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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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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年山腰处的十里桃林桃花开得时候,我曾带着白七七两人去十里桃林将桃夭藏好的桃花酿偷偷挖了出来,喝了。
桃夭的桃花酿不愧是六界中的六绝之一,当真是口中弥漫着花香,后劲十足的让人回味无穷。
后来我与白七七昏睡了七日有余,醒来时被白离冷言冷语了近半个月,亏的我腆着脸去好说歹说才将白离哄好,现在想来,也是幸福的紧。
等到后来我十六岁了,在人间也是及屏的年纪了,白离同我说了心悦我,两情相悦确实是让人极为开心的。他本是问我愿不愿嫁给他做沧澜山的妖后,二十一世纪十八岁才算成年,所以我问他能不能再多等我两年,他点头应了。
沧澜山是一座妖山,山里的都是妖,但沧澜山的灵气很是充裕。因为沧澜山的后山就是归墟之境,归墟之境是当今战神用修为做出的一面镜子,里面封印着上古时期战场,杀气肆掠,却也灵气遍地都是,并且生生不息,让许多在沧澜山修炼的妖都成了仙。而且归墟之境中还封印着拥有着上古洪荒之力的妖神,对于世人来说,是危险的紧。可是归墟之境寻常人是进不得的,能进去的除了拥有上古血脉的上古神族便是来自于异世之人,就是像我这种穿越过来的。
我在八岁那年被白离捡回家,那年暴君当道,我家被奸人所害,满府的人皆被屠尽,倘若不是白离救了我,我在穿越第八年就将死于非命。刘家一百多口人命,最后就剩下了我一个。
白离教我剑术,教我修炼,也让人教我琴棋书画,后来我成了白离游走在人间时保卫 他的护卫,虽然在事后都变成了他护我。那时候我一直不懂白离妖界的妖帝,可他为什么好好的妖帝不当,要化成一个凡人,带着我在人间寻寻觅觅。
在同一个地方待不了多长时间总是会换个地方继续。
白离不告诉我原因,我也不想多问,只当是游玩罢了。
后来我懂了,可是真相却让我撕心裂肺。
*
在沧澜山的那几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桃夭和白七七以及白离都陪在我身边,我成了沧澜山中最受宠的小公主,直到我听到夙颜的名字。
我喜欢白离,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一袭白衣的他犹如神谛般的存在,不在乎血的腥味与肮脏就这么将年仅八岁的我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擦拭着我脸上血迹的清冷指尖,还有那张妖艳夺目的脸,在那一刻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
白离将我带回沧澜山后,就将我养在了身边。在沧澜山的十年中,我和白离形影不离,最终他的模样在我心里越刻越深,直到刻入骨中。
我一直记得白离同我说喜欢我的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木槿花开得正好,白离的脸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娇艳的就像那院子里盛开的木槿花,美到极致;我也记得白离亲我时候的触感,温温热热的,不像看上去那么凉;我还记得我十八岁那年白离同我求亲的时候,让整座沧澜山桃花在一刹那间绽放,在满山的桃花雨中,他用用自己的心头血替我凝聚雕刻的流苏戴在我的耳垂上,然后在我的耳边问我:“流苏,你愿不愿意嫁我?我用整座沧澜山当聘礼。”
我不需要沧澜山,我只需要这对白离亲手雕刻的流苏。
我答应了白离。
我们成亲的日子定在七夕,这是我要求的,因为二十一世纪的七夕是个情人节,而我想要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嫁给白离。
只是可惜七七为了历劫去了凡间,桃夭忙着婚宴时的酒酿,都没人陪我。
替我做嫁衣的是白蝶,她是妖,白色的蝶妖,但她的绣工也是六界一绝,让她做衣服的在六界中也是趋之若鹜,因为很是精致很是好看穿着也很是舒适。
看见白蝶亲手做给我的红嫁衣的时候,我很是欢喜。
流苏的痕迹在上面交错,珍珠折射出斑斓的光芒,我很喜欢。
那天晚上,我拿着红嫁衣去找白离,想穿给他看看。到了门口,还未敲门,就听见替白离收拾屋子的几个小妖议论的声音:
“如果不是夙颜上神为了救帝主伤了心脉,如今穿上这嫁衣的,怕不是这姿色平平的人类了吧。”
“不过是个凡间女子,也不知帝主怎么会瞧上她。”
“这姿色,可真是半点也比不上夙颜上神啊。”
“也不知夙颜上神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得看帝主什么时候找到异世之人来救夙颜上神啊。”
“在人间找寻了几百年了,还是没找到,可是帝主一点儿也没放弃,由此可见对夙颜上神的用情至深啊。”
“哎,红颜殿我前几日去瞧了瞧,还是和当年一样,半点未变。”
“帝主果然还在等着上神回来。”
“我也瞧见了,就连夙颜上神最喜欢的蔓莎珠华,每日也有新鲜的摆放在桌上呢。”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夙颜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夙颜的存在。
怪不得白离从不让我靠近红颜殿,也不准我采摘一朵据说是从忘川河旁移植过来的蔓莎珠华,如今我才知道,竟然是这个原因。
红颜殿是别人居住的地方,蔓莎珠华是别人的心爱之物,所以不准我动它分毫。
从此我再也不曾靠近过红颜殿,也不在问起白离能不能送我一株蔓莎珠华。别人的东西我从不稀罕,除了白离。
七月初七的那天,我带着凤霞冠,穿上了红嫁衣,被阿兰牵到大堂,同白离拜堂。
穿着红衣的白离,面色娇艳的如同桃花,鲜艳欲滴,目秀可餐。
等到我和白离夫妻对拜的时候,我听见了从后山传来的沉重声响——
‘轰——’的一声,直直响彻到了我的心底。
看着白离望着归墟之境面带惊喜的表情以及狂奔而去的身影,我站在原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儿——
“后山塌了!异世之人出现了!!”
“帝主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天呐,夙颜上神有救了。”
……
我看着主位代表了天与地的战神,就连他那张脸上,也是喜闻乐见的激动。我再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为了夙颜上神的即将苏醒而高兴,除了我。
也是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为了救夙颜上神而存在的意义。
后来白离没有再出现,我成了被抛弃的新娘。
我在夜深将要入睡的时候等到了风尘朴朴的白离。
他面带兴奋的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说,“流苏,我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我等这一刻等了五百年了。”
可我在这一刻只觉得心如死灰。
白离大概想起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于是看着我的眼眸中带了一丝歉意。白离说,“流苏,今日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夙颜是我的姐姐,我不可能不救她。所以,等夙颜醒后,我们再成亲好不好?”
我唯一该庆幸的是,白离还不知道我就是异世之人。
据说白离每过百年便会从凡带个凡人上沧澜山,因为异世之人是凡人也只有凡人才找得到异世之人。也怪不得白离把我带到沧澜山的时候,这里的妖见了我,从不觉得意外。
我没有再离开过流云殿,无所事事,我再度拿起了我割弃许久的琴是每日每夜的坐在屋子里弹我的琴。
我的指尖在颤抖,我在恐惧。
异世之人去救一个或许已经死去的人,如何救?我会不会死?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仙不是神不是妖也不是魔,我只是刚好认识了一个恰好是神的白离而已,所以我想要用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之躯多陪陪他,我害怕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可能达成。
我要救的,是一个上神之躯,我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救活一个上神。
我的指尖滴着血,琴弦上早已血迹斑斑。
我告诉自己该停下了,可是我控制不了。
我怕一旦停下我就会胡思联系乱想。
直到门被推开,桃夭迎着月色站在门口,一脸难看的看着我。
她说:“流苏,你在害怕什么?”
我才发现原来到了晚上,我从早上弹到了晚上。
“流苏。”桃夭摸上我血迹斑斑的手,难看的表情中透露一丝心疼,“你的琴音在颤抖,带着浓浓的恐惧。桃夭,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我怕有了夙颜上神,白离就会抛弃我。我怕,我陪不了白离到我的生命尽头。
她抱着我颤抖的身躯,一边用她最温柔的话语安慰我:“没事的,别害怕,我还在。”
然后我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白衣胜雪,银发飘飘,如若神谛。
妖艳漂亮的脸,只是冷着神色。
白离。
桃夭离开了,整座流云殿里只剩下我和白离。
他面无表情用仙力覆盖在我的指间,疼感渐渐消失,我的眼中只有他的脸。
白皙的脸,殷红的唇,还有眉间那一抹嫣红的朱砂印。
白离在生气,我想我也许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无疑是两点,第一,我太不爱惜自己了。第二,我没有替他去找异世之人,去救夙颜上神。
如果是第一件事,我大概会很开心。
等到我的手完好如初,白离依旧将我抱在怀里。
他修长的指尖卷弄着我的长发,原本苍白的屋内多了一丝暧昧的氛围。
他说,“苏苏,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躺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说:“我在害怕,你会不要我。”
他紧紧的抱着我,就像是要把我镶在骨子里一样:“不会的,苏苏,我说过要娶你,就绝不会弃你。等到夙颜醒来那天,就是我们成亲那天。”
同白离成亲,是我的执念。
他说,“若你想弹琴,弹给我听吧。”
把琴教会给七七以后,我就没在弹过,后来她出师也多数是她弹我唱,我没在碰过琴,除去今天一天杂乱无比的琴音,我还是碰了碰琴弦给白离弹了一首《凤求凰》。
后来,我一直在想,后山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等到我成亲时才出事。也是之后我才明白,这与年龄无关,只是与你在这个世界只身一人否有关——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同白离成了亲就等于与这个世界有了羁绊,也就是说,我迟早有天是会离开的。
*
白离没有勉强我去找异世之人,他只会一直陪着,听着我弹琴。他从不问我,就像是一点儿也不急着让夙颜上神醒来。
可我知道他急,只是不让我看出来。
他最近去后山的次数越来越多,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是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陪我。我能察觉的只有醒来时,身旁渐渐冷却下去的体温。
沧澜山的小妖们都在议论我,说是我害怕夙颜醒来会把白离抢走,所以我才并没有去找寻异世之人。虽然事后被白离知道了,罚了那些嚼人嘴舌的小妖,议论声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已经是没有一句流言传入我的耳中了。
可是那句话,却被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
我确实害怕夙颜醒来会把白离抢走,所以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夙颜醒来。
我去人间见了七七,七七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
整个宫殿里除了悠悠燃烧着的烛火,就只有坐在中央弹着古筝的七七。
容颜绝世,却面色苍白的只剩下了孤寂和失望。
我诧异的看见她的脚边有一只围着她转来转去的白色幼狐,娇小的,柔弱的。
她看着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苏苏,你怎么来了?”
我指了指她脚边的狐狸,心里有一个想法。七七抱起那只狐狸,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满目怜爱:“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着这华丽精致的宫殿,它就像是一个金丝笼,将白七七关在了里面。
“他已经不爱你了?为何不选择离开?”
她说,“苏苏,这是我选择的,无论后果是什么样,那也是我选择的。更何况帝王无情,你曾经同我说过,只是我以为我或许可以成为他的情罢了。”
我说,“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去沧澜山吧,我在那里等你。”
“那么你呢?”等到小狐狸在她手里发出睡着时的呼噜声,她才将目光望向了我。
“归墟之境的雪山崩塌了,异世之人出现了。”
白七七激动的表情中倒映出的是我面带微笑,目露绝望的脸:
“我就是那个异世之人。”
*
白七七同我说了个故事——
一万五千年前,归墟之境发生一阵异动,那声异动差点震塌了整座沧澜山。
地动山摇,洪水喷发。
战神赶去阻挡了一切,把眼前名不聊生的一切恢复如初,而后又跑到鬼界将那些人还未入轮回的魂魄带了回来,之后才前往归墟之境,三天后,他从归墟之境带出来个小姑娘。
容颜绝色,红衣似火,笑容璀璨如星辰。
右眼角三株绽放的蔓莎珠华的花纹让整张脸增添了一丝媚色。
战神赐名为夙颜。
夙颜是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只凤凰,在归墟之境诞生的,生来便是上古神族。
战神是天地孕育的第一人,六界鲜少有对手,那段时间,却正好是战乱纷纭的时候。
世界上能与战神做对手的,除了鬼界的鬼帝,三千年前被封印的妖神,便剩下魔界年轻有为的魔尊——莫珏青。
两人斗了几百年还没出个结果,原本当战力过来威慑对方的天兵天将和对方的魔兵魔将直接坐在后头磕起了瓜子看起了好戏。
直到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战神从战场上突然失去踪迹,再出现时身边跟了个闭月羞花的小姑娘。
天兵天将们怀疑战神可能是去哪里抢亲了,魔兵魔将们则对战场上的这位小姑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能和天界的战神说说笑笑的,会是什么不可说的关系呢?
奈何姑娘长得好看,战斗力也很强大。夙颜以一人之力,挑了莫珏青手下的四名大将。
红衣似火的少女站在战场上,意气风发,魔界的魔尊看直了眼,直接宣布投降,开始了相爱相杀的过程。
夙颜被带回天界以后被封为上神,奈何这位新上位的上神惹了情劫。魔界的魔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杀上天界一次,刚开始由战神出场,最后战神也不耐烦了就让夙颜出场,哪知正好称了对方的意。
然后天界的众人便瞧见他们的天界之花在打斗过程中被魔界的魔尊调戏的一脸羞愤的样子。
可真是鲜艳欲滴啊。
等到魔尊过了瘾,悠悠然的投降然后在对方的不经意中跑下界。等到次数多了,守在南天门的天兵看见了穿着漆黑如夜的黑色长袍的魔尊时,也会特别淡定的来一句:“哦,魔尊又来找夙颜上神啊?”
结果众人又看了一场好戏——
魔尊和夙颜上神压根没打起来,因为魔尊来找夙颜上神不是来打架的,他是为了同她说件事——
“我要成亲了,同妖界的圣女,明日辰时。”
夙颜上神冷着脸的给了他个巴掌,魔尊顶着红印,眉间带笑的回了魔界。
而后到了第二日,天界的众人还未睡醒,就听见夙颜上神冷着脸去魔界抢亲的事了。
听说后来妖界的圣女失踪了,魔尊和夙颜上神开始了六界的云游四海。
直到归墟之境又是一阵异响,星月陡移。夙颜上神一脸兴奋的跑进了归墟之境,而不是上古神族的魔尊只能憋屈的站在境外足足等够了四天,然后看着夙颜上神满脸笑容的牵着一个白衣银发风华绝代的少年从归墟之境中出来了。
从此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夙颜上神很是宠溺少年,几乎事事以他为先。
魔尊的不爽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战神突然将少年带回了天界去修炼,让少年成了天界新一任的战神。
此时,天地突然传来异动,被封印的妖神即将解开封印,还太过稚嫩的新任战神就这么差点死在妖神之手,也幸好夙颜上神替他挡了那一剑,少年才能幸免于难,可夙颜上神却陷入了沉睡,沉睡了五百年。
七七说,“所以,白离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让夙颜上神醒来。”
夙颜上神是为了救白离,她把白离当成弟弟一样来疼爱。
我离开了沧澜山,足足一年。当我躺在绝情殿,顶着大肚子吃着仙女们摘来的葡萄,蓝衣徐徐的战神就这般走了进来,坐在我的身侧,吃着剥好的葡萄:
“白离到处在找你。”
我面色很平淡,“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回去。”
因为不知道救夙颜上神需要什么代价,需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才能安心一点。
“你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白年苏。年通念,也可以代表年年如一日,苏是我,我希望他可以想我。”
一年之后,我只身一人回到了沧澜山,找到了白离。
他将我抱在了怀里,清冷的语气难得有了温度,“你去了哪里,我找你许久了。”
我说,“如果找到了异世之人,你知道救夙颜上神的方法吗?”
白离说,“方法,只有异世之人知道。”
我说,“那你带我去找夙颜上神吧。”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白离的表情——
惊喜、兴奋、激动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第一次在白离的脸上看见那么清楚的变化。
他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力量大的仿佛想将我刻进他的骨子里。
我回抱了他。我也有点小高兴,因为救了白离一命的人,即将在我手中醒来,可我不知道让她醒来的方法却是如此残酷。
*
从我踏进归墟之境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在不停的、猛烈的跳动,仿佛要脱离我而去。
我在刹那间恍然大悟。
归墟之境的世界是漫无天际的黑夜,笼罩在一片混沌之气中。我甚至可以听见刀剑相碰,还有人的惨叫以及嘶吼声。
弥漫在一片血色之中。
归墟之境是远古的战场,原来说的都是真的。
白离带着我穿越那片飘着虚无身影的战场,最后来到了那座银装素裹的雪山,真的是银装素裹。
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绿意,只有这里,只有白色。
白离的面色有些苍白,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因为由心口传来的温度,灌遍了全身。
直到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白离惨白着脸色,不再踏进。
我看着他皱紧的眉,还有眼中那一丝丝的期盼。
放着神族身体的地方,没有丝毫活气,确实不适合白离这种神气浓郁的人进去。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诧异的神色。我领着他走进洞里,感觉他走在身后握紧了我的手。
洞里摆着一副水晶棺。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夙颜上神。
红衣似火,青丝如泻,一张绝丽的容颜上,右眼出三株鲜艳欲滴绽放着的蔓莎珠华。
她闭着眼,犹如沉睡,只是面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白离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水晶棺中的少女,面色清冷,眸光中却带着哀怨和后悔。
我好像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我说,“白离,你的名字为什么是离?”
白七七是只七尾白狐,所以她叫七七。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是白九?
他藏在袖中的手抖了抖,随即转过身面带笑意的看着我,“离是别离的意思,但是苏苏,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等到夙颜醒了,你就可以同我成亲了。”
我说好,然后让他明天再过来。
看着白离的身影消失在山脚,我用战神送我的仙鹤羽翼叫来了战神,他怀里还抱着我那圆滚滚滴溜着一双银色大眼睛的儿子。
他看着我笑开了花,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要我抱。小小的身子太过柔软,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突然死去一样。我亲亲他柔软的脸颊,听他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然后才用摇篮曲哄他睡着了。我将他放回战神的怀里,宠溺的看着他那张天真的睡脸:
“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他,如果可以,请你替我抚养他。”
战神面色严肃,“那白离呢?他的父亲可是白离。”
我看着前方的洞口,带着义无反顾的神色,“我会让白离忘了我,我知道,他喜欢夙颜。”
“你知道救夙颜的后果。”
“对!用我的心,换来夙颜上神的苏醒。而我是凡人,没有心,我会死。”
“即使如此,你还要救?”
“要!因为白离的命,是她给的,所以我还给她,白离就不欠她了。”
“可是你要抛弃年苏和白离。”
“我想要做件能让白离开心的事,让夙颜上神醒来,他等了五百年,才等到了我,我不能再让他失望。”我转过身,看着他,面带微笑,“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自己挖自己的心,我受不了,我怕痛,我希望你可以将我变成一个不怕痛的傀儡。还有如果我能够活着出来请你把千日忘给我,如果出来的只有夙颜,请你想办法让白离服下千日忘。”
战神让我吃了一颗丹药,让我感觉不到痛的丹药。
他说,“这颗丹药是个小家伙炼的,时间大约是两个时辰。”
我走进洞里,夜明珠的光芒耀眼夺目,照亮了那架水晶棺还有棺里的人。
推开棺盖以后,我忍不住摸上了那张绝丽的面容。
光滑却冰冷刺骨。
我忘了我是怎么挖出自己的心了,我只记得当我把心挖出来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洞口白年苏哇哇的啼哭声。
等到丹药的力量逝去时,我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从心口传来的无法言喻的痛感,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是在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像是被谁扶住了,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原来是你救了我。”
那般慵懒好听的声音,却又是极为陌生的。
*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熟悉床帏,白色的,绣着流苏的花纹。然后便是坐在床边,银丝落地的一张妖艳面容。
我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没死,也发现自己的手被白离紧紧握在手里。
我一动,他也醒了。
他看着我,眸光璀璨如星,“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还可以。”
声音格外的沙哑,但是除了这一点,我还觉得我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
白离面色担忧又带着一丝喜悦,“那你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我们就成亲。”
白离在我这里待了许久,等到门外有人催了这才离开。等他走开,我摸上自己的心口,发现,没有一丝跳动。
我成了一个无心的人。
我想不通,我没有心,为什么还活着?难道是在做梦?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才发现,原来不是梦。
我还活着。
这一瞬间,浓浓的兴喜在我胸口流窜。
说不定我可以看见白年苏长大成人,说不定我还可以陪上白离许久许久。
可惜我没高兴过久。
夙颜上神醒来是个普天同庆属于六界的大事,于是今晚的沧澜山来了许多客人——
天界的天帝与战神,魔界的魔尊还有鬼界的帝主以及人界的帝主。
都是一方霸主。
可惜院子里莺歌燕舞,我却一个人默默待在房里,思索着夙颜上神同魔尊两人五百年不见,今晚不知该如何的颠鸾倒凤。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吃吃的笑。
等过不久,沧澜山同魔界,大抵会有一门亲事了。
房门被打开,一袭蓝衣的战神抱着哭的眼睛红彤彤的白年苏出现在门口。
看见我的样子,红眼睛的兔子小家伙立即眉开带笑的冲我伸出手让我抱。战神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布了结界才踏进房间,将白年苏送到我的怀里,小家伙一到我怀里就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不肯松开半分。
战神说,“你今天吓到他了。”
我一脸困惑。
“母子之间是会有联系的,父子之间也会有。”抱着小家伙的手紧了紧,又听战神接着说,“白离现在不知道他的存在,不代表以后不知道他的存在。流苏,你确定不将他的存在告诉白离。”
我说,“我回挑个日子同他说的。”
战神:“那你尽快,加上今日,你总共还有七天的时间。”
我心里一沉,“怎么回事?”
“夙颜见你用自己的心救了她,所以用自己仅剩不少的神力替你画了一道符贴在你的胸口代替你的心,不过维持的时间只有七日。七日之后的辰时,你就会死去,魂飞魄散。因为这是你延命的代价。”
什么是绝望?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巨浪一般朝我袭来,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看着怀里专心致志的玩着的长发的小家伙,想起我只有七天的时间,不禁悲从心来。
我活着的时间,只有七天。
战神递给我一个小瓷瓶,“这是你要的千日忘,不过我劝你,最好在里面滴上一滴自己的血。”
我想不明白战神说这句话的原因,可我还是照做了,划破手的那一刹那我发现我感觉不到痛,但是我能听见白年苏发出的啼哭声。
战神语气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小家伙在心疼你。”
将滴了血的小瓷瓶放进怀里,我看着小家伙把我划破的手抓进手里,非常认真的含着,偶尔还抬头看我,仿佛在用那双大眼睛问我:你还疼不疼?
我笑着摸了摸他稀疏的黑发,“不疼。”
他笑成了花。
等到小家伙熟睡了,战神才抱着他离开。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白离一身酒味的回来了。就这么直接的上了床,然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害怕我突然要消失一般。
夙颜上神醒来以后就住在了沧澜山的红颜殿,而白离每日早晨都要去红颜殿同夙颜上神说说话。我的身体还太过虚弱,白离不准我踏出流云殿,所以流云殿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结果我没等到白离,反到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漆黑如夜的长衫,火焰般耀眼的红色长发,一张面若桃花的脸,一双深邃似血的眼眸,似笑非笑,邪魅妄然。
周身笼罩着一股魔气。
我大抵猜的出来是谁,魔界尊者——莫珏青。
他就在桌旁坐下,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让我一时弄不清楚他的来意。
等到一壶茶喝完了,他才转过身来望着我:
“我是来同你,商量一件事的。”
“你且说给我听听。”
“夙颜醒来,不知你是否听过我同夙颜的一桩旧事?”
我点点头,白七七倒是同我说起过。
莫珏青一声轻笑,“我的力量与百里绝相当,你说若是我想灭了沧澜山满门,白离能否杀得了我?”
我面色一变,“你想说什么?”
“你自然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夙颜上神?”
“你觉得沧澜山所有妖的命和夙颜上神的命比起来哪个重要?”
“你不能这样做,夙颜上神不会原谅你的。”
莫珏青扬着唇在笑,杀气肆掠,“她啊,早就不会原谅我了,我又何须她的原谅。”
我抿着唇,看着他。
沧澜山和夙颜来比,我真的不知哪个在白离心中比较重要,可是我知道,白离不会放弃任何一方。
“既然是为了夙颜上神,你不去见夙颜上神反而来见我,又是做什么?”
“听说妖界圣主流苏的琴与音堪比六界一绝,本尊不过是想来沧澜山听上一曲,哪只圣主却卧病在床。”
“我的琴已经许久未弹了,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听的。”
“我以沧澜山所有妖的性命,可否换来圣主的一曲?”
我笑了,“那就劳烦魔尊将我的琴给我。”
我随意披了一身衣裳下了床,然后坐在古筝前拨动了琴弦:
“着一笠烟雨静候天光破云
聆三清妙音也号如是我闻
翻手反排命格
覆手复立乾坤
为道为僧
又何必区分
霜花剑上雕镂一缕孤韧
踏遍千山涤荡妖魁魔魂
少年一事能狂
敢骂天地不仁
才不管机缘还是祸根
醉极弹歌一场
梦与我孰为真
不能忘情徒惹得心困
仙路看近行远
霖林雨雪纷纷
寂寥也不妨笑面对人……”董贞【醉梦仙霖】
原谅我拿前世的歌曲来卖弄。
等我再抬头时,眼前已没了魔尊的身影。可惜还没等我放好琴脱了衣裳准备回床,房间的门就被白离一脸难看的推开了,准备爬床的动作就这么僵在那了。
他环顾了房内,看见桌上的茶杯皱了皱眉,“莫珏青来过,你弹琴给他听的。”
我:“……”
那货进来的时候不会布下结界吗?
我默默的爬回被子里,躺好。
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将我放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语气了多了些无奈,“你身体太过虚弱,不能受凉,所以我才不让你出门。本来想带你去天界,但是师傅说你受不了风,只能将你放在这里,可是一天过去了,你的手脚怎么还是冰凉的。”
我说,“阿离,你多陪陪我。”
他在被子下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目光温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个犹如雪日里突然出现阳光的笑容。
明媚、温暖。
可我不敢看,我怕越看越难过,只能闭上双眼。
六天以后,或许我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总算知道我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没有心跳、全身冰凉,没有痛感。
和傀儡比起来,我多了个灵魂能够思考,手足也相对的敏捷点。
*
听说在昨夜的那场宴会上,夙颜上神跳了一支舞。
夙颜上神的舞,被称为倾城之舞,与我的音、桃夭的酒、七七的琴还有白蝶的衣、司命星君的书以及妖界那位失踪已久的圣女的画,共成为六界六绝,意欲六界难求。
而夙颜的倾城之舞,我从我见过。
我只能呆在流云殿里,看着白离离开,然后等着战神抱着白年书来见我。
白年苏最近越来越粘我,就算睡着了手也会紧紧抓着我,生怕我醒来就会不见。战神告诉我,每次白年苏醒来见不到我,都会在绝情殿哭上许久,直到知道我不会来,才会抽抽噎噎的停在。战神平淡的语气在我听来却是颇为心疼的摸摸白年苏白嫩的脸庞。
等到战神离去不久,流云殿又迎来魔尊莫珏青这个不速之客。
莫珏青来找我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为了听我的琴音。
一曲终了,他也不见踪迹,而后过了不久,白离就会来找我。
白离找我没有别的事,只是同我一起躺在床榻上,细细说着平日里发生的事。
一言一语中带着淡淡的幸福。
可我却只觉得难过。
又是一曲过后,魔尊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失去踪迹,他还坐在原地。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见魔尊的声音:
“你说,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在别人心目中你便永远成了错的人?”
感情这是来找我当感情顾问了。
我说,“这要看你在那人心目中的分量,以及做的这件事对那人来说是否重要。”
莫珏青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皱眉看着眼前的魔尊,边细听门外是否有脚步声。
他看着我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你在等白离?”
我抿着唇看着他,眼光锐利。
莫珏青说,“白离最近应该会待在红颜殿,哦,我前些日子同白离说想在沧澜山上带个女人回魔界做我的魔后。”
怪不得白离最近在红颜殿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原来是怕魔尊趁着夙颜上神现在身体正在休养的时间将她劫走。
“不过呢。”莫珏青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带着丝丝的邪性,“我暂且对你有兴趣。”
我笑了,“可惜我只对白离才会动心。”
“哦。”莫珏青也不在意,“那我去问问,夙颜和流苏在他心目中,哪个重要好了。你知道,夙颜上神现在力量太细弱,所以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面色极为难看。
我懂莫珏青的意思,他是在等我的看法,我跟他去魔界,他放过白离和夙颜。我留在这里,他答应我放过沧澜山所有的妖,但是白离和夙颜上神却不是妖。
我拧着眉头答应他,“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让阿离亲自赐亲与你。”
莫珏青的表情有些诧异,似乎是想不通我为何会同意嫁去魔界。
“你不爱白离?”
我摇了摇头,“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
“那你为何会同意?”
“你以他与夙颜上神的命来问我,我怎么会不同意。”
莫珏青笑得眉眼弯弯,“是吗,那我可要去好好准备聘礼了。”
我青着一张脸送他出去。
还有四天,再过四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让桃夭给我一壶桃花酿,而后又拜托了她一件事,才苦着一张脸沉沉睡去。
我最近越来越嗜睡。
同我怀了白年苏那会儿很是相似,可我知道不是,不过是身体越来越虚弱而已。
我是被白离下床的声音吵醒的,这是我从归墟之境出来以后第一次被吵醒。
当我伸出手抓住白离的手,他也颇为诧异。
我说,“今天你别去红颜殿,陪陪我。”
白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叫来阿兰,同她说了一句“我今日晚些去见夙颜姐,你让她好好休息。”才转过来同我说话,“你要做什么?”
我说,“你去替我找来那件我最喜欢的广袖罗衫裙,蓝色的,你送给我的那件。”
他面无表情,“你想做什么?”
我发出娇滴滴的声音,“你到底拿不拿?”
白离无可奈何的拿了,我让他替我穿上,戴好了白离送给我的流苏才红着脸让他抱着我的流云琴去了十里桃林。白离本来不让我出门的,我好说歹说,他才冷着脸色让我出了门。
白离陪我去了沧澜山山腰处的十里桃林。
现在早就过了桃花开的季节了,所以十里桃林只剩下了茂盛的枝叶。
清澈的溪水流淌着,能看清水中游荡的鲤鱼还有湖面的绿叶。
我说,“阿离,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阿离不愿让我弹,可是我执意要弹,白离最后也无可奈何。
他只说了一句:“若你身体不适,那就回去。”
我说好。
我唱了一首《情千劫》:
“望不见江畔柳前堤,撷花低眉看临水照影
思几遍朗月上眉梢,轻颦浅笑是倾城之貌
一生情,两难,三顾望断秋水伤
那一眼,缠绵芙蓉的素颜
宫商起,情难绝,天易老,心相结
雪霰绕双鬟,为君倚容画舞台,庄周也梦蝴蝶也来
明月楼外守云开,归去来,绿鬓衰,朱颜未改
初不见抑或不恋,相思如何作相欠
雨如酒,无晴有情,朝阳依旧
一世寂,两欢,三弦未谱是清商
难再见,如若再见月缺圆
望不见,声断歇,千峦叠,覆云烟
西风十二阑,伴卿跳出红尘外,蓬莱不远仙侣不念
杜鹃啼碎南柯梦,归不来,清水边,人在山外
初不见抑或不恋,相思如何作相欠
雨如酒,无晴有情,朝阳依旧
情千劫,易结,难解……”
白离站在那里,白衣徐徐,银发发扬,面色清冷,望着我眸中带着难言的复杂。
我从树下挖了一壶桃花酿,这是我昨天放了千日忘然后让桃夭埋在这里的。
白离看到我手上抱壶酒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我说,“陪我喝一杯。”
白离拧着眉,“身体不适还想饮酒?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说,“白离,就当七夕那日我们错过的交杯酒。”
“我说过,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成亲!”
可是啊,白离,我怕我等不到啊。
“那万一我好不了呢?”
我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白离,他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精致的脸放在我的颈处,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我忍不住红了脸,听着他说,“ 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笑了,“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月色如水,我们坐在十里桃林里,我弹着琴,你喝着酒,桃花也开的正好,岂不是一副良辰美景?”
白离就这般抱着我,直到月圆高挂。
然后我在旁边面带笑意的一曲接一曲,白离喝着桃花酿,目光温柔的看着我。
月色如水,郎情妾意。
然后满林的桃林在一刹那间,纷纷绽放。
粉色的桃花瓣在空中缓缓飘落。
我与白离齐齐抬头看着那盛开的桃花,笑颜如花。
我让桃夭搬来的是酿了九千年的桃花酿,香飘十里,后劲也是非同一般。
等到阿离醉卧在石桌上不省人事,悠然的琴声嘎然而止。
粉衣的桃夭出现在我的身旁,看着趴在石桌上的白色身影,“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说,“没有别的方法,这是,最好的结果。”
桃夭送白离离开了,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送白离离开。
我很难受我很委屈,可是没办法,我只能忍住。
“这就是你的决定?”一袭黑衣的莫珏青出现在我的身侧,他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桃花酿,“整整一瓶千日忘,你是想让他永远忘记你。”
我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我才发现我落了泪。
原来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白离,舍不得白年苏,也舍不得让白离从此以后忘记我。
我说,“你明天就来提亲吧,你可以用沧澜山所有妖的性命威胁他,也可以用夙颜上神来说,答案一定很清楚。”
莫珏青说,“你为什么要做的这般决绝?”
我说,“因为与其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离开,倒不如让他送一个不认识的人离开。”
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了。
“你是不是有其他的事瞒着他?”
满山飘落的桃花瓣中,我回头去看他,“莫珏青,我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三天,即使这般你也要娶我吗?”
他的神色有些错愕,“怎么回事?”
“救夙颜上神,是用我的心。我只是一个凡人,没了心,我会死,我现在是靠着夙颜上神替我绘的符才能活着,即使如此,你还要吗?”
莫珏青看着我胸口的符,突然笑了,“续命符,时日一到便会魂飞魄散。不过一切因缘都是因为我,你也是因为救她,才会成这般,若不娶你,反倒说不过去。”
*
此后我便一直待在流云殿中,白离也未曾来过,来见我的只有从司命星君那里顺了几本话本的桃夭了。
她说,“怕你一天太过无趣,给你找来了几本话本。”
我翻着话本认认真真的看着,桃夭在旁边吃着葡萄,边一脸八卦的同我说话,“我今天瞧见魔尊从魔界带来了许多聘礼,你说他要娶谁 ?是不是夙颜上神?”
我翻开下一页,面色平淡,“你怎么不说他是来娶我的?”
桃夭乐开了花,“不可能……”看见我的表情,剩下的话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错愕。
还没等她说出她想说的话,流云殿的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站在门口的人白衣胜雪,银丝飞扬,妖艳的面容冷冽如冰。
不是我熟悉的目光温柔的白离,而是我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面冷心冷的妖帝白离。
“你就是流苏?”
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平淡声音,而是那冰冷如霜的嗓音。
“妖帝大驾光临,奴婢这就下床俯身敬礼。”白离止住了我的动作,他只是瞥了一眼桃夭,桃夭立即落荒而逃。
“你救了夙颜上神一名,本君应该多谢于你。今日魔尊带来聘礼,说要同你成亲,你答不答应?你若不答应,本君便回绝了他。”
我说,“若帝君允许,奴婢甘愿嫁入魔界。”
白离看着我,银色的眼眸泛着深意,“你不后悔?”
“不曾。”
“那便允了你罢。”
一个时辰以后,白衣素朴的白蝶进了流云殿的大门。
她替我量着尺寸,面带困惑,“圣主去年不是还同帝君成亲吗?为何突然决定嫁给魔尊?”
我说,“等我嫁去魔界,我的流苏嫁衣就要拜托你替我保管了,还有在我离开后,什么也不要对白离提起,关于我的一句话也别说。”
“听圣主的话,总觉得帝君像是忘记了圣主一般。”
我回给了她一个微笑,她却露出一副同莫珏青一般错愕的神色来,随即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嫁去魔界的前一日,我等到了夙颜上神。
红衣似火,容颜绝世,眼角三株栩栩如生的蔓莎珠华。
媚眼如丝。
她说,“明日便嫁去了魔界,有何感想?”
这般慵懒的嗓音,像是未曾睡醒一般。
我笑了笑,“你也知晓,我的性命不过就剩下明天一天罢了。”
夙颜上神也笑了,风华绝代,“我只是很想知道,当魔尊知晓他要娶的人只剩下短短一天的性命会如何想罢了。”
语中隐隐带刺。
“你还喜欢着魔尊吗?”
我诧异的发现夙颜上神听完这句以后眼中竟带着厌恶以及仇恨,“我为何要喜欢他?我甚至恨不得此生与他永不相见!”
我又想起了那日魔尊同我说过的话——
“她啊,早就不会原谅我了,我又何须她的原谅。”
语气中那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是不知道当年夙颜上神同魔尊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如何想的,“你当年救了白离一命,所以现在我把我的命给你,那么他就不欠你什么了。而你让我再度拥有七天的性命,你不愿嫁去魔界,那么我替你嫁去魔界,这么一般,我也不欠你什么了。更何况,我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这件事,魔尊也是知道的。”
夙颜上神猛然抬头看我,表情错愕。
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一凛,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流云殿。
*
沧澜山前是一处悬崖,深不见底,山下弥漫着浓浓的瘴气。
成亲那日,我没有等莫珏青过来接我,先一步去了山前等候。
白离同夙颜上神大抵是怕我发生什么意外,听到我去了那里,便紧随其后。
他们站在我的身后,一个白衣一个红衣,看起来倒是相配的紧。
白离皱着眉,“此处风大,圣主不过一介凡人,为何不在流云殿等候?”
“因为我很想见到魔尊。”我在崖上盘膝而坐,让桃夭将我的流云琴递给我,“不知帝君可曾听过阿云弹琴?”
白离说,“未曾。”
我笑了,“那么阿云便在这里,再弹一次吧,就当是最后一次弹给帝君听了。”
我拨动了琴弦,悠悠唱道:
“月光色女子香
泪断剑情多长
有多痛无字想
忘了你……”
我的指间有些颤抖,胸口的位置像是压着一块重石,让人难以呼吸。
“孤单魂随风荡
谁去笑痴情郎
这红尘的战场
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全身的力气在渐渐失去,我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
“过情关谁敢闯
望明月心悲凉
千古恨轮回尝
眼一闭谁最狂
这世道的无常
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
胸口的符,快要失去效果了。
“听闻圣女的琴曲乃是六界一绝,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的。”
我笑了笑,将流云琴递给桃夭,而后站起了身看着崖对面那队长长的身影。一袭黑衣的魔尊骑在座驾上,面无表情,最后在崖对面的山崖上落定。
他就那般站在那里,风扬起他的长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抬头挺胸的朝崖对面走去。
我听见身后的白离在问,“圣主确定不需要本君送过去?”
我压着快要涌出来的腥甜,“不必了,流云就在此别过了。”
我跳下了悬崖,最后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一双殷红的眼眸。
我笑了,腥热的液体趁机从齿缝见冒出:
“我们……说好的……不再找……沧澜……山的……麻烦……还……有……对……不……起……”
一阵风徐过,黑衣人的怀中独剩一袭红色的嫁衣和一对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