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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你今晚好热情。”他咬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像叹气一样:“是不二君没有满足你吗?嗯?宝贝。”他后半句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红着脸捂住了嘴,喜欢看她被他调戏的害羞的样子,像完全被他掌控一样。尽管这句话里,满是尖酸的嫉妒。迹部北桢能感受到掌纹下他勾起的笑,这笑太熟悉了,又坏又迷人。
无论在哪里,这个人无论在哪个国度里,都是夜的气息。
“你不怕伤了酒井的心?”完事后她躺在他怀里问他,“我根本没想到她在这里。”他摩挲她的发丝,这四个月好像不存在——他们就是有这样的默契。
迹部北桢躺在偌大的浴缸里抽烟,尽管这些坏习惯已经很少再犯,这一次却依旧放纵自己。能在这样的城市找到与东京高级酒店标准齐平的旅社,想来忍足侑士也是大费周折了,洁癖有时也是有好处的。迹部北桢将烟头投进马桶里,把头枕在浴缸边缘。水汽上升,嘀嗒,滴在她的眼睑上,仿若泪水一样。忍足侑士坐在她对面,四个月未见,用一场肌肤之亲作为彼此见面礼,真是荒谬。
“所以我们的关系,是前度,还是前前度?”她问
“前度。你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我是指,有了这样的关系。
“从你大二开始算,大概五六年了吧。”
“……这么久了。”
“还有更久的,我们认识十一年了。”
“真可怕……”
“为什么说可怕?”
“我大概是跟你纠缠最久的女人吧,命也是很不好了。”
“很多女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
“哦,我好幸运呀。”她夸张地表示不屑。“话说回来,上班期间你是怎么能来这里的,手术不多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工作很忙。”
他们的对话,不像分手后的情侣,只像不咸不淡周期又极长的朋友。没有尴尬,没有吃力的彼此揣度。
“把年假给请了,索性也要年底了,及时行乐。”
“好吧。”她笑了,这句话她听他说过很多遍。明明人活于世都耗尽力气,非要强装玩世不恭。
“你什么时候回东京?”
“还没有想好,大概等这学期结束再过一两个月。你呢?”
“过两天就走。”
“她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水在降温,迹部北桢走出浴缸,从架子上取下毛巾,这样酣畅淋漓的洗澡很久没有过,他来,就能提供给她这样的假日,无论是在伦敦,在东京,还是在博卡拉。
“刚和你分手时。”
“速度很快啊。”——想来最后一夜的清晨,不休不眠的来电震动,想来应该是酒井本人了。迹部北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的在镜子前观察自己。因太久没有食用肉和蛋而微微瘦下去的身体,晒黑的脸和脖颈,刮完最后一丝粉底液后就这样一直暴露在太阳底下。她忽然有点心疼自己的容貌起来。
“瘦了。”忍足侑士望着她的背影,说。
“嗯。”她在镜子前站了一会:“也老了。”
通常他会说,不,你和十五岁时一样。这一次身后倒是一片沉默,她想大概是默认了,忍足侑士沉默半晌,回复道:“我也是啊。”
不二周助在路过迹部北桢住家时,抬起头看了看二楼,果然意料之中的一片黑暗。心中顿时了然一切。感受模糊,无法说出具体的五感。与她交往,自己心知肚明是一厢情愿而已。所以对她没有占有欲,他本就不是占有欲极强的人。在迹部北桢和忍足侑士离开后的二十分钟里,他从女教师们七嘴八舌的八卦里听到了刚刚这一盆吊在头上摇摇欲坠的狗血,偏过头看见红着眼睛的酒井,便更证明了这些八卦的真实度。他保持笑容,保持风度,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晚上备完课,在床上辗转反复,月亮明明晃晃,他盯着那个银盘看,他想,大概自己的人生顺遂,所以所爱却不所得这样平凡的事,在他身上,才终于生效了一次。
她睡过了,懒觉睡得很沉,好不容易养成的生物钟都被打破了,过去在一起时一直是她醒的早,这一次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人一只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手单手玩着手机。她睁眼,望着留一条缝的窗帘一时分不清这是在博卡拉还是在东京,身边的人总是带给她半梦半醒的中产阶级错觉。
“醒了?”他放下手机,另一只手臂顺势搁在她的脖颈上,将她环了一个圈揽在怀里。
“嗯……”不自然,不知道在不自然什么,忽然惊觉自己似乎上午还有一堂课要上。
“今天上午我帮你请假了。”仿佛已经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搁在她身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阻止了她想起身的念头。
“你帮我请的假?”她警觉的转过头,开始找手机。
“我帮你接了不二君的电话,不可以吗?”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但是迹部北桢是最了解他的,这语气分明,就是危险的信号了。
“下次未经我允许不要动我手机。”——发出了这个情侣间或者夫妻间才会有的命令后才发觉他们已经分手,而下一次,也不存在。
“好,遵命。”
他不知从哪里租到了车,竟一路载着她护送到学校。迹部北桢拉开车门走下车,戴上帽子走进学校,早有学生注视她进入校门。她微微颔首,这一刻,因为他的到来,无疑又将她的地位推到四面楚歌的境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漂亮姑娘做学生时,和校园男神谈恋爱大概会有的感受。但是在她还是学生时,平凡又懦弱,校园男神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倒是不起眼的不太像(或者说,配)是他的妹妹。
大踏步跨入办公室,拿了教具和书就去了教室,从她走进办公室时所有人的聊天都忽然停止,迹部北桢心知肚明自己是话题的靶子。她来这里,本身的身份就引人好奇,尽管自己没有什么财力和能力,却因为姓氏以及她赫赫有名的兄长和家族的光环使众人对之另眼相看。迹部北桢在从办公室走到教室的路上,认真想了想自己的学生时代,从没有和校园男神谈过恋爱,甚至没有考过一次第一名,十几岁不值得怀念,度过的稀巴烂又抑郁。若是没有忍足侑士,自己的想象力可以把自己臆想成悲剧小说里悲惨身世的女主。
他不是光,在自己的人生里从没有把他贵为“光”的存在,在离开他后,却发现他的确起到了光的作用。
迹部北桢把书放在讲台上,望向排排坐的学生,说了一句:“上课。”
忍足侑士在十二月五日时离开了尼泊尔,不比往常的是,给她留下了一个收纳盒的化妆品。是托酒店前台送到了她住家的地址,迹部北桢一看到署名便接来。她与他还不需要在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上客气,何况直男中的确只有忍足侑士稔熟并记住了她的常用品牌。
酒井大概是接着忍足侑士的脚步离开的,在与迹部北桢进行了两周的冷战后拂袖而去。迹部北桢有一天推门进来发现她的桌子忽然空了,瞬间了然了一切。“希望她是真的走出来了,也希望她知道忍足侑士不是好人。”她在备课时给佐藤蓝发出这句话,得到了对方的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知道欺负大学生。”的嘲讽。
和不二周助的关系因为忍足侑士的介入(或者说无意介入),一切恢复了原点,所有的暧昧不清都以极快的速度烟消云散。成年人不存在失去微渺的爱恨就死去活来,人生辽阔,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在有限的时间里,要多照料自己这一方天地。
“你圣诞节还是不回东京吗?”不二周助在下课后叫住她
“不回。”
“忍足君千里迢迢赶来看来也改变不了你的计划啊。”
“某人从来都不能改变我的计划。”
“挺期待你们交手的场面。”
“哈哈,但愿你说的不是违心话。”
不二周助一愣,继而露出舒展的笑脸,说了一句:“但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