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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好好计较 ...

  •   车内三人就听外头一声大喝:“不怕死的追着我来!”随即响起一片骚动,络绎远去。
      老苦按住谷奕人,率先下了车。下来后迅速将车帘子理理好,转头好整以暇地笑望并未被石小碾调离开去的凶徒们,语带悠然:“不能放过?”
      杀手们横刀立刃,气氛肃杀。
      “看来是不能。”老苦自问自答。
      言一出,瞬时,老苦的伙计们弃了货全都围在了老苦的马车周围,各自持着不知从何处变化出来的武器,烈烈肃杀地与杀手对峙。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却见谷奕人如一头发怒的野猪直从车厢里冲了出来站在车头,叉腰随便指着一个杀手大骂:“娘希匹的狗腿子,人多当鸟用?看爷爷活拆了你们的骨头。”
      谷奕人这火气可不单冲杀手,还带着对石小碾的埋怨。本来不许他出手就够郁闷了,居然还把他托给土财主老苦照管,摆明是瞧不起他。不是武林正统又如何?他谷奕人自恃是老江湖,哪样阵仗没见识过?当初为坐稳赌坊当家人的位子,同老掌柜手底下那些个牛鬼蛇神明争暗斗几回,最后还不都顺在了他的名头下?“险恶”两字,谷奕人从来当成是个屁,是江湖这潭沼水里冒出的臭气泡,捂着鼻子挡不住味儿,不如点了它,搓成火,热烈一场。
      因了这幅打小不服软的耿性子,石小碾越不叫他动,他便偏要动,提脚踢起长衫下摆捞在手里,利落往腰后一别,捋着袖管欲待打一场。不待他出前一步,忽来一柄薄巧的袖刀横在鼻前,他愣了愣,诧异地顺着刀柄循迹,不可思议地看见了老苦邪笑的侧脸。
      “你是——”什么人?谷奕人想问问不出,声音如鲠在喉,一瞬哑然。
      “见谅!”简短的两字已诉尽苦情,换言之,他老苦,要出手。
      车厢微震,掀起的车帘后现出了满面肃杀的美妇人。谷奕人尚未从适才的意外感中回过神来,乍见宛如换了个人的美妇更是无言,但听面前的老苦轻声却不容置喙地喝道:“不许出来!”
      美妇怔然:“当家的?”
      “动了胎气,老子揍死你。”
      这下谷奕人同美妇一道傻了,又听老苦一声严令:“都听着!”
      一众赶车的押货的大小伙计齐刷刷恭顺静聆。
      “把夫人和谷当家护好了,我不说话,谁也不许来插手。妄动者,死!”
      众皆顺应:“是!”
      “等等——”谷奕人下意识叫住老苦。他足下稍顿,回过头来牵唇一笑:“内人和孩子就烦劳谷当家照应了。”言罢,不及谷奕人辩驳,大步往前迈去,边走边抬手解下髻上绸带散了头发,随风扬起来,且狂且蛮。
      “呀,还是这样舒服自在啊!”老苦惬意地甩了甩头,随即叼住袖刀,两手将绸带缚在额上,双臂垂落时,另手上已多出把一模一样的袖刀,“你们也好久没见血啦!呵呵,真是好!”
      双刀刃指地,双臂横展开,老苦仿佛一只正舒羽的鹏鸟,迎风而立,震翅欲高飞。
      “嘶——”狂野的汉子闭目抬头贪婪地嗅着风里的气息,满臆时猛睁眼仰天嚎叫,声若独狼,厉厉撼魄,人乘着余音跃起,扑进时唇启飘渺,“你们,能让我痛快多久啊?”
      于是,谷奕人欣赏到了一场至今未曾见过、想象过的诡美。
      血在飞,一线一珠,扬起在半空中宛如画匠信手的泼墨,以朱砂着色,点缀起单调的山林。
      刀在舞,一旋一转,游走于生命的缝隙间便似一朵刚羽化的巧蝶,落上皮肉的是它的吻,拿命抵酬,羞赧地汲取了活着的向往。
      人在欢,一举一动,沉浸在杀戮的狰狞中幻化成舐血渴饮的人魔,用血腥搭建,作成了人间炼狱的欢乐场。
      谷奕人看见老苦在笑,杀一个人,笑便癫几分,手上的刀更快几分。时时刻刻有人死去,那些原是来杀人却反沦为尸体的杀手们,他们归去的灵魂会对这一场屠杀般的狩猎作何想呢?
      生平第一次,谷奕人觉得,杀人是罪孽,死,很可怕!
      也是第一次,谷奕人对石小碾几番对决都对杀手们留了情表示了理解,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嘲笑少年的愚蠢和妇人之仁,因为这份仁,是他对生命的看重。
      可谁来看重这个少年的生命呢?眺望远处林中依稀闪现的身影,谷奕人没来由心里惶惶的,对于石小碾会有危险这件事,他不再有愤怒,于是恐惧如潮袭来。
      就像是回应这份忧心一般,林中的石小碾逼退近处的对手,忽而扭头对着激战正酣的老苦大喊:“苦老板,别……”话未尽,一口血翻涌至喉间,伴着最后的尾音喷吐了出来。
      “小石头——”
      谷奕人发了狂了!
      美妇人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掌中仅仅攥着半条袖子,那是谷奕人情急自己撕扯下的,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跑向林中的石小碾,即便是手持利刃的杀手,也不行。
      一个靠打架挣扎出生存之路的人相信,拳头是世上最可靠的武器,所以谷奕人一直是赤手空拳。不过今天以前,他不知道它们可以这样刚烈猛进,这样不顾一切,所有撞上这双拳头的□□都只有一个下场——被击破,坠落。
      奔跑的路上,谷奕人根本不去管拳头落在哪一处,眼睛、鼻子、面颊、下颚、肩膀、胸膛、腹间、足底……他只是用力挥赶着眼前的障碍,人便不是人,是垃圾。
      可垃圾也是有荆棘的,越往前进,谷奕人身上被利刃割开的血口越多,他的衣衫开始变得破烂,他的拳头上也混合了自己的血。
      然而他不够快,不够在攻击向着石小碾灭顶而来时赶到他身边,他嘶吼着,如困兽般瞪着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即将发生的惨烈,心上似有刀在剜。
      随后血便溅了出来,泼在树干叶上,染了黄土泥沙。只那血,却不是石小碾的。
      “为、什么……”
      女杀手凉薄地瞟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同僚,复抬眸傲视众人,手上的锯齿钢丝一绷之下血珠迸溅,声冷彻骨:“这小子是我的,只有我能杀他,我亲手杀了他。”
      绝对偏执的狩猎宣言,直叫杀手们错愕,恰给了谷奕人前进的时间,几步冲跃,他也来至在石小碾的面前,扶腰搭肩站成了不可间离的依靠。
      “你个白痴!”石小碾捂着胸口大喘,“永远都讲不听。”
      “听了话能活命,可也就不配做兄弟了。”
      石小碾半垂着睑挑了谷奕人一眼,旋即,笑了起来:“只好一起打出去了。”
      谷奕人跟着笑:“嗯!生当作伴,死何不可?”
      当真是男儿壮怀满襟啊!两人四手一条半的命,面对一个扭曲了心思的女子并一众杀红了眼的凶徒,谷奕人同石小碾彼此扶持着,不惧,不退。
      片刻间,能战斗的杀手们都已爬起来围上,众不敌寡的屈辱与长时间作战却无建树的懊丧叠加,杀手们开始变得焦躁失去理智,疯狂的眼眸里映满了对血的渴望。
      没有号令,每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金戈铮鸣,血肉相撞,你死我活的最终,对战不过变成了相杀,原始又残暴。
      只是这一处里自以为狠绝的双方都忽略了林外那一个杀得血染天光的人魔,更想不到仅凭一人之力,老苦竟然可以刀刀夺命,真正做到不留一个活口地全歼。当包围圈突然从外开始溃散,里头的人们才惊觉,有一份万分巨大的威胁正轻易撕碎人墙,不可阻挡地倾入进来。
      “住手,不,不要!!”石小碾比杀手们更惊骇,相识以来谷奕人第一次见着他情绪如此激烈,五官因愤怒而狰狞地扭曲着,“我叫你住手,别杀啦!”
      有节奏地减少着活人数的老苦没有及时理睬石小碾,反手一刀划开了一名杀手的喉咙,一跃避开喷溅的鲜血落在石小碾三步远处,凝目把忌惮着不敢轻易上前的残余杀手们扫了一圈,甩血收刀,返身挑眉笑容讥诮:“不杀,怎么活?”
      石小碾执拗地坚持:“不许杀!”
      “是不许杀,还是不许错杀?”
      “你什么意思?”
      “那五个人不在这里。”听这话,石小碾愣了愣,一时颇感意外,更听老苦接着道,“不过即便真来了,我一样是要杀的。不为你不为我,为他。”老苦一指谷奕人,“这些人不死,他就得死。这些人是命,却于你无情,他也是命,几日相交反为你所累,你是要为了你所谓的大义仁厚舍了他的命,还是要为他了这一番豁出命来的相交放下你的道理,孰轻孰重,少侠,你量得准?断得清吗?”
      石小碾浑身一震,半个字都答不上来,握拳的手攥得愈紧,微微发颤。
      谷奕人听不懂他二人往来话里的玄机,讷讷问道:“什么五个人?什么孰轻孰重?老苦你要杀谁呀?”
      老苦笑笑,眼神冷冷扫了一圈众杀手,语出惊人:“谷当家恐是不知,江湖传言婆罗门杀手千人番席百余,哼,那纯粹是造出来唬人的屁话!婆罗门上下不过五十余众,所谓席位就是个障眼法,叫张三换身打扮换样兵器就有了李四,让王五和赵六搭档便组成了随便哪个席位的田七丘八。自然九幽派那五个杂粮米也可以被拆解重组,取个七色花、百色树的名字再出来执行任务。今日恐怕石少侠是在这群人里见着了熟面孔,故对传言起了疑,立时便想到那五个孩子的境遇,担心他们今次也混在人群里有个万一死在我刀下,所以情急唤我。小可说得没错吧,石少侠?”
      谷奕人跟听了宫闱秘闻似的张大了眼,打量过神情尴尬的杀手,又看看身边一脸凝重的石小碾,终于接受了这荒唐的事实,咋着舌喟叹:“真亏那死老怪想得出来呀!”随后又同情地望了望近前那个连同僚都弑杀的冷漠女杀手,嘴欠地调侃:“你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啊!”
      女子眉间一紧,手上的钢丝便向着老苦甩了过去。他不紧不慢提刀一挡,邪邪笑道:“急什么?有你打的时候!”老苦眸光游走,一一看过在场的杀手,“这里在着的都要死的,每一个。”
      “苦老板——”石小碾语带急切。
      老苦忽而刀一提,反手握住指向石小碾:“刀剑相向即是敌人,杀之无错!是非无分长幼,不能因为情非得已就纵容宽则,天下没有拿命换浪子回头的道理。你要扶正气匡大义,那是武林的规矩,这里是江湖,活下去就是唯一的规矩。不好意思,少侠,林子外那几条命在小可心里那杆秤上比这里哪一个都重。”
      话到最后,谷奕人都听出来那不是商量和规劝,而是警告,说:莫要阻拦,挡我者死!
      可石小碾能妥协么?他可以接受一个男人对伴侣府眷的极端守护么?他会认可这种一命换一命的生存方式么?
      谷奕人看着石小碾期待他给出答案,因为少年的决定也是他的,即便最后要将拳头挥向老苦,他也不会背弃兄弟。
      同样等着石小碾一句话的老苦看见了谷奕人眼中的坚定,咧咧嘴,笑了。蓦地转向女杀手:“你说要他,那就给你,你们去干干净净了结,这里归我。我保证没人打扰你们,你们也别来管我杀还是放。”
      “求之不得!”女杀手毫不犹豫同意了对手的提议,钢丝横在身前一步一步往圈外行去,所到处人如潮分,无一敢阻,到得人群外停住,回身挑衅地看着石小碾,“怎么?不敢?”
      事到如今,石小碾已无法回避,正如老苦所说,这群人里有熟人,还是危急关头救过自己一次的熟人,她此刻就站在人群外作出一副搏命的样子要再救他脱离重围,自己无法罔顾,不可拒绝。
      忽而腰上一松,石小碾抬头看,只见谷奕人嬉皮笑脸地退到了老苦背后,老不正经地抱拳拱手:“一对一,我插不上手,哥儿们,自己保重了。”
      他是瞧出了端倪么?既如此,那其他的杀手们呢?
      石小碾环饲四周,发现就连杀手们也好似接受了如斯的安排。或者,于他们而言,不用同时面对锯齿钢丝和袖里双刀,实在太好了。
      于是石小碾和女子去了林中另一处空旷地,远远离开此处的争斗相杀,去了结只属于两个人的恩怨。
      重新合拢严密的包围圈里,老苦持着双刀不住兴奋地颤抖:“啊,不够不够,还不够啊!”嗜杀的人鹞起至半空,如鹰扑食而下,“我的刀说,血还不够多!”
      杀戮的盛宴,又一次开始了。
      “不打吗?”石小碾问女子。
      此刻,他们站在别人辨不清的距离听着耳边隐约传来的嘶吼,安逸得很不真实。
      “有必要打吗?”女子反问。
      “总归要打一下的。”
      “那就不急了,先歇会儿。”
      石小碾闲闲靠在树上,瞥了眼轻松坐在地上的女子:“上次的伤,好了?”
      “托你的福,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很疼。”
      “抱歉!”
      “不必,做戏就得做真,骨头不断,命就没了。”女子调皮地笑起来,“你瞧着可是比我还不好,毒散到哪儿了?”
      石小碾直言相告:“半个手掌。”
      “还不错,比我预想的好一些,看来你小子还有点儿内功底子。不过经了方才那一场,你那点儿真气怕已是顶不住了。接着!”女子抬手抛过来个瓷瓶,“我在伤你那小子屋里翻出来的,不是解药,不过能让毒发作得慢一些。一日两丸,应该够你撑到风铃镇上。”
      “多谢!”石小碾捏着瓷瓶却不吃药,顺手把东西揣到衣襟里。
      瞧着少年总显得拘谨,女子涩然苦笑:“还想着我叫你带给石大侠的话?”
      “……”
      “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子盘腿坐着,抬头望着顶上的树冠,“我素日行事是离经叛道些,可也不至于对着个能给我当爹的老头子大发痴心,那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全在字面儿上。当年门主派我去杀石大侠,没想到居然栽了。可你爹没杀我,理由是我做的饭菜好吃,好吃到让他想起自己的娘亲。这辈子有人夸我美,有人夸我本事,却是头一次听人夸我做饭好吃,那时候我就想,啊呀,原来我陆翩翩也可以放下兵刃像寻常女子一样洗衣做饭好好过日子。石大侠给了我一份做回普通人的念想,我感激他。所以就盼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做一桌子拿手的菜,买上,买上……”女子的声音哽咽了,“买上几坛子上好的高粱酒,请这识货的老头子再好好吃一顿。”
      仰头是为了让人看清脸上的笑,却反而让眼眶里的泪有了出逃的借口,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石小碾默默撇过头去不看陆翩翩,垂着睑又听见林子那一头的激烈,心里头揪着疼。
      何人生来自作践呐?不过一念、一步、一时的错想与错赴,命运便千差万别,心便有了正邪,人便分了贵贱。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呀!”陆翩翩几乎是在恳求,“救你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只有你活着把话带给你爹让他听到记着,守住这份约,我才敢告诉自己平凡不是痴心妄想。石小碾,你不能死!”
      是有多不安,才要将希望托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石小碾看着擦干泪重又凛然站起来的陆翩翩,不知该为她庆幸,还是替她悲哀。
      “时候不早了。”陆翩翩退下指上的钢丝扔在地上,“最后提醒你,婆罗门不敢与凌家为敌,所以一定要赶在你进入凌家的地界前结果你。离风铃镇越近,袭击会更猛更频繁。婆罗门的确没有杀手千人,但,也不是没有好杀手,切莫大意。好了,话说完了,来吧,像上次一样,送我一程!”
      石小碾摇摇头:“我不喜欢打女人。”
      女子嗤笑,手抚着肋下:“两根肋骨!”
      石小碾任她调侃,犹自倚靠树上:“我打不动了。”
      陆翩翩不笑了,她知道石小碾不是肯自曝其短的人。
      “一拳都……?”
      “一拳都打不出来,慢说打断你的骨头,恐怕打在身上连疼都不觉得。”
      “那就让小可代劳吧!”
      老苦的出现让石小碾一瞬大骇,忙回身眺望远处那一方战场,依稀尸横遍野,不知死了多少,逃了几个。
      “喂喂,你太悍了吧?”陆翩翩纳罕地盯着老苦上下打量,“你肯定不是贩货的。我懂分寸,不会问你是谁,就想知道,那儿,”女子冲着远处努努嘴,“真的一个活口都没留?”
      “吓——”慢悠悠跟过来的谷奕人好笑地摆了摆手,“他倒是想,架不住人家惜命啊!小爷这边才掀翻俩,他那里已经横扫一片了。结果,剩下的人呼啦全吓跑喽!还跑得挺有方向的,没一个往你们这儿来。然后老苦就说不追了,来看看你们歇得如何。”
      谷奕人说着话又蹭到了石小碾边上,胳膊大喇喇往人肩上一搭:“怎么着?我们石少侠这会儿不逞强了?”
      石小碾懒得理他,只看着老苦说话:“今日,多谢!不过——”
      “别说不过,好话一折就是屁话;更不用谢,小可说过,不为你。要计较,等路到了头,是合是散,少侠随意。如今陆姑娘要回去有交代,这一程你送不了,小可来送。不过这送的方法,也是与少侠很不同了。”
      听这话石小碾立觉不安,尚未出声喝阻,便听老苦大声问陆翩翩:“姑娘怕死吗?”
      女子无畏嗤笑:“死去活来几回啦!”
      “好!”
      话出口刀离手,石小碾眼睁睁看着薄巧的袖刀直直扎上陆翩翩心口,却是无能为力。
      “唔——”女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石小碾抢上去扶住,另手握住刀柄要拔,忽又顿住,小心翼翼放了开来,复抬头怔怔地盯着老苦,眼神里满是惶惑。
      对方则笃悠悠缓步过来,矮身蹲在陆翩翩跟前,字字如玑:“刀拔出来后你就会开始流血,不会特别快,以你的能力大约能撑一刻钟。往东穿过这片林子有个镇子,不大,但是有医馆,你可以买到止血的药散,脚程快,半柱香能到。是生是死,全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挣。准备好了吗?”
      陆翩翩狠狠抽了口凉气,闭住,猛抬头,狰狞一笑:“来吧!”
      于是老苦也笑了,手握住刀柄利落地拔了出来。
      目送女子摇晃着却坚强奔跑的背影,谷奕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原来残忍也可以是一种慈悲的方式,极端的背后,是生命不屈于逆境挣扎着迎向阳光绽放的积极与绚烂。美好的不是结果,而是前进路上从不放弃的希望。
      这一日,谷奕人看了很多,听了很多,受益终生。
      转回头望向石小碾,少年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初见时的沉着淡漠,视线落在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神却仿佛放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啊呀累死了,走了走了,赶紧找地方泡澡吃酒睡大觉!”
      谷奕人哈哈笑着拍了下石小碾的背,他竟受不住似的晃了一下。
      “小石头?”谷奕人犹豫地唤了一声,他也是不作答,只管垂着头站着。
      已径自往回走出几步的老苦不由一顿,猛回身看向石小碾,瞬时脸色一变:“坏了!”
      伴着老苦的低声暗骂,石小碾重重地,往地上栽了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好好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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