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番外〗Come out of the closet》向随然

7、第 7 章

　　大年初三早晨。
　　何勰起的时候李云峰还在睡。一个喜欢懒觉，一个习惯早起。
　　无法对应的作息时间这些年何勰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打搅他，自顾自收拾好自己出了房。他套了条湛蓝的牛仔裤，配一件深蓝色呢子连帽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神情气爽，玉树临风。一下楼就对上李家妈妈惊愕眼神，何勰一怔，慢慢笑开，“阿姨早。”
　　“早，早……”李妈妈眨眨眼，收回视线，“我正准备做早饭，小何想吃什么？家里有刀切馒头春卷什么的……我早上还打了豆浆。”
　　“我一起帮忙吧，”何勰说着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进了厨房。
　　“小何……”李妈妈赶紧走过去，“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了，穿得那么漂亮……”
　　何勰一愣，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手里却是不停，“没关系，我都做惯的。”
　　“小何啊……”李妈妈看他拉高的袖管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干净得全是清新的气息，“这几年多亏你照顾小峰了……”
　　“我们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嗯……”李妈妈点头，看他麻利的干活自己却一点也插不上手，谁说厨房是女人的专利？
　　“阿姨今天是要上街吧？我们叫了辆车，约好时间来接我们的。”
　　“哦，”李妈妈一下回神，“你们都安排好了啊。”
　　“是啊，我也想上街逛逛买点东西。”
　　“给爸爸妈妈啊？”李妈妈下意识问，何勰手里的动作却是顿了一下。
　　“不是……”何勰说，“我跟他们几乎没有联系……”
　　李妈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颤颤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倒是何勰不以为然的扯开了话题，“叔叔起来了吗？”
　　“哦，起了，正准备去房顶铲雪。”李妈妈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孽债”，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就是多余的……
　　作孽啊……
　　这么好的孩子……若是自己绝对不舍得呀……
　　“叔叔爬屋顶去铲雪？”何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世正在被人同情，只是皱着眉头快速弄好手里的活，“阿姨，你看一下火，我去看看叔叔。”何勰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何勰爬到屋顶的时候，李家爸爸正拿了个铁锹铲雪。
　　“叔叔，还是我来吧！”2月的早晨寒风凛冽，何勰把帽子戴起来，紧了紧衣襟。
　　“不用，不用，你赶紧下去，上面冷。”房子是尖顶的，两个人站在屋檐上面的走廊，李爸爸正伸长了胳膊把屋顶上的积雪拨下来。
　　何勰走过去，看到另外一把铁锹就拿了起来，跟着一起运动，“两个人也快一些。”
　　“小峰呢？还在睡吧？”
　　“嗯。”何勰点头，让他休息时间在七点多起床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哎……”李爸爸微微叹气，“小峰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何勰笑了一下，却有些凄苦，“是……小峰有福气……”一个人若是从小到大什么都要靠自己，怎么可能不懂事？
　　李爸爸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不再言语。
　　多一人到底是多了双手，效率提高不少，李云峰爬上来喊他们吃早饭的时候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叫我呢！”李云峰接过他爸手里的铁锹，把他爸给“赶”了下去。
　　“你睡得那么沉，叫也叫不醒啊……”
　　“哦……”李云峰尴尬的笑笑，凑过去讨颇有些讨好的味道，“辛苦你了……身上没事吧？”
　　何勰斜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一清早就说这么无聊的话题？”
　　“这哪里是无聊的话题啊……”李云峰拖长了尾音，“我是关心你啊……老婆……”
　　何勰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李云峰挑挑眉，却也不敢造次，只得掳起袖子，卖力干活。

　　吃过早餐三人就出了门。到达市区的时候也不过九点多，陪女人逛街一直都是李云峰顶顶头痛的事情，虽然今天需要陪护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
　　“妈，你要买点什么？”
　　“随便逛逛，先看着再说。”女人逛街大概都是毫无计划和目的，逛到哪是哪，只看自己心情。但李云峰百无聊赖，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何勰心里纳闷，他不是也挺烦逛街的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李云峰一看喜上眉梢，是宋斌。
　　“宋斌找我。”李云峰挂了电话跟何勰小声说。
　　“你要过去？”
　　李云峰看了眼正在试衣服的李家妈妈犹豫不定。
　　“你去吧，我陪你妈逛街。”
　　李云峰露出个为难的神色，“不好吧……”
　　何勰笑，不屑一顾，“总比对着你这张扑克脸好。”
　　哎呀，李云峰心里一声惊呼，有这样明显么？
　　“你有事就去忙吧。”李妈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自己也清楚，要儿子陪他逛街不如直接砍了他。哎哎，想当年陪女朋友就已经怨声载道，就别说换成自己这个老太婆了。
　　“我……”
　　“行了，你就别在这装模作样了，小何陪我就行。”
　　李云峰领旨，快速握了一下何勰的手说，“那我走了。”那飞奔而去的背影活似前面就是他的新生。
　　“他从小就不愿意陪我逛街。”李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叹气。
　　“小峰他……”
　　“没事，”李妈妈打断他，“我个儿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吗。”
　　何勰笑了，“但是我想陪人逛街也不知道找谁，还要谢谢阿姨给我这个荣幸啊。”
　　李妈妈一听，心里顿时又酸又甜，心里感激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岔开话题，“走吧，我们到对面商场看看。”

　　李云峰的家乡虽然不过江南小镇，却也是个繁华之地。各种名牌商品也是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这个柜台看到那个柜台，这个牌子比较那个牌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李家妈妈此时看中件外套，正站在试衣镜前左右比划。
　　今年似乎特别流行皮草，铁锈红的色泽把脸色衬的更加白皙，领子上一圈狐毛，柔软顺滑，李妈妈摸着就爱不释手。
　　“尺码合适吧？我给您包起来吧。”一直面带微笑站在一旁的营业员说。
　　“啊？”李家妈妈一下子回过神，局促不安，“不用……”说着就要脱下来。是好看，尺寸也合适，怎么样也衬托出了几分富贵之气，在人前一站，也挣到十足面子。女人么，总有那么些虚荣心理，这跟年龄或者家境都毫无关系。可是价格实在昂贵，不是买不起，而是不舍得。苦了半辈子，都不过为了孩子。
　　“您儿子已经买单了。”
　　“啊？”李妈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儿子？
　　“嗯，”营业员点头，“他在收银台。”说着指了个方向。
　　李家妈妈顺势看去，何勰正站在收银台前面跟收银员说着什么，面上微笑着，微微颔首，然后向着自己走过来。挺拔的身材，修长的腿……
　　李妈妈微微叹息，自己那混账儿子什么时候会这么贴心？陪着自己走这么多商场会毫无怨言？可是这个人却完全相反，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你想要什么，体贴温和，尽善尽美。李妈妈甚至要怀疑，自己的儿子究竟是谁。
　　“我们走吧？”何勰在她面前站定，笑着说。
　　“小何……”
　　“阿姨，过年买件新衣服是必要的啊！叔叔呢，我们也去帮他挑一件吧？”
　　李妈妈觉得自己完全被面前这个小伙子俘虏了，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自己的丈夫要高大英俊，玉树临风，温柔体贴……可是自己没有的福气倒是被自己儿子给占去了……
　　哎哎，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跟我爸妈摊牌了。”李云峰跟宋斌约了个茶室，告诉他何勰来的消息之后就直入主题。
　　“哦，”宋斌似乎颇有兴趣，“怎么样？”
　　“他们装不知道。”李云峰感觉自己挫败无比。
　　“那他们对何勰态度怎么样？”
　　李云峰点点头，“对他很好，而且不像是装的。”
　　宋斌若有所思般点头，“估计你爸妈挺为难。”
　　“我也知道……”
　　“他们喜欢何勰，但他却不是女孩子，恨不得爱不得，讨厌不得喜欢不得。你爸妈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云峰也知道这事急不来，能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比他原本的预计好出许多，可是人都有贪念，所谓得寸进尺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知道……可是……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有点耐性。”
　　李云峰微微叹气，“不是我没有耐性，我是怕他没有耐性……”
　　宋斌笑，“他的耐性比谁都好。”
　　“可是他的顾忌也比谁都多。”实话总是伤人，可又不得不去面对。
　　但至少，这算得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