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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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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菘本以为,这样平静朴实的生活过个两年,等她借山中的灵气凝出法力后,便可离开村子闯荡人生了。在此期间,对这里的人,身边的事也不需要倾注太多经历。
可这一日她照旧踩着朝阳斜晖回村子的时候,在自家门前看到了被打的蜷缩发抖的傻瓜子,心里那颗平淡的心肠便控制不住的怒火中烧起来。
白菘甩开身旁妇孺的拉扯,将怀里的山果子往地上一扔,大踏步过去,飞起一脚直接将白老爹手里的竹板踢飞,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一个掼手扯着他的衣服把人甩开,直接用力一推,白有福站不住脚,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摔在地上,登时哎呦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鸦雀无声,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可置信,这白家大妞,咋的力气突然这么大了?嗯,一定是白有福身子太虚了,加上不防备才会被闺女打倒在地的。这白家大妞可是看不出来啊,平时爱说爱笑的又勤快,脾气原来这么硬,这要忤逆亲父啊!唉,十里八村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事了……
白菘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傲然挺立,内心只有一片凄苦。心里再多的不值不屑,也拼不过这糟粕的日子。可如何才是个头?转过身来,看着身上血道斑驳的小白瓜,瘦小的身子那样无助发抖,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满满的依赖。
白菘心里疼惜,可更多的还是愤怒。破天荒的无视他伸出来的手,她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脸上冷淡的近乎没有血色。白瓜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抽噎一下,瑟缩的收回了手,咬着牙慢慢的爬了起来。
“他打你,你为什么不躲?你那双腿是白长的,难道连跑都不会吗?”白菘几乎能听见自己伪装的平静下,那一道道翻滚的怒火在咆哮。
白瓜喏喏着没有说话,他觉得阿姊好可怕,他心里有些发颤,万一,万一阿姊厌弃他不要他了,可怎么办?
白菘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从未如此费心的开导教育过一个孩子,尽全力做好心理医生给他洗脑,本以为总有些成效的。可结果呢?现实犹如一把大扫帚,将她说过的千言万语一抡子打散,最后残余下只字片语,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卧槽”盘旋在心头,嘎嘎乱叫。
白菘觉得自己再多费一口唾沫就能把自己给呛死,她对这个家彻底服气了,玩不起了,趁早散伙还能给自己多留一□□气,不然等不到练出法力,就会被这爷俩儿活活气死。
见她转头就走,白瓜素日晕晕乎乎的小脑瓜突然开了窍,几步跑过去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大腿,哀嚎出声:“阿姊,阿姊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听了你的话了,我跑了的。可是,我一跑,他就打砸家里东西,你用惯的陶盆瓦器,还有那些小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我,我舍不得……”
白菘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她在厨房的角落里,藏着一些“小秘密”,都是各种符水草剂,最近偷偷实验的成品。她以为厨房那般杂乱是最安全的地点。可是没想到,她又呆又蠢的瓜弟弟,也是个细心的,帮她藏着秘密,甚至,用皮肉伤守护着那堆废品。
是的,药效不及现代成品药十之一二的,在她心里全是废品。可是有人,却把她的每一件废品都当做了宝,愿意以身护之。
这是多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情了?似乎,自从十八年前双亲跟团出任务,遇到罗刹全军覆没后,她的世界就冷冰冰的只剩下净鬼这一件事了。
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让她情愿掏出一腔子真心。
感受着腿上那双小手越抠越紧,白菘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只能略略一拱手,谢过相邻的围观,一手拽着白瓜的胳膊把人拖进了屋里,反脚踹上了门。
老混蛋还坐在门外,虚张声势的哎呦着骂着。白菘充耳不闻,直接把白瓜扯进了厨房,当着他的面,翻出了藏在层层干柴下的瓶瓶罐罐,打开一个倒出半瓶来直接敷在白瓜伤口上。白瓜疼的直呲牙,白菘连揉带抹的毫不怜惜。半晌淡淡问道:“老东西很久没打过人了,今儿个怎么突然下重手了?”
“他馋肉了,让我去逮只山鸟或兔子来。我说我不成,不会打弓子。他就让我去李婶家偷,她家鸡最多……嘶,好疼!我不肯,按你平日的话跟他讲,这样是不对的……嘶啊……然后,他就生气了,说我好得不学,就会跟着你忤逆不孝,就抄起棍棒说要打死我,也好为家里省些口粮……”
白菘始终静默着,被白瓜偷着瞄了她好几眼都不做声,半晌后轻轻道:“我错了。”
“啊?”白瓜迷蒙不懂。
“道理是讲给明理之人才有用处的,像这种混蛋,只有拳头比他硬,他才会明白。”她郑重盯着白瓜,一字一句道:“我觉得,教育方法要改改了,光素质教育是不够的,你这样的,必须体力教育!”
白菘决定了,为了尽早把这个小拖油瓶养大,早日脱手,从今天起,她要拔苗助长了。
白家的闹闻在村里很是热闹了几天,人们无不痛骂白有福混赖,也对小小年纪就敢忤逆父亲的白菘,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戒备。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敢弑父的人,跟穷凶极恶这个词基本就没什么分别了,虽然白家妞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突然之间就这么狠心了,也让人各有唏嘘。有那心细的发现,过去白家大妞每天天不亮去村口捡柴就够辛苦了,那日闹剧后,白家大妞日日必牵着弟弟一同行走。初晨破晓,各家的懒小子还赖在床上时,白家大妞已经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拎着柴筐回来了。不禁更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面对街坊的议论私语,白菘自然知道,却无法辩解。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对“孝”这个字的束缚,她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就要接受这里的规矩,现在还真的不到离开时候,若想不被人瞩目,就要压一压气焰。至少,不能再在人前,殴打白有福了。白瓜心里更是一会冰山一会火海的煎熬,铁柱那小子还笑话他是条小尾巴,天天跟着阿姊。可谁知道,哪家小尾巴活的这么辛苦啊?
夜幕降临后,本是他这一日里最开心的时候,可刚刚眯着觉却被阿姊给硬锤了起来,不容拒绝的给他套上衣服就半催半扯的拎出了家门。迷迷瞪瞪的白瓜跟着走了一路,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了不归林的边缘处,漆黑夜中都依稀能看见林里的雾气阴森,这一下惊得他一身冷汗,彻底清醒了。哆嗦着嘴唇话还没出口,就见阿姊钻进了一个小洞口,盘下腿舒舒服服的坐好,便叫他去跑圈!
绕着妖林子跑圈?白瓜险些吓掉半条命,双腿都在打颤。阿姊却完全无视了他的道理,直接身体力行的拉着他就跑,每一步踏在地上,白瓜都会怕有个大手从林子里伸出来要了他的小命!晕里晕乎的跑了一圈,白瓜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白菘瞥他一眼,自己仍然钻回洞里打坐。一个时辰后,出来扯着他,再跑一圈……
除了跑步,白菘还让他背一套强身健体的心经。这套功法,有助于促进经络畅通,强身健体,寻常人用着也不打紧,还能负担起白瓜的强大健身消耗。于是,白瓜就委委屈屈的,跟着白菘缩在那个小洞里,打坐,跑步,打坐,跑步……
时日久了,白瓜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仅己力气大了精神足了,甚至个头都蹿高了。白菘满意的打量着,果然啊,灵气福泽厚,白瓜又是个四缘俱全八福皆具的厚道人,循规修炼自然有所进益。等他的个头超过老混蛋之后,她所有的担忧牵挂便都解决了。
拳头既是大义,多么浅显易懂,简单粗暴的真理!
白菘站在山脚下,正在用绳子捆绑地上的猎物。今天运气不错,有头鹿竟然自己跑出了林子,直奔她设的诱饵陷阱而去。她辛苦了一个月养出的露晨草,真没给她丢脸,看这草腥味大的,干得漂亮!
自打穿越过来后,她发现自己唯一的福利,还就是后山这块宝地,不仅是个修炼的最佳场所,还能提供不少活物。兔子獐子草药根子,只要用些心思,总能开开荤,让她觉得这日子,好歹有了些盼头。
白菘手下没停,心里却在盘恒着能换来的价钱。鹿茸进城直接卖给药店,鹿皮回头让强子叔给硝了,弄个披风也能换几个钱,还有鹿肉鹿血,除了自家吃的,也能剩好多。不管怎样算,都是一笔大价钱啊……
白瓜蹦蹿着过来,蹲在她旁边,嘿嘿的笑着:“阿姊,你猜今天铁柱哥他们嘴里是怎么说你的?”见白菘没理他,咧着嘴笑的太开都显得有些猥琐了,“他么都说你是天上的灵童子转世,这山神都眷顾着呢!不然全村这么多人,怎的就你能从山脚捞着肉吃?这点强子叔都服你!”
白瓜神情不变,一刀剁了死鹿的子孙根,看的白瓜缩了缩腿。“瓜啊,早跟你说了,再得意也别学那群八婆的嘴脸,太给我掉价!”
白瓜不好意思的揉揉头,“我,我这不是高兴吗!你要的扁担我拿回来了,等会我自己挑下山就行,这鹿血太腥别埋汰了你的衣裳。”
“嗯,让你跟铁柱他们说的话,都悄悄说了?”
“那可不!”白瓜得意一扬眉,“你放心吧,一准儿能让他娘无意中听见。阿姊,铁柱说好几遍了想跟你学功夫,我都快推不过去了……”见说了半晌白菘都没回应,按捺不住那颗八卦的心,坏笑一声又有些猥琐的道:“阿姊,你不知道他们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尤其栓子,那嘴里都能跑马,还说亲眼看到林子里狂风乱卷,房梁那么粗的树都被吹弯了腰。可是那风好像有灵似的,一到你身边就都绕道飞走了!方圆十里草木都刮的凌乱,就你头发丝都不带乱的……”
白菘仍是神色未动,心想,老娘怀里揣着定风符,能轻易叫你们这群老古董知道么!
随着修炼日益精进,她的本事早晚有瞒不住的一天,与其叫村民胡球乱猜,给她按个什么妖孽的名号,不如自己个自己立个flag,怎么上档次怎么编!反正仙山妖林的传说根深蒂固,她披上这层马甲也不算太突兀。而且,往神喻上靠靠,总能抵消一些自己身上“忤逆”的污点名声。总赖还要在这里生活,白菘不能因着自己的一时失误,而让白瓜和她,都活在群众的风声抵触之中。
只是,她对这座山越了解,其中的玄妙越是不解。若非白瓜日日跟着她盯得紧,她也许早忍不住好奇进去一探究竟了。终究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那种深深根植在骨子里的敬畏,更愿意用自己的理念经验来解释所有的玄妙。白菘握了握拳,感受着身体里暗藏的能力,心想这一天或许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