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昕然

9、第八章

　　“我是上官印璇，但我不是私生子。”坐在惊阑亭内，上官印璇在沉默了一阵后开口。
　　璎珞有些吃惊地看他，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坦白。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上官印璇看着她。他早就明白，眼前这个叫姜璎珞的女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或许以她的力量，她能把他调查得相当清楚，但是很明显，她没有。因为她想亲耳听他说。
　　“我知道的只是表面而已。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很乐意听的。上官小姐。”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地说得格外清楚。
　　有些适应不良，上官印璇微微眯起了眼睛。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把上官家交给我。我不是一个好史官，我也不可能是，但是，写史，是上官家最荣耀的事，他们从来不会放弃。只要我照顾好了甫浩，上官家还会有希望，我就是这样想的。”
　　“然后你对外称上官小姐已故，再用私生子这个身份顶替？”璎珞惊讶于上官印璇的大胆。
　　“上官家一定要有个人出来。”那只能是她，也只有她了。上官印璇笑了笑。已故的人，把整个家族的责任负担到她身上，她要去哪里跟这些人说，她不愿意？
　　璎珞怔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笑开，带着歉意：“很抱歉，之前我以为你是那种故意扮成男装而有目的的接近王公子弟，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实在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故意……接近吗？上官印璇咬了咬唇：“我明白的。你也在保护你的家人。”
　　“可是，老六喜欢你。”璎珞冷不防地说，上官印璇闻言，略略抬了抬眼皮，低下头好像在研究什么，却什么也不说。“你不说点什么吗？”璎珞有些疑惑。
　　“我不担心。”上官印璇顿了顿，而后轻声说，“如果是我喜欢他，我会担心因为我的身份而连累他，会愧疚，会不安；但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么所有的后果都是他活该要承受的。所以我不担心。”
　　“哈哈哈……”璎珞笑了起来，“你这个逻辑还是挺有意思的。你跟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上官印璇抬头看她。
　　“这么自信？”璎珞扬眉。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她会不会说给臣寰听，而她又怎么会这么笃定。
　　“你的女儿是叫萧瑾吗？”上官印璇垂下头，表情确实像在研究有趣的。
　　“那又如何？”
　　“她很聪明，一眼就认出我是姐姐。我不是君子，所以我不会管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你说是吗？”
　　“什么意思？”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小瑾！”璎珞惊呼一声，明白了。
　　“在这里哦，小瑾在！”一颗圆圆的脑袋从上官印璇脚下冒了出来，“咯咯”笑着。上官印璇一把抱起她，将她还给璎珞：“你的女儿喜欢乱跑呢。”
　　听出她语气里的端倪，璎珞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不说，你确实跟老六很合拍。”都是怪胎……
　　上官印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史官大人！史官大人！”才要往弘文院去，半路上就听见一个宫人乍乍呼呼地一路跑来。
　　“什么事？”直觉是没好事，每次这些宫人来找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西宫那儿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与本官何干？”又不是她挑起的。何况，西宫是个什么地方，先皇嫔妃住的地方，当朝天子仁慈，在先皇驾崩之后，依旧善待先皇生前不怎么受宠的嫔妃，将她们移居西宫。可是唯一不好的是，这些女人年轻的时候为了争宠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现在年纪大了又无事可做，总要三不五时的闹一下，好让大家还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些人。
　　“不是，这次是常贵人和柳贵人，她们非要找个史官，说是要把这次的输赢记下来。”
　　上官印璇无力抚额。这些女人真的是太闲了……“本官是史官。”记的是历史不是这样的生活琐事……
　　“奴才知道的呀，所以才来找您嘛。”不然他没事跟他说这么久的话做什么？！又不是唠磕。宫人眼底闪过了一丝鄙夷。“您还是快跟我走吧，待会儿见了两位贵人，您有什么再跟她们说。”反正他只管把他带去就好了，这个史官大人之后要怎样，管他那么多。
　　“诶！”结果又被拖着一路飞奔。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人老珠黄，现在你还觉得自己美吗？！”柳贵人尖声尖气地骂着。
　　“你又好到哪里去呢？徐娘半老，脸上的折子都一打一打的吓死人了！”常贵人嗓门大，也不甘示弱。
　　“呵？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那腰，比我的桶还粗。不是听说你几天不吃饭了吗？难道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贵人笑得花枝乱颤，脸上厚重的粉也因为脸部的动作而“簌簌”的掉落。
　　“我说……”上官印璇实在不明白她来这里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记这些为以后的嫔妃之间的互骂提供资料吧？
　　“你少废话！给我记着！”两个女人同时回头，难得这么有默契的冲着上官印璇就是一通暴喝。上官印璇也很听话地选择了闭嘴。女人间的战争，果然是可怕的……
　　“你这臭婆娘！我从以前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有什么本事啊，还不是靠着娘家人，结果怎么样啊，还不是到这儿来了吗？”常贵人冷笑着。
　　“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出身下贱，先帝封你当贵人，那是可怜你。你不一样还是什么也生不出来？”柳贵人指着常贵人的鼻子嘲讽着。
　　“你！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常贵人见嘴上功夫占不了便宜，索性动了手，柳贵人岂会顺她的意，一个扯着头发，一个揪着脸皮，两个人推推搡搡，斗成一团。
　　打，打起来了？上官印璇看得傻眼，想往旁边退一点，好避避风头。这时，常贵人的力气大，一下推倒了柳贵人，柳贵人眼看着要摔到地上了，在空中胡乱一抓想保持平衡。偏不巧，就抓到了上官印璇，上官印璇一下失去了平衡又教常贵人一撞，整个身子向后栽去。
　　“糟了！史官大人落水了！快救人啊！”宫人们在看到上官印璇在池子里扑腾了几下，而后沉了下去，一个个手忙脚乱起来。
　　她掉进水里了吗？感觉耳朵和鼻腔都进了水，很难受。死也是很难受的。靠不了岸，水流缠着她的手，她的脚，挣扎不了。看不见光亮了啊，周围都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已经很累了，她的身心都累了……
　　“史官大人！史官大人！”宫人将她从水了背了出来，平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脸。“不行，还是去叫太医吧。”
　　太医？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词。不要找太医！她很想喊，嘴却张不开。太医一来，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没有了……不要找太医……
　　“史官大人，你要爬去哪里？！”
　　离开！离开！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这样的念头。
　　就在手脚都已经没有力气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怀抱，味道很熟悉，很安心，很温暖。
　　希桓。你要记住……
　　希桓，希桓，希桓……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极力想把它记住，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口，她将头埋进那个让她安心的怀抱。
　　萧昭翃的手臂微微一紧。在感觉到胸口滑过温热的液体后，黑色的瞳孔愈加深邃。“有我在。”他低下头说。声音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闹成这个样子，你们最好祈祷史官大人安然无恙。”他冷冷地警告着，大步跨出西宫，留下西宫内一群一脸惊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