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皇帝和反贼恋爱的第八天 ...
-
黄天霸没想到，那中年人居然就是康熙口中的施公：江都施不全。
这是小事，比起施世纶让他在城外所见之事，这事情简直小得不值一提。起码他早已知晓他们两个关系匪浅了。
——有人打着天地会的招牌行凶作恶，暗杀早有青天之誉的新任县令蔡申。这件事情往严重了看，是对整个天地会的挑衅和打击。
必杀不赦！
“大哥你看，这就是案发现场唯一遗留的证据。”
青木堂暂补上来的部下经过那次失败的押运之后，虽然还是跟黄天霸有所隔阂，但对这个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的新任头领都还算服气。这段时间两边都在磨合，配合起来已经比开始有了很大进步。
黄天霸接过被递过来的马蹄铁，细细端详片刻：“此乃上等精钢打造而成，连总督管辖之内的马厩，都没有这么好的马蹄铁，一般江湖中人，更不用提了。”
他把那块铁还给手下，已是胸有成竹。
“莫非冒充我天地会的人是……？”
“到贝勒府的马厩中给我查！”
“是！”
一群帮众作鸟兽散，黄天霸目视着他们都不见了踪影，才转身准备回戏院——上次绑架康熙虽然被他逃了回去，可江宁城内的戏园何其多，现在宏化堂旧人又不在身边，他于是仍旧藏身在原先的戏园当中，以探听消息。
只是迎面便见路口直行来一女子，一身红衣，扎着红头绳，竟有些面熟。
……好像是，那次在戏院刺杀康熙时乱了他们计划的女子？
黄天霸心中一动，决定跟上去瞧瞧——说不定便能找到康熙的藏身之处。
谁知那女子越走越快，撞上了贝勒府的苟六。
眼看苟六的举动越来越过分，黄天霸有些按捺不住想上前相助，没想到只是犹豫片刻，那女子竟径直往他的藏身之处而来，口称“相公”，生拉硬拽把他揪了出来。
“哎，姑娘……姑娘。”
可怜黄天霸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他心知这姑娘只是为了脱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仍是止不住地面上发烫，也不好推脱，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苟六盯着他，小眼一转，喝道：“天地会乱党！”
黄天霸一凛，只是那红衣姑娘马上在旁边打岔道：“什么天地会，我相公可是老实人！”
“哼，老实人上街，会带着把刀？还是把大刀！”苟六瞟了一眼天霸手中的长刀，自觉抓住了什么把柄，气焰愈发嚣张，“我看你就是天地会乱党，来人啊，抓起来！”
黄天霸已经看出了他在虚张声势，索性不动神色地横刀往红衣姑娘前面一挡。
贝勒府的家丁战斗力还不如府尹的官兵，黄天霸刀都未出鞘，砍瓜切菜般将他们打得零零落落，两下架住苟六，端的是气定神闲。
“大侠……大侠饶命哈……”
他将刀一推，把那变脸奇快的小人摔了个跟头，转身拉起那姑娘的手便跑。
“哎哎，这边，我家在这边！”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黄天霸一路将她送到家门口，看看那民居着实不可能是康熙的藏身之处，便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去。
“喂，你！”不想那姑娘竟出言叫住他，双手叉腰站在门前阶上，脑袋一歪，“你跟了我那么久，都不说句话就要走吗？”
黄天霸茫然皱眉：“说话……说什么话？”
“你……你……唉，气死我了！”姑娘一跺脚，见他那副不解风情的呆样，甩袖便准备进门。
忽然有中气十足的呼喝从门里传来：“黄天霸！黄天霸！”
黄天霸猛然顿住脚步，死死盯着那两扇关紧的木门，心中震动不已。
……到底是何方高人，隔着门板竟就已知自己前来？他又到底有什么目的，出声叫住自己又是为何？
红衣姑娘惊喜道：“你怎么不走了？是不是、是不是打算进来坐坐？”
黄天霸思索片刻，握紧手中的刀柄，撩袍走上前去：“坐！”
之后的事情简直是一场闹剧，当他第二天早上带着宿醉的头痛醒来，整个人的脑子都差不多是一团浆糊。
“你睡的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爹说，我们这就算是成了亲，以后你就真的是我相公啦！”
黄天霸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这个叫牛妞的女子他并不讨厌，甚至对她泼辣爽利的性子还甚是欣赏——可这并不代表、不代表……他就能娶她为妻啊！
且不论之前他们素未蒙面，就单论他的身份，便不可能再与常人一般安享天伦之乐。
“牛妞，你听我说，”黄天霸沉下心来，转身面对牛妞，郑重道，“我……我不能娶你，我不能娶任何人……”
“为什么！”牛妞瞪大眼睛看他，“我爹都去买喜酒喜炮了，他说今天就为我们主持婚礼！”
“唉，他……”天霸简直有口难言，情急之下只能跃窗而出，却正撞上了一脸喜气洋洋赶回来的老爷子。
“爹！他要跑，拦住他！”
天霸猛然站住，躲过了老爷子不由分说袭来的一掌，一边招架一边万分无奈道：“您听我说，我真的不能娶您女儿……”
“臭小子！”老爷子哪里听他，一招一式攻将过来，竟逼得他无处躲闪，“你敢看不上我女儿？”
“我不是……”
“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做我女婿！”
“……”黄天霸已然明白讲道理是讲不通了，便不再多言专心拆招。
老爷子武艺出乎他意料的高强——至少绝不该是一个蜗居深巷、嗜好饮酒的普通老人所能使的出来的。
黄天霸一心求脱身，不欲多做纠缠。两人你来我往之间，蓦地出现一个缝隙，他便趁机一脚踢在老爷子带回来的酒坛子上，趁那老人去抢，连忙旋身跃到门口。
他一向光明正大惯了，甚少耍这般滑头，这么一晃，反而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只是到底要事在身，黄天霸歉然地对那父女俩点点头，慌忙往新部下们暂时栖身的包公庙方向逃窜。
“爹！”牛妞大喊，“他跑了！”
老爷子一墩酒坛子，一双眼都瞪圆了：“追！”
黄天霸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带领手下在包公祠上香的时候听到老爷子那把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已经快要无力抗争这悲剧的命运了。
他刚刚得知上次所察的马蹄铁的消息——果真是贝勒府的人。可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传说中昏庸无能的贝勒爷，何必冒充他们天地会呢。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老爷子，他简直有想要叹气的冲动。
打扮成普通民众传递消息的下属们愣了一下，知趣地走到另外一边。黄天霸轻轻提了一口气，闷头持香去往右侧边拜祭，他现在没有心力来应付这些，一心只想着把这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对付过去才好。
“大叔，这事儿我们改天再说。”
“改天？”老爷子紧跟在后面追上来，一脸认真，“不行，今天就要成亲。”
黄天霸无言以对地回头，欲哭无泪地看着折返过来的手下们奇异的眼神，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更具说服力：“大叔，这件事情不能您说了就算。”
“天下的事儿，都是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狂妄，也实在有些市井无赖的痞气，黄天霸哭笑不得地回一句：“你又不是皇帝。”
“嘿，皇帝也得听我的。”
“……”黄天霸摇摇头，朝左边的神像拜了几拜，将手中的长香上了上去。
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脱身，就听见祠外一阵嘈杂。却是康熙一行人到了。
这着实不能算是个惊喜，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黄天霸反射性地踏前一步，将像牛一样倔的老爷子护在身后，没注意到老爷子颇有些奇特的神色。
他却不知，要论现在心里最紧张的，可绝算不上他。
——我们早就说过，康熙此来主要是为了寻找顺治的。这些年他接到过不少有关先皇的真真假假的消息，还真没有过一次让他感觉到离相见这么近。
这次来包公祠截人，他还特地带了自小在顺治身边长大的阿德贝勒。只是天霸为什么会与这个疑似汗阿玛的人在一起，他不是天地会的人吗？
至于意图谋反的贝勒，自然是不想看到顺治有机会还朝了。
“你仔细瞧瞧，那可是顺治爷？”
“回皇上，”贝勒同样会以耳语，“依奴才看，貌似而神非啊……”
“哦？”康熙听在耳中，却还是定定地注视着对面的老人。
实在是太像了。他不敢确定，但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几人各有心思，小小的祠堂里一时气氛凝滞而古怪之极。
“爹！”一声呼唤突然插进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门口看去，牛妞眉开眼笑地闯进来，高兴地对天霸叫，“相公！”
康熙心里一阵紧缩，他把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归结到这对老人的称谓使他身为皇父的可能又少了一分上，有意无意忽略了另一个被呼唤的人给自己带来的冲击。
黄天霸愣愣地跟老爷子对视了一眼。
还是老爷子先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冲他后背拍了一掌：“好女婿，走吧！”
黄天霸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在索性跟康熙拼了与暂时承认这个糊涂岳父之间纠结了片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是，爹。”
于是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拉手走了——两个急于脱身的人思维难得走到一条线儿上，只有不明就里的牛妞还在惊喜地叫唤。
“爹，他承认啦？他承认啦！”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皇帝和反贼恋爱的第八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