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云妜

2、第二话·七夜怨

　　1
　　“从警局出来后，她告诉我，本来她隐藏在黑暗中，准备伺机杀了她们的，但是……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忽然出现的黑影？就像鬼魂一样来索命？”我觉得很好笑，“这样的理由，警察也相信？”
　　“不管怎么样，她到底也是一个弱女子，平时也很文静，怎么会杀人？找不到证据，警察也不能随便关人……”明暄慢慢地啜饮着果汁。
　　“所以她就这样出来了？”
　　“看起来，你好像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开玩笑地说，“似乎你很想她从你面前消失？”
　　“谁叫她总是跟你玩文字暧昧？”我知道，此时的我一定是满脸醋意。
　　他温柔地吻了吻我的脸：“我只是欣赏她的才华。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需要被理解被欣赏，越是孤独高傲的人，其实越脆弱。”
　　“脆弱到差点杀人？”我不满地说。
　　“本来她们三个是趁国庆节出去玩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而且她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其实她也很可怜，我们应该相信她！”
　　我觉得自己是有点多疑敏感，于是不再说话，低头吃起了饭。
　　食堂里传来学校的广播声：“同学们不要恐慌，更不要擅自揣测。杨冰同学和张晓琪同学的死，纯属意外。据法医宣称，是猝死。所以，同学们以后不要沉迷于网络，要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为祖国的建设做贡献，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枯燥无谓的说教声，冲出破旧的喇叭，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撞击着我们的耳膜，撕扯着我们的神经。我突然感到无比的烦躁，拿起包包，起身就走。明暄赶紧追了上来，拉住我问：“怎么了？”
　　我捂住耳朵说：“很吵！”
　　他摇了摇头：“真该选择一个安静的餐馆。”

　　2
　　本以为这件事会慢慢被淡忘的，谁知，过了好久后的一天，明暄忽然对我说：“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莫暖吧，她给我发短信说很害怕，想见我……”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懂吧？”
　　我忍不住仰起头吻了他一下：“明暄，你真好！”
　　我们在学校外面的小区里见到了她。这个女子，成熟，妩媚，安静，虽然不漂亮，却懂得怎样用时尚的衣服将自己包裹地光彩迷人。不过，此时此刻的她，虽然刻意化了很浓的妆，但是仍掩盖不了她憔悴苍白的面容。从前一直冷冰冰的脸上，被浅浅的皱纹所点缀，看起来不再那么清高难近。
　　在她狭窄的房间坐下后，明暄有些好奇地问：“你还是搬到外面来了？以前你说宿舍很吵……可是现在少了……你大可不必搬出来啊？”
　　“不！你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还是很吵……很吵……我每晚都会被苏露敲打键盘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甚至是……呼吸声……我……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忍受……我……”说到这里，她用双手抱着脑袋，不断地摇晃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头皮给生生剥下一样。本来梳得很柔顺的头发，此时蓬乱地盖在脑袋上，垂在惨白的脸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女鬼，
　　我有些同情她，我自己也被噪音折磨着，但是却没有她这么严重。
　　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不提防她猛然抬起头，用那双空洞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张着苍白的嘴唇，尖叫道：“啊！不要靠近我！”
　　我被吓了一跳，一颗心脏差点就蹦了出来。见状，明暄连忙上前，抱住我退到后面。
　　我缓过神来，又惊又恼：“你干什么！”
　　她的神色缓和下来，出现愧疚之色，她低着头，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瞪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见状，明暄也说：“莫暖，你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要不……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莫暖神色犹疑，说出了一句话：“可以陪我一起去七夜山庄吗？”
　　我大吃一惊。七夜山庄？这不就是国庆长假，她们三个一起去的休闲胜地吗？
　　其实，七夜山庄听起来很神秘，只不过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农庄，专为学生提供各种娱乐休闲。
　　我们学校依湖而建，而那座小农庄，就在湖边。
　　我问：“你还敢去七夜山庄？”
　　当然，我的意思是，那里死了她的两个室友，她怎么还敢去？
　　不过显然她误会了，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高傲之色：“她们不是我杀的！”
　　明暄说：“我相信你！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就跟云湮陪你去吧。”
　　莫暖含泪点了点头：“也许还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实在受不了同学们对我的猜疑！”
　　我瞪了明暄一眼，牵着他离开了。

　　3
　　我们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骑着自行车向七夜山庄出发了。
　　本来说好我们三个一起去的，结果莫暖的好姐妹苏露也跟着一起来了，还乐呵呵地载着身穿吊带热裤的莫暖。
　　我坐在明暄的后座上，看着有些肥胖的苏露吃力地踩着脚踏板。笑着说：“你们的感情真好！”
　　苏露迅速地回过头，冲我咧嘴一笑：“那是！莫暖这么漂亮，又有才华，跟着她多有成就感！”
　　一直低头想事的莫暖问她：“小露你累吗？”
　　“没事，就当减肥呗！”她笑呵呵地说着，又有些伤感，“不过莫暖你倒是瘦了不少！”
　　莫暖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又开玩笑地问：“苏露，你去七夜山庄不怕吗？那可是你的室友！”
　　“她们死了更好！天天在寝室吵死了！我早就巴不得她们消失！现在寝室不知多安静……”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连忙转过话头，“才不怕呢！有莫暖大美女陪着我呢，是吧，莫暖？”
　　当她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语气里那种与她平时性格截然相反的阴冷，让我有些吃惊。
　　一个转弯，我赶紧抱住了明暄。
　　见状，苏露笑说：“早就听莫暖说你们两个很……”
　　突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飘来：“云湮，你说，当你很想让一个人消失的时候，你该送她什么礼物？”
　　我有些吃惊，恨她，还送她礼物？总不会是炸弹吧？想到这里，我有些好笑。
　　却听到她说：“我会送她最喜欢的礼物……”
　　本来是很温情的一句话，可是，我回过头，却看到她的脸上，牵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4
　　到达七夜山庄的时候，已是傍晚。登记付钱后，我们在里面的餐馆坐了下来。
　　到底是休闲场所，连饭馆都这么雅致，而且特别安静，只有偶尔的几句鸟鸣，才让你觉得，还有声音。而苏露，一直很兴奋很喜欢说话的她，此时竟也闭上了嘴，低头玩起了手机。
　　看起来莫暖比我还享受这难得的安静，她拿出笔记本，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等着饭菜上桌的时间，总是格外无聊。见明暄低着头看手机，我也凑到屏幕前。
　　那好像是一篇日志，密密麻麻的文字，让我头晕眼花。
　　“你相信吗？最温柔的仇恨，就是让自己最恨的人，消失在她最喜欢的地方。而我，做到了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好像背离了初衷。噩梦，一个接一个，你以为它早已溃退，没想到，它却张开更狰狞的血盆大口，对你微笑。”
　　我轻声问：“这是莫暖写的？”
　　他点点头：“只给我看了。”
　　本是无心之语，却让我莫名地懊恼。抬起头，却看见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见状，我更加气恼，故意靠在明暄的肩上，挑衅似地对那个女人笑了笑。
　　“菜终于来了！”苏露兴奋地叫着，倒比服务员还快，自己跑上前去端菜。
　　吃完饭，像平时一样，明暄让我跟他一起出去散步。跟莫暖和苏露打了声招呼，我们就走出了饭馆。

　　5
　　跟明暄手牵手走在湖畔上，清风拂面，鸟鸣声声。
　　我欢欣地说：“终于出来了！”
　　他笑道：“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安静吗？”
　　“刚刚才知道，太安静也是一种折磨……真受不了莫暖的样子……”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啊！”
　　“怎么？不喜欢了？哼！”我侧过头，故作生气。
　　他想扳过我的脸，一个吻还没落下，却被我打断：“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他扬了扬剑眉：“惩罚我？专心点，亲爱的。”
　　“不是！你看……真的……”
　　见我认真的样子，他也不再嬉闹，而是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又有些好笑地说：“不过是一个瓶子！”
　　“是啊！漂流瓶啊！”说着，我挣脱他的怀抱，拉起他，兴奋地向前走了过去。
　　“漂流瓶……真是……”他笑着摇了摇头。
　　虽是如此幼稚，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捞起了那个瓶子。我有些失望，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杯。
　　见状，他安慰我说：“果然是漂流瓶，里面还有一张纸呢！”
　　说着，他就打开了瓶子，拿出那张纸递给我说：“亲爱的打开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奇的故事……”
　　“或者是一段浪漫的情缘？”我没好气地说着，摊开了那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
　　却见上面写着三个红色的字母——HEL
　　L的后面还有一笔，似乎没写完。
　　我嘟囔着：“什么嘛！什么都没有！”
　　他却出神地盯着那三个字，突然说：“你看那字是用什么写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地看了起来，一股血腥味钻进了我的鼻子。
　　他拿过纸条，仔细地看着：“刚刚没想那么多，以为旁边的污点是墨迹……现在看来，应该是血！”
　　他捡起那个水瓶，看了看后说：“你看，这瓶盖以及里面都隐约有些血迹……”
　　我大惊失色地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凶案的话，很有可能是受害者在最后一瞬间，在便笺上写下这三个字母，然后装进水杯扔进湖里。”
　　我点了点头，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又问：“你觉得，受害者在最后一瞬间，最想传递的，是什么信息？”
　　“求助？或者是，凶手的名字？”
　　他看着那三个字母，念道：“H——E——L——”
　　我说：“只有这三个字母，应该是凶手名字的缩写？”
　　他摇了摇头：“也许没写完。”
　　我点了点头说：“那我们现在应该赶紧报警。”
　　他拿出手机，报了警。
　　说明情况后，通过免提，我听到对方说：“你们凭什么就认定那是一起凶案？也许就是学生们无聊，写着玩的呢？血是吧？割破手指就有了！没有证据的事，我们不会立案！这种恶作剧见多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唉，现在的大学生真是……闲的发慌！”
　　挂掉之后，我无奈地说：“现在的警察真是……虚的发慌！”
　　他苦笑道：“其实他们说的有道理，或许是我们多想了！”
　　忽然见到苏露和莫暖正在这边散着步。
　　见到我们，苏露跑了过来，笑道：“你们也在这里啊？”
　　我笑了笑：“是啊，还捡到了一个漂流瓶呢！”说着往地上看了一眼。
　　谁知，看到地上的那个瓶子，她忽然脸色苍白，尖叫起来：“这不是杨冰的水杯吗！”
　　盈盈走来的莫暖看到地上的那个瓶子，脸色更加惨白，双目圆睁，大声尖叫着，一脚把它又踢回了湖中——连同右脚上的高跟鞋。

　　6
　　天色已晚，我们来到旅馆开房。
　　前台小姐认出了莫暖，笑吟吟地说：“又看到你了！”
　　莫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次你的两个同学猝死在这里，与我们店可毫无关系！你可得为我们作证啊！”
　　“知道了！”莫暖不耐烦地说。
　　“对了，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前台迟疑地说，“虽然客人干什么是自由，但是……这次，请你们不要再在房间开音响看恐怖片好吗……我们听了也怪怕的……”
　　莫暖一把抓起房卡，让苏露扶着她走开了。
　　终于来到房间，我长吁口气。
　　苏露和莫暖的房间就在隔壁，因此，我和明暄早早地就睡了。
　　他吻着我的唇，轻声呢喃着情话。
　　我紧紧地抱住他，觉得那么安稳。
　　突然听到隔壁，猛地传来一个声音：“请你们不要吵了好吗！”
　　是莫暖的声音。
　　我们有些尴尬，于是不再说话，安静地睡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对面有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很烦躁的时候，就会在房子里来回踱着步。不知道莫暖有什么烦心事，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
　　其实，她一直强调别人必须给她安静，但她却没有意识到，她也会打扰别人。
　　突然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莫暖姐姐，请你小一点声音好吗？我……我好不容易睡着的……”
　　然后脚步声变小了，但那种“哒、哒”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像马蹄一样，踩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让我无法入睡。
　　见状，明暄轻声说：“又睡不着了？唉，不知为什么，女生们都有些敏感……”
　　说着，他伸出双手，帮我捂住耳朵。
　　在他沉稳的气息中，我终于睡着。

　　7

　　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来了，洗漱完毕后，去前台端来了早餐，放在床头，等着明暄醒来。
　　不一会儿，明暄醒了，看到丰富的早餐，笑着抱住我：“谢谢。”
　　他把我拉到床上，狂乱地吻着我。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有些不悦，下床披上衣服，打开了门，门外，却什么人都没有。
　　无意中看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他捡起来，走到我面前。
　　上面写着：“不要留在这里！”
　　他不耐地说：“谁的恶作剧！”
　　我也有些恼怒，等他洗漱后，一起吃了饭，然后走了出去。
　　在前台遇到苏露和莫暖，苏露看起来有些憔悴，而莫暖的脸上，却难得地出现了笑意。
　　打了招呼后，明暄说：“我想陪云湮到处转转，你们呢？”
　　莫暖说：“我还准备告诉你，今天，有两个朋友要来了，想让你见见他们呢！”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不高兴了，她这么说，明显就是没把我算进去嘛！况且，明暄跟她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凭什么陪她见客！
　　果然，明暄也说：“这么重要的朋友，还是让你的好姐妹陪你更妥当！”
　　“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见状，明暄也无法，只好答应了。
　　在台球场，我们见到了莫暖所说的两个朋友。一个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自称王利。一个是中等身材的青年，自称李涛。
　　中年人咧着嘴大笑：“大美女啊，可算见着你了！”
　　李涛说：“是啊，没想到咱们真的能见面！”
　　我一听，觉得有点奇怪。苏露偷偷地告诉我，都是网友。我这才会心地笑了笑。
　　我在一边看着明暄陪他们打台球，玩起了手机。
　　短信来了，我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上面写着：“你也逃不掉！”
　　我不耐地将它删除，大概是谁的恶作剧吧。

　　8

　　在农庄里玩了一天，我虽然没什么兴致，但是逢场作戏也够累的。
　　回到旅馆，准备休息的，却听莫暖说：“云湮，要不，今晚你跟我们挤挤吧！”
　　我看了看明暄，他说：“云湮睡眠质量不太好，我想陪着她。”
　　莫暖说：“你看，咱们多了两个人，正好你们三个男人睡一间房。这样也省钱不是？”
　　明暄笑了笑：“没事，这点钱也无所谓。”
　　“喂，我说哥们儿，就离开你女人一晚上就受不了了？男人嘛，得耐得住！”王利猥琐地笑着。
　　闻言，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答应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哪里睡得着！
　　苏露正戴着耳机看电影，莫暖则在一边走来走去。
　　突然，她凑到床前问我：“你喜欢什么？”
　　我一怔，半晌后回答道：“我想，在海边有一个美丽的花园，明暄跟我住在那里……”
　　她的嘴角，勾出一个妩媚的笑：“你会实现的！”
　　这笑，让我很不耐烦，于是我说：“很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笑了笑：“你会有一个好梦的，晚安！”
　　苏露摘下耳机问我：“云湮，你是不是要睡了？”
　　“嗯。”
　　她冲我笑了笑：“那我也睡吧，免得吵到你。”
　　真是个乖巧的女孩。
　　她洗漱后，钻到被窝，问我：“你睡觉打呼噜吗？”
　　我有些尴尬，答道：“应该没有吧。”
　　“那你说梦话吗……”
　　“好像没有过……”
　　她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些神经衰弱，怕吵……”
　　“没事，我也有点。”
　　于是，我们就闭上眼睛睡了。而莫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响了，我从床头拿过来一看，只见有一个新的文件等待接收。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视频，猛地一下，室内被视频里的声音冲击着。我赶紧把音量调到最小。
　　苏露嘟囔了一声，翻过身去睡了。
　　我轻轻地下了床，靠在窗前看了起来。视频里，是一个美丽的海边花园，明暄跟我在里面，欢快地游玩。
　　我们紧紧拥抱，说着彼此才能听懂的情话，忘记了所有。
　　忽然，一个身影朝我扑来，紧紧地扼住我的脖子：“你为什么要吵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竟然是苏露！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
　　“可是，你已经吵醒我了！我睡不着了！好痛苦！好痛苦你知道吗！求求你们……不要再吵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睡个觉……你们为什么这么自私！”
　　我边大口地喘着气，边跟她道歉。
　　可是，此刻的她，似乎着了魔，趁她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水果刀时，我用力地挣脱她，从窗户跳了下去。下面，是我们学校的湖。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门口有双眼睛，空洞，血红，却充满了诡异的笑意。

　　9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明暄一把抱住我：“云湮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呢？”他温柔地给我喂着药，“我听到声音后，马上跳了下去，救起了你……”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或许是心灵感应？”他笑了笑，突然神情有些凝重，“其实，我在房间里几乎就要发现他们的阴谋了……云湮……原谅我没能及时出现保护你……”
　　“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怎么能怪你……”
　　“其实，他们早有预谋！”见我满脸不解，他拿出笔记本，给我看了一篇文章。
　　“我恨！我恨她们！每天晚上，我都会被音响里传来的恐怖声音所打扰，无法写文章，无法睡觉。多次请求和调节无效，我已失去了耐心。
　　苏露说，她也很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我说，不如，我们让她们消失！只有消失了，就不会再吵了！
　　苏露说，可是她不敢也不想杀人，她害怕坐牢。
　　会不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我们的手上滴血不沾。
　　苏露想到，她的两个老乡，对电影深有研究，而且熟悉各种软件，或许可以帮我们。于是，我加了他们，跟他们商量对策。报酬是——呵呵，清高如我，竟然也会沦落到用身体做筹码！
　　他们果然是高手，立刻想出了妙计。
　　国庆期间，我提议跟她们一起去七夜山庄度假，她们没想到一向独来独往的我，竟然会这么热情，于是，兴冲冲地一起出发了。她们或许想不到，这会是她们的不归路！
　　我们在那里住了七夜，她们两个一间房，我独自一个人，住在相隔较远的房间。我借口用电脑传文件，趁她们出去吃饭，偷偷地在她们的电脑里安了很多恐怖电影，以及软件。那样，会让电影成为真实的幻境——而且，她们无法关机！
　　那些电影，是王利和李涛齐集各国恐怖电影，剪辑而成的。他们说，里面的情节和画面以及音乐等，绝对是任何一部单独的电影都做不到的！
　　我无法想象，那该有多么的可怕。
　　我在她们的房间，留下了足够七天的食物和水，偷走了她们的手机，弄坏了灯，然后，等她们回来，将她们反锁在里面。
　　一切，仅需要短短的时间，那一刻，我手脚敏捷地简直就像个女侠！——对！就是女侠！为民除害！
　　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写着我的小说，从来没有那么的安静过，也从来没有那么的痛快过！
　　七天后的午夜，我想，一切该结束了。于是，来到她们房前。
　　我打开房门，满室的尖叫与哭号，立刻冲了出来，撞击着我的神经。你无法想像，那一刻，我是多么害怕！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就好像，无数双白骨嶙峋的手，伸向你，向你求助，向你狞笑。
　　在黑暗里，我很想趁机杀了她们——可是她们——我已经不敢去看她们——只见她们抱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咬噬着，口里发出呜咽不清的声音：“叫你别吵！叫你别吵！大半夜的不睡觉，开这么大的音响看恐怖片！我要睡觉！我好害怕……我要睡觉……”
　　然后，她们就倒在地上，死了。
　　黑暗中，忽然蹿出一个人影，她看着我，对我说：“莫暖姐，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是来救她们的……没想到……”

　　10
　　看了这篇文章，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到全身的血管。
　　人的私欲，或者说是仇恨，竟然这么可怕！
　　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是莫暖的口供。”
　　“她被警察局关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还有苏露以及她的两个老乡……只是不知道会判什么罪……”
　　“可是，警察局怎么会突然又怀疑起莫暖的？”
　　“是我报的案”，他将我扶了起来，“出去散散步吧。”
　　在小公园里，明暄扶我慢慢地走着，跟我说出了原委。
　　原来，那晚他跟两个男人回了房间，想睡觉。可是他们却很能聊，从体育聊到电影，他慢慢地也来了兴致。他们边夸耀他们的特殊技术，边展示他们的作品。果然，电脑里很多他们自己剪辑的片段，都是一些精彩的关键镜头。他们说：“这可算不了什么！我们最得意的是，把所有的恐怖片段剪辑到一起，拼凑成全新的电影，还吓死过……”
　　他们没有说下去，明暄也没有多问。
　　他们出去买烟的时候，明暄突然想上网，见他们的电脑开着，便联了网。刚一连上，桌面上的□□却自动登录了，跳出一个对话窗口，是莫暖。
　　她说了一句话：“马上，云湮也要重复同样的命运了！帮我稳住明暄！”
　　明暄大惊，正想去找我，就听见落水声。
　　听完后，我大吃一惊，原来，那不是个意外。原来莫暖想借着苏露的神经衰弱，以同样的手段杀了我！
　　人在愤怒仇恨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看来，莫暖很精明地利用了这一点。
　　我突然想到那张写着“不要留在这里！”的纸条，难道是苏露看出了莫暖对我的仇恨，所以提醒我赶紧离开？那她为什么不明说？也许是为了保护莫暖，也许是——怕她？
　　又想起了那个漂流瓶，那个写着HEL的纸条。
　　我想不出，它到底是想表达HELP（帮助），还是HELL（地狱）。
　　却听明暄说：“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莫暖对我说，喜欢亲密的人叫她He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