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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VOL.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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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水家大宅中。
黑暗笼罩。偌大的水宅中,只有玄关处有一盏昏黄的灯微弱的亮着。深入前行,灯光逐渐黯淡下去,直至失去滑破黑暗的明亮。
巨大的落地窗前,树叶的影子投射在上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印照在洁白的地面上。借着天上颇为明亮的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靠在玻璃上,如同烂泥一般的瘫软。脚边是四散滚落的酒瓶,下垂在地面上的手里握着酒瓶的上部,双眼迷蒙的望向床的位置。似乎通过它,看见了另外的东西。
刚才,水祈阳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忆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次是他第一次知道凌子矜承受了多大的侮辱和困楚。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那难以言说的感情。
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
喜欢吗?恨吗?爱吗?还是嫉妒?或者是同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谁能说得清楚?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
迷迷糊糊之中,水祈阳睁开了眼睛。从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他不得不伸出手放在面前抵挡。有些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变成了半透明的红色,从指缝间看过去,天空都被分割成了好几个部分。
摇了摇头,水祈阳忍着头部的疼痛,扶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他身上伤心颓唐的感觉,随着他的起身而逐渐消失。仿佛一个新生的孩子,逐渐成长,由软弱变得坚强。当他直立起身体,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就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张狂。不羁。
现在还多了一丝成熟的内敛。
受过重创之后重新站立的人,会有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气场。让人不得不低头。
洗了个澡,换上衣服,整理好外表,水祈阳走了下来。所有在水家工作的仆人都有些呆愣的看着他,看着完全变了个样子的他,一阵静默。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只是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
车上,水祈阳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既然无法挽回,那么,就用我自己的方式,重新夺得吧……
越家卧室。
凌子矜躺在床上,蓬松的羽绒被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小巧。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在她的颊边,因为发烧而变得绯红的脸,以及异常红润裂开的嘴唇,让看见的人不住的心疼。
越锦城侧坐在床边,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着凌子矜的脸庞。
就是这张脸的主人,让他几乎绝望的心重新活了起来。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将他从那黑暗的深渊里面拉了出来。也就是她,才让他有了现在如此平静的生活。虽然偶尔也会陷入过去的迷茫和绝望,却始终能在最后一刻之前清醒过来。
他对她的感情,逐渐的从感激变为了爱情。虽然还有一些心结放不下,但是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当他看见凌子矜对水祈阳的感觉时,他开始慌了。他懂凌子矜看水祈阳的眼神,因为他是那样的熟悉。在遇见她之前,他的眼中,就是这样的。
痛苦。爱意。愤恨。以及绝望。那些,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而他,却在子矜的眼中看见了,看见她对另外一个男人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越锦城的手指勾住了子矜的几屡发丝,在指间缠绕,放开,再缠绕。头忽然低下来,重重的砸在子矜身边的床上。一阵震动。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看不见我对你的感情呢?为什么?
越锦城直起了身体,看向了沉睡中的子矜。
那天淋雨之后,子矜就紧接着发烧了。40度左右,差点转成肺炎,让所有的人都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请了医生进行治疗,过了三天温度才逐渐转到正常,只是明明就可以醒过来的子矜,却一直沉睡着。或者说是昏迷。
守了子矜好些天了,越锦城一直没有睡好过,几次睡眠都很短暂,他的眼睛周围青黑一片。
“她一定会醒来的。”站在他身后,面容姣好的贵妇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声音轻柔温和。
是的,她会醒来的,不会永远就这样沉睡下去。不会永远在梦境里。她会醒来,会的……不断的对自己说着,仿佛已经成为了真实。越锦城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慢慢的倒了下去。
他终于睡着。
“福伯,找几个人把少爷送回房间。”妇人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是片刻即逝的冰雪。鄙夷的目光不断的停留在子衿的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你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否则,便不要怪她。妇人冷哼了一声后便起身离开,并顺而关上了房门。
房外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都很安静,就仿佛在这空荡的诺大房屋内,只有她凌子衿一个人的存在。
只有她一个人。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很慢,却不像是老年人的步伐,落地有声。
门被轻轻的打开,子衿长长的睫毛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像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脚步声由外而内的传入,受到干扰的子衿皱了一下眉头,无意识的拉拉被子,转了一下身子,继续沉浸在梦境之中。
只要她睁开眼,便能够看到打开门的少年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慢慢的走了进来。他俯下身子,空灵的眼眸里不染杂质,清澈宛若山泉流水般好听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从他红润的双唇中吐出。
“就是你么……”那个让越锦城一见钟情的人……少年突然勾勒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那么……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醒过来?嗯?”
过了半晌,子衿才慢慢的睁开眼,逐渐清明的眼眸里有着一抹迷惑。是谁呢,为什么对上他的眸子,一切就好像似曾相识?于是,问题便不自觉的问了出来:“你是谁?”
“呵——”少年嘲讽似的轻笑一声,慢慢的弯下了腰,鼻尖相抵,呼吸相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答我,为什么要骗他?”
坐起身,凌子矜没有回答,头转向了窗外。树叶的影子从玻璃窗穿过来,落在铺有白色柔软的地毯上,他站了起来,任由阳光亲吻着他的身体,他的发丝,他的脸颊。一半明媚如同春日的花朵,一半黯淡好似黑夜的使者。凌子矜的双眼几乎没有眨动一下,一直看着窗外,忽然,眼泪就从瞪大的眼眶中滚落。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不醒过来?明明知道他一直守候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知道他十分担心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宁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要起来面对他?为什么?
不住的问自己,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说不清楚的感觉在心中萦绕回旋,让她忍不住咬住下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锦城是她一直记挂着的那个人啊,是自己在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啊……漫无目的的寻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的人,想念了那么久终于见到的人,甚至还是喜欢着她的,为什么自己不愿意见到他呢?为什么呢?
“呵——”又是一声轻笑,少年的脸上露出不屑。望了在床上抱着脑袋摇晃的凌子矜,他笑了笑,说到:“好了,你继续休息吧,我要离开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很有精神。”
见他即将离开,凌子矜连忙出声喊到:“等下……”
“什么事?”没有回转身体,一只手扶着门框。贴身适合的衣服将他身体的完美体现出来,不输于越锦城的身材。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仿似被他无形之中的气势给吓到,凌子矜回答的声音很小。
终于,少年转过了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让凌子矜的眼前一花。“越梓莲。你可要记住了。”挥挥手,少年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凌子矜在床上愣愣的望着他离开。
房间里面瞬间寂静下来。
如同空旷的巨大广场的黑夜里,没有人,没有声音,只留下她一个,寂寞的站在原地。
黑色的光,黑色的景,纯黑的色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抖。缩进被子,用手拉了拉,盖在了额头上。几乎要被她故意遗忘的场景又忽然冒了出来。
那瓢泼的大雨。那受伤的双眸。那缓缓离去的背影。还有乔哭泣的声音。以及那些那些许许多多想要遗忘的记忆,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在她病床边守候了那么久的锦城。生出青色眼圈的锦城。空灵如同精灵的少年。对着她轻笑。问她为什么不醒过来。让她的心里涌出悲伤,涌出自己都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伤感和混乱。
她也问自己,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要继续睡下去,为什么要让锦城担心,为什么想要放弃看见自己一见钟情的眸子。为什么,会想念那个伤她至深的人。
那么多的为什么,她答不出来,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只好沉默,只好摇晃着脑袋逃避,只好用被子将自己的脸埋藏起来,不见阳光,不见人世。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问题,没有人可以帮忙回答,也没有人可以给出方向,只有自己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只有自己如同盲人在黑暗的世界里,逐步行走。
无人带她逃出。也无人给她指引出正确的方向。
没有人能够给她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