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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   鹤娘到达杭州的时候,这里恰是十里丹桂,飘香满城的时候,赵德芳请了病,说是要到杭州住上一段时间,宋后心里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处境尴尬,不如暂且远远离开京城。

      他南下的时候偏偏受了风寒,如今躺在杭州的别墅小居里闻着鹤娘炖的鸡汤忌口,他敢以汤里那只老母鸡发誓,这绝对是鹤娘故意报复他,才让给他闻着香味不给吃。

      鹤娘清净惯了,跟赵德芳自幼养尊处优不一样,她一切缝补浆洗,做饭烹调都是自己动手,下人从来不用,这种怪诞的性子自然是不适合做管理王府的女主人的,但是这处别墅小居却同别处不同,别墅中心是一处小筑,小的很,十分雅致,赵德芳知道她是个孤僻性子,所以才特地买了这栋临水的小筑,供自己同鹤娘两人居住。

      小筑外围才是侍卫和下人们居住地方,一般没事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

      赵德芳俯卧在床上翘着腿看话本,鹤娘却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刚刚熬好的药,王爷一闻到那药味嘴里就开始泛苦,不由得连脸色也一起苦了起来,“还要喝啊?”他抱怨道。

      “谁让你着了风的?”鹤娘见他这般,便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赵德芳反而抓住她的手,“苦,你喂我。”他这般没皮没脸也是没谁了,鹤娘瞪着他看了一会,他不但不害臊,反而更是笑的如春花般灿烂,气的鹤娘哭笑不得,“你幼时是不是也会这么撒娇让娘娘喂你喝药?”

      赵德芳坐了起来,靠着垫子笑道,“我年幼的时候身体壮着呢,没生过病。”这话说的真真假假,鹤娘也懒得去追究,只是把药碗送到他跟前,“自己喝,多大的人了。”

      赵德芳也不继续痴缠,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碗,两人的指尖轻碰了一下,鹤娘心口怦的一跳,却见赵德芳低眉将药一饮而尽,旋即被苦得直恶心,鹤娘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这药,真恶心。”赵德芳喝了两口水,又躺了回去,“你前日去见过你那旧友回来之后,为何不高兴呀?”他那时候见她那般样子,也不敢多问,直拖到现在才敢开口问上一句。

      鹤娘的表情罕见的难过了一下,踟躇一会之后便开口回答道,“小梅过世了。”母子二人双双死于产后风,她是君复一生所爱却因为只是区区婢女而不能娶为妻子,得以合葬。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默默地把自己带的蟹酒和桂花糖都放到了君复种的梅树下面。

      赵德芳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追问了,只是垂下头倚在垫子上,“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鹤娘垂下眼,突然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懂,他们为何不许小梅日后能同君复合葬。只因为小梅是婢女?她善良单纯,是我所见最好的女孩子之一,世人当真连一点点惊世骇俗都容不下吗?”

      “世人总是有些愚昧迂腐之处,他们容不下的不是惊世骇俗,而是叛道离经。”赵德芳伸出手来摸了摸鹤娘的头发,“你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了,何必再问呢?”

      鹤娘看着他,过了一会便扭过头去伸手拿起他丢在一边的话本,“这话本是怎么回事?”赵德芳最近口味越来越繁杂了,从《莺莺传》到《幽怪录》应有尽有。

      “据说是从东瀛带回来的,我看着挺有趣,说的是秦朝的事情。”赵德芳凑到鹤娘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起来,眼光却落到而鹤娘的脖颈上,那一段弧度白嫩修长,少年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这书里也有个同你一般如同天下国士的女子,也是修道之人——这可真是有趣之极。”

      “胡说八道罢了。”鹤娘合上书丢在一旁,“你最近口味颇杂啊,什么书都看?”

      “生病,闲着无聊嘛。”赵德芳收回眼神,浑然不像是刚刚动了情|欲的样子,“我可是要在这里住上半年,待到来年开春才回去呢,不多屯点书看,我还能做什么?”

      鹤娘被他那俏皮模样给逗笑了。

      过了几日,等到赵德芳身体好起来了,他才渐渐开始出门,却走的也不远,直到某日,侍卫前来禀报他说门外有个老道求见,他本想着鹤娘的关系,所以没有拒绝,请了那个老道进门来。

      却见那个老道一身邋遢,身上别着的云扫也是稀稀拉拉几根毛,看着颇为寒酸。

      赵德芳请他坐下,老道却摇头,“小道敢问贵人,府上……是否有修道之人?”

      赵德芳心里咯噔一下,笑着回答道,“本王府上并没有什么修道之人。”

      老道连连摇头,“奇怪奇怪,小道前日卜卦望气,远远就望到王爷府中一股清气上旋,府中必有大功德,大修为,将要飞升之人,为何王爷却说府中没有修道之人呢?”

      听着这话,赵德芳心里又开始慌乱了起来,脸上神色却不变,浅笑道,“想必是道长看错了吧,修道之人,难道不应该是在神山之中,饮露食风,鹤发童颜么?又岂会在这红尘俗世之中沉沉浮浮呢?”

      “非也非也,”那老道却是个耿直的,开口反驳道,“修道有清修,有功德修,王爷府上那股清气本应该是清修之人,可是其中却夹杂着功德修的因果,如此之气,王爷府上那一位想必是为腹有才华,心有万民的圣贤之人……小道斗胆,想求见一面。”

      “确实没有此人。”赵德芳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他冷着脸的时候不同于他笑,要是冷下脸来,便显出少年罕见的威严姿态来,“道长不如去别处找找吧。”言罢便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送客。”

      “贵人……请贵人……”那老道还不识好歹,喊出声来,“贵人如此这般,便是累人于凡尘俗世,不得逍遥自在,贵人于心何忍……”

      “等等。”前堂这般吵闹,鹤娘又岂能听不到,便从后面走了出来,那老道一见到鹤娘便闭了嘴,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娃娃几眼,嘴里念叨着,“怪哉,怪哉……”

      “有什么好奇怪的,”鹤娘笑了,她依旧是一身道袍,“你要见我,已经见到了。”

      老道定定的望着鹤娘看了片刻,突然也笑了,疯疯癫癫道,“是了是了,”他笑着摸了摸他那长长的胡子,“已经见到了,已经见到了。”言罢也不用人拉,自己转过身去颤巍巍的走了。

      赵德芳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便走到鹤娘身边问道,“娘子,这是……?”他心里慌得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望着鹤娘,仿佛努力的盯着一道随时可能消失的幻影一样,半晌才敢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那手握在手里便是冰冰凉凉的,还带着练武的练出来的老茧,可他就是要抓着,半刻也不敢放开,仿佛只有这样抓着才能确定面前的人不会像那老道说的那样,突然就白日飞升,把他丢在了一旁,再也不回来。

      鹤娘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由的笑了,“白日飞升这种事情,你不会真信了吧?”龙虎山一脉极重养身,所以各个都寿命长久,甚至好多代天师和弟子都能长达百岁高龄,加上正一祖师第一代张天师又有飞升的传奇,故此在别人眼里看着格外的神秘。

      “你如此这般,我倒真是有点怕。”赵德芳先笑了,“怕万一那天你不顺心,就平地飞升,丢下我跑了。”他抓着鹤娘的手轻轻摩挲,一脸诚挚的调笑道。

      真难为他调笑也能一脸诚挚。鹤娘抽回手白了他一眼,“飞升多难啊,几千年才出一个,我哪有那么好运气。”言罢扭头便走,丢赵德芳一人在那边苦恼着了。

      这个插曲也就略过不提,被鹤娘抛在脑后了。

      其余事情省去不提,他二人要在杭州住到来年开春,恰是小雪前几天,天上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珠。

      虽说下了些雪,百姓们却有不少喜气洋洋,说圣上有德,百姓才受到上天庇佑——因为今年冬天,乃是一个罕见的,比起前些年温暖的多的冬天——穷人不用担心家里的老牛在夜晚冻死,也不用的担心自己冻死,怎么能不是圣上有德呢?

      然而在这一片欢乐之中,却依旧有人高兴不起来,鹤娘披着冬衣叹着气看着不够厚的冬雪,南方的冬天本来湿寒,比不得北边,可是从南方的情况却能窥见北方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今年冬天,没有她想的那么冷。

      正因为没有那么冷,雪下的不够厚,蝗卵在地下没有被冻死,来年的蝗灾,只怕是躲不过了。

      赵德芳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不觉得赵光义说没有蝗灾就打算要了鹤娘的命这句话,到时候,他只怕是豁出性命去也要让鹤娘逃去东瀛的——可是如今,鹤娘的种种预言都已经应验。

      这蝗灾之事,只怕是板上钉钉了。

      他走到鹤娘身边,却发现她看着天空上纷纷扬扬的小雪珠,眼里波光潋滟。

      “鹤娘?”他轻唤了她一声。

      却听她这样回答他:

      “王爷,你说人世无常,为何我这般希望,自己从未如此算无遗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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