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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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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审计机构负责人磋商好了项目细节后,秦牧闲来无事,又逛进了夏宴的办公室,“这次我算是真服了你了。”他甫一进门就感慨万千道。
那场豪赌,夏宴还真赌赢了。
虽然过程焦灼了些,但是半个月后才姗姗来迟的结局令人十分满意——两个亿现金入账,同时临时董事会会议上,林国栋声援了夏宴更换财务总监的决定。
林国栋虽然尚未跟他这还没转正的女婿言和,但是又是打钱又是声援的,林老头儿已经是以实际行动握手言和了。
他会这么爽快,想来应该是对他独自面对婚礼上的难堪,且又为林婷婷任性的逃婚遮掩而给予的补偿。
对此,夏宴并不心存感激,因为都是生意。
“拭目以待审计的结果吧,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夏宴目光幽冷,眼里的势在必得锋芒毕露。
他回盛天之前,更换财务总监便已在他的计划中了。
秦牧入职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聘请外部审计机构对前任财务总监进行离任审计——前任是赵小兰的人。
此举,算是将盛天集团创始人家庭成员之间的龃龉摆在了明面上。而审计机构的入驻,则是令这场家族的权利斗争进入白热化。
离任审计,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赵小兰尽管知道这是夏宴要弄她们母女几个了,也无可奈何。他的雷厉风行,才回来短短两个月,又是换人又是审计,将赵氏杀了个措手不及。听说她最近往医院跑得很勤,可惜老头子已不太清醒。
夏宴的心情很好。
“你那个小妈虽然会生,可惜一连三个生的都是女儿,苍天有眼啊。”秦牧幸灾乐祸。
夏艇在事业方面很拼,毕竟是初代创始人,他六十多岁了还身兼董事长和总经理两个职位。规划蓝图,付诸实施,两手都在抓,且亲力亲为。可能他以为自己能干到七八十岁吧,结果病来如山倒,进了医院后竟然就出不来了,才慌得把夏宴喊了回来担任总经理一职,所以夏宴他是空降。
空降也就意味着原先就没有被当作接班人培养过。
夏宴淡淡道:“所有上帝馈赠的礼物,都暗自标好了价格。”
夏艇是,赵小兰是,或许他也是。
“要说你小妈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如果她不存着私心把你们家的公司当她赵家的家族企业来搞,你爸爸也不会留一手,让她三个女儿和女婿一个也没能进到董事会,还指定似敌似友的林老头作为他不能行使董事长职权期间的代理人。还是夏伯伯高明啊,晚生对他钦佩之至!”秦牧做作地朝北方一拱手。
夏艇指定代理人的授权书还是在那次临时董事会上才暴露出来的,赵小兰和夏宴都没想到夏艇还留了这一手。
“企业是他创建的,岂能叫人改了姓氏?他老奸巨猾,那几个跳梁小丑只要不动公司的根本,他就会任由他们跳大舞。”夏宴讽笑。
要说一点没料到也不一定,他握有底牌——父亲是想要他低头,要他跪在地上承认早年的错误,承认他不孝。
二十岁,母亲病殁,父子翻脸,他远走他乡。
但可笑之至,是你抛妻弃子,却要儿子跪下来低头认错??
有本事,你到死也别让我回来啊。
秦牧戏谑道:“老奸巨猾这词也太过了吧?”
一直都知道夏宴同他父亲之间不睦,但父子没有隔夜的仇。
他试着打圆场,“哪个做企业的不奸不滑?不然怎么说无奸不成商呢?只是夏伯伯让林国栋来代行他董事长的职权,这是在兵行险着啊。你和林家丫头婚事还没定之前,林氏可是你们公司的竞争对手呢,他可是一心想吞并了盛天。所以我才说你爸爸高明啊,就是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未必他会简单的以为你成了林国栋的女婿,林老头就一定不会使坏了?我真的好想去找夏伯伯拜师学艺啊。”
夏宴摇摇头,“他只是性格使然,做事情一向激进而已,讲求置之死地而后生……”
忽然顿住。
眼眸微眯。
也许,会否——父亲叫他回来,除了只给了总经理的名衔,其他一样表示都没有——他是否也是在将他置之死地,望他能而后生?
一家企业要做成百年企业,良好的传承是关键,而不是简单地后继有人,有儿子继承家业。
也许,夏老头儿还真是……
秦牧察觉夏宴的走神,不想再继续他跟他父亲的话题了,那样会让场面更加冷场。他搓了搓手,一脸兴奋地对夏宴说他俩联手,势必要片甲不留。
再回首了下往昔峥嵘岁月,说这次肯定也会像高中毕业前夕的那场足球赛,一开始是他独木难支,直到姗姗来迟的夏宴替补上场,两个人打配合,梦幻组合的名声那可真不是盖的,硬是在一比零落后一局且第二场都踢到下半场的情况下,然后把最后的比分给硬生生掰成了二比一。
他讲得兴起,把夏宴拉回神,也回首了下往昔,嘴角含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切记轻敌是大忌。”
“对对。你那几个妹婿都在要害位置,很难缠,要赶他们出公司,我们任重而道远呢……咦,这是什么?”
秦牧的余光忽然扫到夏宴办公桌的桌边上有一摞信。
信封是粉色的。
这就有点抢眼夺睛了。
公务件谁会用粉色的信封啊。
他抓过来,一封封翻看,只见信封表面都中规中矩地写着盛天集团的地址和收件人“夏宴先生”的字样。
“有情况哦。”秦牧忒意味深长地瞅了夏宴一眼,“嚯,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用书信传递消息啊?”
书信这玩意儿如今就跟古董一样珍贵且稀有了。
见有两三封是已拆开了的,他蠢蠢欲动地想抽出来看看信的内容,“谁写给你的啊?哟,这字写得可真好看。”秦牧看着信封上同一个人的字迹大赞,“下的功夫可不少。字要写得好,功夫少不了,这少说练好几年了,印刷体啊。啧啧,这字娟秀温婉,一看就是女人写的。”
手指点着信封上“夏宴先生亲收”几个字,谑笑着一睐夏宴,“不会是你公司的女员工给你写的情书吧?你有板眼儿哦,才几个月,就有人用心地用最传统的方式向你示爱了,哈哈哈。”
有那么一瞬夏宴有些失神。
情书……
他很快恢复如初,“不过就是资助的一个学生写给我的感谢信罢了。”
“是吗?”秦牧状似有些失望。
搞财务的,逻辑缜密,相差一分钱,财报都编不出来,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秦牧抓着那摞信,数钞票一样,手指自信封边沿从第一封抚到最后一封,再往手心里一打,笑:“感谢信需要写这么多封么?肯定有猫腻,老实交代吧。”
夏宴也觉得一个月四封信,几乎每周一封,写得也太勤了点。
这不禁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太闲了?
现在的大学生这么清闲的吗?还是说她专业没选好,课程少?
但面上却一正色,驳斥秦牧,“别人还是个学生,没你社会人这么复杂,人家懂感恩,逢年过节给写封信问候下恩人不是很正常?”
秦牧挑眉,“逢年过节?”
“周末算不算节假日?”
夏宴的强词夺理叫秦牧无语,“那个学生没手机吗?一条微信一个电话就问候你了,还非得写信,还非得用粉色信封。”他就不信逼问不出来真相。
我说你这人真是爱胡搅蛮缠。
夏宴有点恼羞成怒了,“玩智能手机的,我都不资助!”
秦牧不置可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适时的,何婕敲门进来,脸上带着点好笑,“夏总,我已经给小章说了,若是没考第一就不用再写信来汇报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然就停止资助。”
秦牧看看书桌上的纸信,明白了,顿时夸张地叫唤起来,“夏宴,你太专制了!你自个儿读书的时候回回考第一的么?还要停止资助?你这个冷酷又专制的暴君!”
夏宴抱胸靠向椅背,睨着他:“我的钱从不养无用之人。”
很明显地意有所指了。
秦牧意识到自己在他办公室的确是闲扯得也够久了,起身往外走,出门前回头指着他:“冷酷又专制的暴君。”
何婕犹豫着没离开,想了下,还是开口道:“夏总,资助小章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直接一次性打款,一个月或者一学期这种。据实报销,其实有些麻烦……”
夏宴以为,秦牧刚来,财务部尚未完全在他的掌控下,底下好几个下属都是赵家的亲戚,给秦牧使绊子了。秦牧不好来告状,何婕却看不过眼,所以自告奋勇来了。
所以夏宴听罢,沉声道:“谁抱怨了?觉得麻烦的人,尽可以滚蛋。”
何婕却摇头,“夏总,抱歉,让你误会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建议。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对小章的资助,为何要采用实报实销的方式。我们也有其他的捐赠啊,但都是直接给一笔钱……”
关键是那小妞儿自己不接受啊。
夏宴也无奈。
谁叫这是他自己说的一定要遂了她的愿的?
他本不想搞这么复杂的。
资助个学生上学花不了他几个钱,当时他都没想到签个协议,还是疏桐自己提出来的。
何必还费时间去搞个什么协议?一旦弄协议,就会涉及到各种义务和权利条款。
而且,很多事情,白纸黑字一落笔,味道就寡淡了,食之无味。
但是好像,如果不弄得复杂点,她似乎就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大发善心。
他很欣赏她,她能屈能伸,又聪明伶俐。
只说能屈能伸这一点,一个小女生能做到大男人那样能屈能伸,夏宴看疏桐的眼里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欣赏她,就想遂了她的愿。她说弄协议,好。她说她不想给人误会是骗钱的,一切费用要据实报销,要写进合同里,他也说好。
想到她还戒指一事,必定她也不希望他随意扔给她一笔钱就了事。所以,钱要给得不多不少才好。但多少是不多不少?他不知道。倒是她说据实报销,倒解决了问题。
“虽然这是助学捐赠,但是必须得让她知道,这免费给她的钱也是来之不易的。否则时间一长,她还以为这是她应得的,我们该给的,她就不知道努力了。授之以鱼,不若授之以渔。跟她谈好条件再据实报销,才能督促她在学习上不断进取,如此才能达到助学的目的。达不到这个目的,养出白眼儿狼,还不如趁早不发善心。”
他若堂皇起来,能叫他精明的下属看不出任何端倪。
何婕肃然起敬,“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夏总的教诲。”
夏宴罕见地有点脸热,“你我同学,谈什么教诲?”
何婕微偏头,视线移开,失神地看着窗边那棵隽秀的似玉千年木,微微苦笑。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同学?你可有一分钟将我当你的女同学看待过?你还是上中学那会儿可爱多了。至少平易近人,不像现在这样只可远观而不可……哎,算了,我这就是自讨苦吃,一听说你回了盛天,非要跳槽过来跟着你,怨谁呢?只能怨我自己。
“好了,该下班了。”
“那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何婕垂眼离开。
夏宴今天心情很好,自秦牧进了公司,他轻松了许多。
坐电梯直达地下一层,开车出车库。
车库出口在背街,人烟稀少,车流也少。
手搭在车窗上,悠闲地等着路口的红绿灯变颜色。
突然听到了轰隆作响的发动机引擎声,微蹙眉,正要扭头看看是谁在这种商务区开跑车,余光里就见一团火红的影子飞速朝他的座驾直直撞了上来。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尖叫、高呼,还有那些停在道旁被震响了的小车防盗器的警报声一直蜂鸣个不停。
他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