥眼，就发现陌缓安的身后有敌袭，她头顶那锋利的刀刃还闪烁着锃亮的光。

　　暗雪想都没想，直接以身为盾，扎扎实实地替她扛了一刀。

　　就算是在那种时候，暗雪第一反应还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去问陌缓安有没有事。

　　可惜这句问没有说出口，惊魂未定的陌缓安一睁眼，就看到前面的周国王世子在战局之中，有人从他后方过来，眼见着就要冲着他来一刀。

　　陌缓安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面前的暗雪推出去，扎扎实实地替周国王世子又挡了一刀。

　　前面一刀，后面一刀，不过十岁的女孩整个人都怔住了。

　　风吹起了暗雪的长袖，冷风灌进身体里，她甚至觉得，这还没有她的心冷。

　　暗雪后知后觉，她对陌缓安过了头的好，其实是对母亲的爱的一种转移。她是把自己对母亲的愧疚、弥补、爱，放在了陌缓安的身上。

　　她天生就是守护者，天生就是骑士，所以即便是渴求母爱，也不是去要求别人如何如何，而是自己去付出。

　　她从未体会过母爱，不知道母亲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母女关系在她的生命中是完全缺失的，有什么，比与自己的骨肉构建一段好的亲子关系，更好的弥补方式呢？

　　但她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如愿。

　　昀国历代大祭司，拥有伴侣的人寥寥无几，但拥有炉鼎的人，可谓多如牛毛。

　　无论是哪一任祭司，从来没听说过炉鼎需要避／孕的，因为大祭司的力量太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的界限，和人是有生殖隔离的。

　　神之后代能和人之蝼蚁有后代吗？

　　所以诀弦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直到暗雪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

　　暗雪为什么能怀孕？

　　因为他给她喂了自己的血，因为他强行提升她的血统等级，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给予她凡人躯体根本没法承担的力量，因为他逼着她进化。

　　本质上来讲，她的身体里，流淌的是他的血液。

　　他是真的把她变成了几乎和自己一样的，过于强大的怪物。

　　过往他淡漠于人世之外，天下局势再怎么变，于他都不过是手中棋盘的转动而已，十巫六君更不过是傀儡而已，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十巫陨灭后更是畅快，爱人就在身边，传承了昭明帝的力量和诀弦的血液后，暗雪和他一样，永生不死，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她会离开自己。

　　不断进化的血统带来的好处，当然不止是能让暗雪光明正大地与他并肩，还在于，伴侣不断强化后的躯体，难以言喻的美与力量。

　　但这一次是真的不同。

　　诀弦发现这件事之前，其实因为彻底惹恼过暗雪一次，而几天没法见到她。

　　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暗雪当时已经快被肚子里的胎儿吸干了。

　　神子。

　　神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光明与正义，神与魔，很多时候甚至根本就是一个意思，“神子”这两个字，仅仅只意味着绝对的力量与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血统。

　　诀弦再怎么改造暗雪，给她再多的力量，她也终究无法作为母体来孕育神的子嗣。

　　诀弦的诞生，便已倾尽了母神与父神无数的神力与心血，暗雪区区一个人类，又要如何去承受来自神明血统的无上馈赠呢？

　　即便她的躯体经过改造，体内同样流淌着古神的血液，她也根本无法承受新神明的降生。

　　强大的力量，畸形的血统与身份，使这个孩子还未诞生便注定会是灾难，而这灾难的第一个祭品，便是他的母亲。

　　争吵、矛盾、冲突、纠缠、绝望、恸哭………以暗雪的性格，即便她知道这个孩子会夺去自己的生命，也不可能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

　　暗雪过于强硬的态度，的确让诀弦不得不想其他办法去分担这个胎儿给母体的压力，而不是直接动手。

　　那段日子，诀弦几乎要用尽他的全部神力，以确保暗雪能够日复一日地喘息，他上天入地，翔天游海，寻觅奇珍，只为胎儿能够正常地汲取养分而成长。

　　一再的心怀侥幸，一再的拖延，反而最终让暗雪彻底被腹中胎儿吞噬。

　　当听到大夫满脸沉痛惧恐地摸着暗雪的脉象，摇着头说人已不在的时候，昔日淡漠的昀国圣子，彻底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