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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赐 ...

  •   白家的大妞得了山神眷顾,这一奇闻广为在村子里茶余饭后口中流传。对于姐弟俩隔三差五就能弄回点肉食的事,村里人最近已经有些适应了。可是今天晨曦微亮之时,白瓜扛在担子里的花鹿,还是让人大吃了一惊。

      这么灵巧的东西,他姐弟俩是怎么弄到手的?就连村子里的老猎手,手上的索套本事是出名的好,也当众承认过,仙山妖林里的都是有灵性有造化的生灵,他根本猎不到一星半点皮毛。偏偏这姐弟俩也不知走的什么运道,在山脚捡个柴就总能捞着些好处,换了银钱日子越过越宽绰了,连白有福那老混癞也跟着天天乐呵呵的,再也没提过卖儿卖女的话。

      有了出头的,自然就有跟风的。有那跟白家走得近的人家,直接问上门去;疏远的难免有些人就动了歪脑筋,尾随在姐弟俩后头,打算偷着捡个漏学点经验皮毛。

      可怪的是,大家伙都是围着林子绕,偏偏那姐弟俩总能碰到乱窜的活物,别人绕上十回八回也见不着一个虫子渣。这不是山神特意眷顾,还能是为的什么?被打击过的人回来后哭爹喊娘的抱屈,反倒更让人加深了这个观念。有那不信邪的,村头破濑户狗顺他爹见财眼开的,逮着空档一路尾随上山,瞅见一个兔子窜出来,几乎就直接要蹦到白菘的手里!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便扒拉开两姐弟就要抢猎物。可明明眼瞧着手指尖就碰着了,突然间脚下一滑就重重栽在了地下,磕的那叫一个鼻青脸肿。更怪的是,这一摔之后明明没事的腿脚,一路上回去的道上几乎走不了完整的步子,明明平坦的路总要被拌那么几下。村里的人冷眼看着,后脊梁后都有些发凉。这是山神的惩戒啊!歹心为孽,抢人家孤苦孩子的口粮,山神怒了。

      白菘对于获得了全村默许的“进山许可证”,表示很满意。这正是她最近苦心熬出来的局面。天知道狗顺他爹这一路摔废了她多少锁地缚?以这身体现在低末的灵力道行,只能做些法力低微的符,六道锁地缚她整整耗时一个月,机会却只有一次。人选也是千挑万选的,狗顺他爹是村里废渣指数仅次于她爹的祸害,由他来顶上最不浪费。这出戏从策划到实施必须合情合理合乎公道,既让她“离经叛道”的正常,又不会坏了这里人与自然生态平衡的规矩。白菘摸一把辛酸泪,谁能理解她风光背后的艰辛啊?

      李婶猫着腰从鸡舍里费劲掏出了几个蛋,心里想着可千万莫让自家的臭小子盯上,扭头看见了门外路过的白家姐弟,以及那头闪瞎眼的花鹿,心里有些替他高兴,也有些怪异的心酸。这天大的福泽,竟没有落到自家头上,谁人家不是早起贪黑的种地养鸡,偏偏这白家的孩子,啥也不干,村头走一圈就能老有肉吃。可对上白菘的脸,这扬起的笑也是灿烂的,招呼道:“白家大妞,今儿个又是好收成!来家里喝碗汤再走?”

      白菘对于李婶的热情已经完全适应,回道:“婶子好心,只是今日我还要忙着收拾这头鹿,怕久了血就坏了。婶子的汤好我记着呢,回头让小瓜给你送盆子肉来!”李婶虽然有着中年妇女所有的毛病和小算计,但本心对他们姐弟还是不错的。自己身上这件长裤还是她给做的,不然就凭白菘这双从没摸过针线的手,只怕再长长个子就没衣裳出门了。

      李婶听到这句嘴角咧得更远了,眼睛也完成了月牙,“这孩子,怎么这么有心呢!不过我跟你说……”她快步走上前,拉着白菘的袖子低语道:“这山里跟你投缘,可也要多想想些才是。莫贪字蒙上心头,造了太多杀戮,这灵山上仙佛多着呢,你小小年纪别损了自己的福气。婶子可跟你说真的,不消得闹着玩!”

      白菘微微一笑,“婶子的意思我明白着呢,只是我听他们学堂先生教过一句话,叫‘长者赐,不敢辞。’现在这是山神所赠,我也不敢推辞。大抵天道有纲常,仙道有轮回,什么该我收的什么不该收的,也有个讲究。婶子的担忧我记着呢,就凭我这点小胆子从来不敢在山头胡来的。”

      此言一出,李婶哦了一声,才不再言语了。白菘心里不禁庆幸,古人敬鬼拜神的思想实在是太深邃了,这件马甲真可谓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大杀器,自己怎么这么高瞻远瞩冰雪聪明呢!

      照例姐弟俩直接把鹿抬到了猎户强子家里,还没进门呢白瓜便扯着嗓子瞎咧咧道:“强子叔!你在家不?快出来瞧瞧呀,这么大的鹿能撸下多少肉来?”

      白菘娴熟的一转手拍在了他后脑勺上,“跟你说多少遍了,再乐呵也别透出猥琐气来!”

      屋里传出一阵爽朗笑声,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挽着袖子走了出来:“早猜到你们要过来,我刀都磨上了!”强子挠着下巴围着死鹿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喝,好家伙,瞧这个头儿,咋长这么大的!白大妞,你越来越好的本事啊!我这行干了二十多年,这么好的皮子都少见!”说完便弯下腰,去看鹿的伤口,啧啧夸到:“看这一刀割的,直接连血管喉管都断了,切口平整,也不用多费手脚,让它自己挣吧几下就栽倒了,连毛都没伤着一块,真是好一张全皮啊!”

      “强子叔看你说的,我都要被吓住了!”白菘装着乖巧道。虽然神圣光芒加身,但还是谙熟“事出反常必为妖”的潜规则。她的心性再成熟,在大人面前也要装的符合这个年纪;外面的传言再胜,在自己嘴里也绝不承认。“您也知道我和阿瓜在林子外的山丘上拉了根铁丝,晒晒家里采的山菇野菜。这些都不能晒在自己家里,不然迟早都被我那阿爹偷了下酒,这事全村都知道的。可谁曾想今儿个这头鹿也不知从哪就窜了出来,我和阿瓜都吓傻了,它自个儿却看不见那道铁丝,横冲直撞就迎上去了,真儿个吓人!”

      白瓜在一旁听得也是热血沸腾,急吼吼道:“可不是,强子叔,你是没看见,那鹿跑的叫一个快,跟阵风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它就卡在那绳上了,脖子上的血彪出来,顺着风扬了一地啊,脑袋都差点割的搬家!若不是阿姊拉了我一把,我也得叫它淋上一脖子,这身衣裳又该废了……”

      小小男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仍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见人就手舞足蹈的重复一遍,盼着引得众人的惊讶,自己好好得意一番。强子叔稀罕的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笑的很是豪迈:“成了,还是按老规矩,东西留在我这,收拾干净后给你家留下五斤的肉,其余的拉进城里卖了,直接换银钱。小白瓜啊,这次你家可赚大了,我老强敢拍着胸脯子说,光这对鹿茸,起码值五两!”

      白瓜乐得牙花子都呲了出来,一听有银钱,就把藏在骨子里最深处的那副猥琐相全掏了出来,看的白菘手痒不已。

      从猎户家出来,白菘扯住了几乎是飘着走的白瓜,一指屋后的小道,放低了声道:“咱从这走。”

      白瓜不解,“这不是越走离家越远了么?”

      “你个瓜娃子,这么早回去,上赶着面对那老混蛋的嘴脸,听他又嘟囔咱吃里扒外,打得好肉尽送别人家里去,你乐意听?还有隔壁屋赵麻子两口子,又该扒着栅栏门往咱屋里瞧,不阴不阳的跟那老东西告黑话。难得今儿个好好的心情,何苦给自己添堵?”

      白瓜烦躁的搔了搔头,瞬间一张小脸苦了下来,“那阿姊说,可咋整?”

      白菘一翻白眼,“逛呗!这好山好水好风景,还没人跟你收门票钱,就可劲儿的造!等逛到午时,回家直接开火吃饭,老混蛋把嘴堵上就听不见屁话了!”白有福虽说混蛋了一辈子,但不得不说,也是个识时务的。如今白菘越长大底气越足,他已经不敢当着她的面逞威风了,只是心里的怨气化作无穷无尽的埋怨唠叨,叨叨的白菘烦闷不已。对此情况,小白瓜感动万分,爹不打人了,也不怎么常骂人了,最多磨叨几句,多好啊!他觉得很是幸福!

      白菘对此改变不置一词,纵然心底总觉得有闷火,但是,也很无奈。她要顾及这个世界的规矩,更要顾及白瓜。每次下狠心想收拾那个老混蛋,都会不意外换来白瓜世界末日一般的眼泪花,和几乎要跪地抱大腿的哀求。白菘觉得不能这样虐待自己,只能选择在这个家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暂时混日子过。

      秋收时节,地里可谓是一派生机勃勃,满穗的稻米挂在枝头,沉甸甸的看着人心里喜悦。白菘喜欢这生机而富有原生态的地方。白瓜也很是愉悦,每次跟着阿姊走都有惊喜,比如今天莫名就有两只蛙跳到了脚边,他眼疾手快的一扑,抓了个正着!

      “阿姊,阿姊!你看,我逮住了什么?有蛙吃!”

      白瓜没有回应他,默默把念了一半的勾魂诀念完,有始有终,才应了他一句“嗯,烤了当个零嘴吧。记得千万烤熟才准吃!”

      默默抬头看着蓝天疏云,心里不禁感叹,若是现代协会的会长知道她用整套的勾魂诀心法,只为了迷住两只田里的蛙,估摸会气的罚她禁闭吧?唉,好久不见那嘴硬心软的老头,心里居然有些想念了。

      话说她也好久没见过阴鬼了,这个小身体没有天生的阴阳眼,那些陪伴了她一生的“东西”,忽然就看不到触不到了,就好像夏目失去了斑老师,野比大雄找不到了蓝胖子。那些早已习惯的,变得再不习惯了。

      而更为无力的是,她对此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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