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为》十弋

2、第 2 章

　　这边沈老太太在和李嬷嬷议论着宋夫人，那边也有人正在说着她。

　　叶夫人铁青着脸回到叶府东边的荣轩堂，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房间，站在黄花梨雕花桌前，背对着大门，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情绪得到缓和，才转过身来。

　　“夫人，您先息怒，老夫人是不同意您的话吗？”正在堂屋里布置小丫头整理屋子的叶嬷嬷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来。

　　这叶嬷嬷却是叶家的家生子，自叶夫人出生后便被指成为了她的奶娘，从此尽心尽力地照顾，满心满眼里都是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在叶夫人出嫁时更是自请成为陪房，成为叶夫人房里的大管事，叶夫人对叶嬷嬷的依赖甚至比对叶老夫人还要高。

　　这天一大早就要去沈老太太的荣寿堂请安，叶夫人心疼叶嬷嬷年纪太大，早起受冻对身体不好，便让她留在房里布置，没有跟着过去。看见自己当成女儿一样照顾的叶夫人气成这样，叶嬷嬷心疼的不行。

　　“哼，连面都没见我的，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叶夫人从嘴角挤出了这句话。

　　“夫人，老奴照顾了您四十多年了，今天拼着受您责怪，也要对您说这句话”，叶嬷嬷一咬牙，跪到叶夫人身前，不待叶夫人打断，一口气说了下去“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何不想开点，去对老夫人和老爷多关心点，多说几句软话，这样，老夫人和老爷也不会对您避而不见。”

　　“我都大早上去那边院子里等了一早上了，连院门都不让我入。还要我怎么服软，明明是他们对不起我的，表面上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他们让我这么没脸，我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当年当做女儿一样照顾，一心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女孩，转眼就在沈老太太的支持下成了夫君的平妻，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不亚于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在之后的这些年里，宋氏更是仗着养育了沈府唯一的儿子，隔三差五的上门挑衅一次，想要夺走管家权。因此每次看见沈府的那些人，不可抑制的愤怒和耻辱就会袭上心头。

　　听见叶夫人的话，叶嬷嬷心里叹了口气，陪着叶夫人一路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叶嬷嬷自然知道叶夫人心里的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毕竟夫人当年在家里也是娇养长大的，嫁入沈家十几载，即使膝下只有一女，大人也没纳妾给夫人添堵，被京中众人羡慕不已。

　　谁知道后来大人一言不发地娶了平妻，得到所有人的称赞。夫人为了沈家和叶家的名声，哪怕被人嘲讽也必须摆出端庄大方的仪态接受。

　　“夫人，老奴也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不过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大皇子妃打算打算啊。”叶嬷嬷知道，叶夫人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嫁给大皇子妃的沈府大小姐沈芝。

　　如若不是为了沈芝，叶夫人不可能会主动到荣寿堂去问安。因此，叶嬷嬷主动把话题转到了大小姐身上。

　　听到这话，叶夫人面上划过一丝愤恨，“如果不是他沈晖做出那种事，还欺世盗名得了那个名声，凭我儿的人品相貌，怎么会嫁给那个莽夫”。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换成了忧伤，满满地都是对自己女儿的痛惜。

　　自己女儿得沈老太爷亲自启蒙，三岁能书，五岁能文，天资卓越，被各位名师教养长大，无不说其灵慧。这样优秀的女儿，却由于自己父亲做的事，被天家注意到，定给了一直在外征战，被排除在皇室之外的大皇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怎么会好受。

　　“夫人”听见叶夫人说的话，叶嬷嬷慌张的叫了一声。

　　“好了，是我失言，以后不会再这样说了。”对于叶嬷嬷的慌张，叶夫人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夫人，恕老奴直言，以后大皇子一直都在京城，您这样的态度万一被有心人传到大皇子耳边，大皇子妃该多为难啊。”看到叶夫人随意的态度，叶嬷嬷不得不把大小姐再次搬出来，就算大皇子再不受宠也是天潢贵胄，不是他们能随意编排的。

　　“嬷嬷说的是”被叶嬷嬷一说，叶夫人也想到了最重要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芝儿过得好，之前大皇子一直在外，芝儿在京里也不好怎么走动，现在大皇子回来了，感念芝儿操持府中辛苦，特意举办了宴会，邀请我们这些人家，如果宋氏也过去，置芝儿的脸面何在。可恨老爷一直护着她，但愿老太太能可怜可怜芝儿。”

　　“夫人，之前老太太是怎么和您说的呀？”叶嬷嬷看见叶夫人终于转过弯来，心中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就是说她知道了，不要我过去，让我给那几个丫头做几身衣裳”叶夫人想起早上的情景，怒气又涌了上来。“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那几个丫头自有她们母亲操心，哪里有我插手的份？”

　　“老夫人指的是不是三小姐？”叶嬷嬷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说萱姐儿？”好半天，叶夫人才记起那个布景板一样的人。

　　当年宋氏有孕，为了挫她锐气，她特意给沈老爷寻了一个小妾，生的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果然，沈老爷沈晖一见梅姨娘就被迷住了，虽然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去宋氏那边的次数却大大减少。

　　没多久，梅姨娘也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听见这个消息，叶夫人不怒反喜，与沈老爷相处十几年，除了沈芝外再无所出，如何求神拜佛也没有用，叶夫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生子的希望，如果梅姨娘肚子争气，能够生个儿子，她正好可以抱过来养着，充当嫡子。如果没有生出儿子，反正沈府也不缺这一口饭，能给宋氏添堵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谁知道梅姨娘的运道却是差了一点，在怀胎七个月时宋氏生下来女儿沈芙，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却把沈晖的心重新勾了过去，把梅姨娘忘到了脑后。

　　之后梅姨娘更是连生产这关都没熬过，生下三小姐后就撒手而去了，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来的及看一眼。下人向沈老爷禀告时，沈老爷正在逗已经三个月大的二女儿沈芙，听到这个消息，却只晃了下神，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然后在宋氏的建议下给三小姐取名沈萱。

　　沈萱有着比她生母更胜一筹的美貌，却半点没有继承到生母的半点风情，说是木头美人似乎都抬举了她，杏眼迷迷瞪瞪，每天都魂游天外，这样的姑娘，即使有着令人惊艳的美貌，也得不到沈府主子的注意，就这么透明着长大了。

　　每一个见过沈萱的人都不免在心中暗叹，好好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姑娘，如此木木呆呆，真是可惜了。

　　“萱姐儿这么些年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我这个嫡母该做的都做了，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满的。”想起了萱姐儿是何许人，叶夫人更是不满。

　　当年知道梅姨娘生下的是女儿后，叶夫人就兴致缺缺，再加上宋氏又借着这件事做筏子，惹得沈老爷更加怜惜，给了自己几次没脸，对于这个孩子，叶夫人愈加不愿看见。即使这样，叶夫人自认也没有苛待过沈萱，作为沈府小姐该有的东西沈萱都有。

　　听到叶夫人的抱怨，叶嬷嬷深深地低下了头，半句话也不敢说，不管是什么原因，背后妄议主子都是奴婢的大忌，尽管叶嬷嬷服侍主子多年，依然时刻谨守身为奴才的本分，从不乱犯口舌。

　　屋内突然陷入了安静，叶夫人知道叶嬷嬷一贯的脾气，更是由于她的谨慎高看了一眼，因此叶嬷嬷没有附和，叶夫人也没有生气。反而把注意力放在房内新的布置上。

　　突然，叶夫人的视线被墙上挂着的《嬉春图》吸引住了，这《嬉春图》是前朝顾大师的真迹，描绘了上京贵女上禊日在洛水旁嬉戏的情景。却是叶夫人觉得冬日苦寒，满目荒凉，甚至无趣，特意命人从库房找出来的，才刚刚挂上没几天。

　　“嬷嬷，萱丫头今年也到豆蔻之年了吧？”叶夫人若有所思。

　　“三小姐是嘉元四年出生的，今年正是十三岁”叶嬷嬷在心里算了算，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待会儿去锦绣阁找个绣娘，过来给萱丫头做几身衣裳，再去金玉堂，选几套适合年轻小姑娘的头面，等女堂下了课，叫萱丫头到我这里来一趟。”叶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精光闪了闪，飞快地对叶嬷嬷说了一段话。

　　“是”尽管满心不解，叶嬷嬷还是应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萱丫头了？”看见叶嬷嬷眼中的疑惑，叶夫人主动解释道：“大皇子回京后，芝儿的人情往来也随之增多，过去大皇子不在京，芝儿不好走动，对京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也糊里糊涂的，我这个当娘的别的做不到，帮芙儿打探打探这些家长里短还是可以，正好萱丫头年纪也大了，正是定亲的年纪，我这个嫡母带着她去参加别的夫人的宴会，也只会想到是给她相看人家，不会说些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

　　出差回来，补完，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