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忆(初稿)》苏宁暖

17、VOL. 17

　　凌子衿还安然的躺在水祈阳的怀里，似乎这一切的明争暗斗都无法影响到她的睡眠。而互相对峙的那两人，早已变成了西班牙的斗牛，红了双眼，立起犄角，朝着对方发出强烈的斗志。
　　“放下她。”越锦城哑声说到，不过因为身体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气势。
　　抱着凌子衿的水祈阳微微笑，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坚定。“不，我不会放开。上一次，我就已经放手了，这一次，我不会放。”是的，他不会放。他已经太多次的放手了，如果继续这样错过下去，他就没有机会了。没有和凌子衿重修旧好的机会了。
　　永远的和她错过了。
　　越锦城的脸白了白。他当然知道他会说这话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之前的故意逃避，他和凌子衿就不会相识，自然，也就谈不上其他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他之前的逃避，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那，是你自己放弃的。是你自己放弃了她，如果我不争，那我就真的傻了。”越锦城直了直身体，微笑着反击，看见水祈阳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微笑着继续说到：“呐，既然你之前都放弃了，那么，就永远的放手吧。就算你将她夺了回去，又有什么用呢？面对一个对自己充满怨恨没有感情的人，你会比得不到人的我还要悲哀……”吐出最后一个字，越锦城的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充满了诱惑。
　　他已经变成了凌子衿初遇时的那一个精灵般的人，有着撒旦迷惑人心的笑容。
　　不知道是因为抱着她的时间有点久还是越锦城的话触及到了他的痛处，总之他抱着凌子衿的双臂有些颤抖。其实，更多的是害怕而产生的颤抖吧？担心他说的变成事实，害怕即使他努力过，凌子衿对自己也依旧是怨恨而不是爱情。可是，难道一个人真的要为自己少年时犯的错误而终生负责吗？就此剥夺他想要弥补的权利吗？呵……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吗？想要反悔救赎都没有办法，那，他回来干什么呢？
　　长久的面对内心的谴责，想到那个时候她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想着她被人用冰水垃圾恶整的时候，那黏腻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在睡梦中也会惊醒。每当夜里醒过来的时候，望着天上的明月，水祈阳就会忍不住想，小小的凌子衿是怎样熬过去的，小小的她是如何在黑夜中入睡的，梦里面会不会依旧充满了恐惧？然后，心中的疼痛就会不由自主的蔓延开来，铺天盖地的涌来。
　　即使是在英国，即使是在外面，他也不停的留意着凌子衿的消息，看着那些人寄过来的照片和资料，注视着凌子衿的成长。曾经故意被他遗忘的感情，逐渐生根发芽，逐渐占据了内心的领地。曾经对她莫名其妙的怨恨，也变成了点滴爱意。
　　所以当他发现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时候，终于不再逃避，选择了回来，可是她的眼中，他已经不再是唯一了。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有了另外的人，进入了她的生活。
　　是他自己任性的从她的世界里面抽离，也是他任性的想要强行进入，所以，即使是被抛弃，也是他自找的吧？所以，就算怀中的她选择了越锦城，也是他应得的结局吧？可是，心中强烈的不甘心，让他无法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啊……如此骄傲的人，是会不择一切手段都要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啊……所以，他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我说过了不会放手就不会放手！倒是你，如果不是用那个东西，你觉得那天子衿是会和你走还是和我走？”微笑着说出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狠狠的刺入越锦城的心中。
　　是的，如果那天他没有拿出那条白玉兰的项链，想必凌子衿也是不会选择自己的吧？毕竟在她的心中，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得到凌子衿的选择，他才迫不得已的拿出了项链。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做，利用它来得到她。
　　可是……“既然子衿选择了我，那么说明它还是有用的，总比某些人没有可以作为筹码的东西好。”越锦城反击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即使心中在滴血，也不能让他看出一点！
　　“呵……原来如此，在子衿的心中，你的重量比不上一条项链。”冷冷的没有语调的话在此时却是异常的刺耳，越锦城故意维持的笑容也顿时僵硬。“你……”越锦城气结，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来，毕竟他心中担心的也正是这样。如果他失去了那条项链作为筹码，是不是就真的在她的心中没了一点重量？
　　越想越愤怒，忍不住的越锦城忽然将紧握的双手狠狠的往水祈阳的脸上揍去。水祈阳一时不查没有闪过，顿时在他的眼角出现了一团淤青。
　　水祈阳抱着凌子衿的身体晃了晃，终于站定。直起身体硬着头颅骄傲的看着越锦城，脸上的鄙夷和嗤笑更加明显，让越锦城也更加愤怒。
　　“怎么？讽刺不了就开始动手了么？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会用暴力和拳头来解决问题？”水祈阳冷冷的嘲讽着，却不见越锦城在听见了他的这句话后，脸色变得煞白。

　　仿佛是记忆最深处努力掩埋的事情被人用掘土的工具挖了出来。
　　一层层挖开覆盖在上面的泥土，露出来的便是黑色的或者是灰色污浊。
　　并非金银等器物被泥土掩埋，在洗去上面的污浊之后变成重放光彩。
　　那些被隐藏的，被掩埋的东西，是被恶魔留下的潘多拉魔盒。在他曾经的努力之下深深掩埋，却又被人再次掘开。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重新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会让人毁灭的悲哀。

　　越锦城的身体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脑海中那些努力想要遗忘的事情逐渐露出来，让他感觉到了浓重的痛苦和不安。
　　那个男人的拳头，那个男人狠狠揪住女人的头发，用力的撞在墙上，柜子上。女人的头部一片血肉模糊。
　　而他，那个还是孩子的他，努力的缩小自己的身体，努力的让自己的存在感不那么强烈，眼睁睁的看着女人被男人殴打，昏迷吐血，可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甚至连呻吟都不敢出声。
　　如果叫出来的话，邻居会知道的。如果被人知道了，她还有他会收到更加严重的殴打。
　　可是，他好怕，好害怕。只有紧紧的将自己的身体缩小缩小再缩小，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唇自己的手，不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是流泪，也不能让男人看见。看见了，挨打的人就不仅仅是女人了。
　　他不停的在心里喊着，叫着，可惜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就算之后那个男人因为喝醉酒失足掉到水里淹死了，就算他之后被人带到了福利院，也没有人来救他。他们都在欺负他，因为他最小，因为他最弱，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那些大孩子的消遣品。
　　唯一得到的温暖，就是那个女人所赐予的吧？
　　那些温暖，是足够他回忆一辈子，保存一辈子的啊……
　　可是伴随着那温暖回忆的，是他永远都不想要再记起来的黑暗。所以，他努力的将这一切都模糊掉，都埋葬掉，努力的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他却不知道，当他每走下一步的时候，那些深黑色的记忆都致使他走下了每一个脚步。
　　他不断的变强，不断的让自己不那么弱小。学习防身术，为了不被人欺负时没有还手之力，学习钢琴，为的就是能够得到他们的宠爱和信任，不会被抛弃。他努力的学习着一切，努力的让自己完美，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喜欢去做，而是为了生存下去。
　　为了，在这个肮脏的黑暗的世界生存下去。
　　而让他得到救赎的光，就是来自于眼前这个人手中怀里抱着的人——凌子衿。
　　为了能够得到救赎，为了能够逃离那内心深处的黑暗，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她，想要留下他，如同渴望光明的盲人，努力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唯一的光芒和温暖。所以，他欺骗了凌子衿，所以，他才会在这里，与水祈阳对峙。

作者有话说

　　各位，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