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的我们》钧墨

11、面试1

　　表面上维持镇静，部员们内心早已化身为猹，在名为434的瓜田上蹿下跳。

　　而郑清怡的话就如那道刺破瓜田的钢叉，将吃瓜领向全新的高度。

　　她见到鲁明远的第一句话便是：“鲁学长？你昨天送我的巧克力晓雨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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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泽婷脸色一变，却没说什么。

　　庞佳慧没她那么沉得住气，语气近乎质问：“巧克力？什么巧克力？”

　　郑清怡眨眨眼睛：“学长送的啊，就是我帮你交报名表的时候。我本来只想放下就走，谁知道鲁学长人挺好的，还叫住我有话要说。”

　　庞佳慧下意识喃喃：“我怎么没见过？巧克力在哪里？”

　　郑清怡继续眨巴眨巴眼睛：“不多，我和晓雨在路上就吃完了啊。”

　　那副无辜的表情好像不是她三言两语彻底改变了庞佳慧的心态一样。

　　部员们不约而同想起几分钟前鲁明远在电话里那句话——

　　“你室友？说了名字我也不认识，只认识你一个。”

　　陈泽婷显然也想起这句话，满眼不可置信。

　　鲁明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喂……”

　　怎么会？不可能有哪个可爱学妹他搭了讪却记不住的，他见过郑清怡，他送过郑清怡巧克力，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收礼物的人……左思右想却只留下“那是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女大学生”的印象。

　　郑清怡却仿佛没有意识到空气中一点一点弥漫开来的尴尬，仰头一脸真诚：“学长，那个时候你对我说，桌上的微信二维码是你管理摄影社专用的工作微信，让我另加你私人的，我拒绝了。”

　　鲁明远咧了下唇，一滴冷汗从他额前蜿蜒而下。

　　如果谁递过来一卷胶带，他一定立刻左三圈右三圈死死封住郑清怡的嘴。

　　偏偏郑清怡完全不给机会，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不可以因为这件事在我参加组织部面试的时候偷偷加大难度哦。学长才不会做这种事对吧？”

　　“诶？”郑清怡明媚的笑脸近在咫尺，他却由心底生出一股逃离的冲动。他反射性抖了下胳膊，郑清怡的手指像是牢牢黏在那袖口，没能甩开。

　　“对吧？对吧？对吧对吧？诶——学长？”

　　郑清怡的念叨宛如恶魔低语，搅得鲁明远大脑颤抖：“当然。”

　　他挤出笑容，“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话出口那一刻，鲁明远就后悔了。此刻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郑清怡对他送礼、撩骚、加好友的一切描述。

　　他顾不得想掐死郑清怡的冲动，瞥向不发一言的慕晓雨。后者淡淡听着，置身事外。又瞥向异常沉默的陈泽婷，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先稳住一个——

　　后者站在原地，混乱至极。

　　怎么会？巧克力不是特殊的，私人微信不是特殊的，开后门进入摄影社不是特殊的。是海王吗？不到一星期的邂逅、心动和欺骗，那么快，情绪怎么又会来得那么强烈？

　　鲁明远向她伸出手：“泽婷学妹……”

　　啪！

　　不响亮，却足令所有吃瓜人一震。

　　有个不得不站在最远处的部员甚至跳起来想要看清楚这副世界名画。

　　鲁明远抬手捂住左脸，笑容敛起，瞬间竟有些阴鸷。

　　但他很快收拾起情绪，“泽婷……”

　　众目睽睽之下，陈泽婷不等他叫完，换了只手对着那张英俊的脸又是一巴掌。两个红色手印一左一右，看起来还挺对称。

　　叮。

　　啊？什么声音？因身处吃瓜一线而把二维码举在空中呆住的部员低头一看。

　　卧槽！怎么还有人在这种时候扫码进咨询群啊？有没有搞错！

　　郑清怡不仅自己要扫，还戳了戳慕晓雨：“哎呀不进白不进。”

　　慕晓雨也拿出手机。叮。

　　部员：“……”真服了这两个老六。

　　当他再度把视线转回宿舍中心时，陈泽婷已经怒气冲冲拨开众人，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外走去。

　　鲁明远愣了一下，还是拉住她小臂。陈泽婷停下脚步，整张脸因愤怒而涨红。

　　“拿开你的手。骗子！”

　　她恶狠狠瞪鲁明远一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后一扭头跑了。拖鞋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啪叽声，羊毛卷发上沾染的洗发水香味在空气中短暂地停留片刻，便被夜风吹散了。

　　鲁明远顶着一张险被打肿的脸，望着陈泽婷跑走的方向，最后一咬牙不知是追了上去还是趁机撤退，迅速离开了众人视线。

　　无人在意的角落，庞佳慧痛苦地捂住脸。

　　走廊上，一对手挽手路过的女学生差点与飞奔的陈泽婷相撞。

　　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又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看啊，那个临床炮王鲁明远当众翻车啦！”

　　“那不是前段时间来打过招呼的学妹吗？”

　　“诶？他又对刚入学的学妹下手？真垃圾……”

　　耳闻对话的组织部部员们纷纷撇开脸，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脖子扭扭的脖子扭扭。

　　郑清怡的声音适时响起：“别愣着啊学长学姐，我和晓雨还在等你们解说呢。”

　　“解、解说什么？”

　　“组织部啊。”郑清怡撇嘴，“学长，别忘了你的正事啊。”

　　部员目瞪口呆：“……”这瓜是谁挑起来的？她还好意思反客为主！

　　郑清怡确实将沉浸在大瓜中的部员们拉回正轨。工作继续开展，递传单的递传单，介绍工作的介绍工作，指导加群的指导加群。

　　一场闹剧非因郑清怡而起，却因她而白热化，最终因她拉上帷幕。

　　庞佳慧的椅子被挤到角落里，她坐在那里双手抱膝，愣愣看着在自己宿舍里忙活的众人。

　　说来可笑。她好像也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却从头到尾无人在意。三个人的电影她无多少戏份，就连组织部宣传的重点也不在她。

　　以“砰”的关门声收尾，组织部来时隆重，去时匆匆。

　　双臂用力过度，有些酸痛。庞佳慧轻轻叹了口气。

　　一片阴影忽而投在她眼前。

　　她抬头，入目是郑清怡捏着的拳头晃了两晃，随后张开，露出掌心的星型饼干。

　　放入口中，居然是软式趣多多的味道。

　　“你觉得他们会和好吗？”郑清怡等她有了咀嚼的动作才问道。

　　“咳……”庞佳慧呛了两口，“不、不会吧。”

　　郑清怡背过身不知捣鼓了两下什么，又回头递过来两块星型软式趣多多，自己嘴里也放了一块，“那可不一定。”她口齿有些含糊。

　　庞佳慧不想再听任何有关那两人的话题，正要打断，只听郑清怡先一步来了个大转弯：“我们还是换个部报名吧，我看组织部多半没戏。”

　　“为什么？”

　　还以为郑清怡会有什么长篇宏论，没想到她不假思索地说：“啊，因为我得罪了他们副部长。”

　　庞佳慧：“……”

　　她还知道刚才的言行会得罪人啊？！

　　虽说祸水不源于她，可当众被她戳破体面的鲁明远绝对会记她一笔。

　　慕晓雨拿起用于洗漱的塑料篮：“我去洗澡。”

　　郑清怡应了一声，在自己的椅子上反坐下来，面朝庞佳慧的方向：“来扫楼的肯定不止组织部一家。就没有分多活少领导好说话成员个个是人才的部门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部门？”

　　郑清怡发出遗憾的感叹：“没有那我只好放弃学生会了，反正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在郑清怡看不见的角度，庞佳慧的手指滑向组织部咨询群下方“加群”按钮，点了下去。

　　片刻，“xx级学生会组织部新生咨询群”跳上她列表首位。她点击进入，入群的上两条消息正是郑清怡和慕晓雨发送的自动打招呼。

　　庞佳慧斜着瞥了眼郑清怡，却不期遇上郑清怡直勾勾的目光，一惊之下连忙低头。

　　……郑清怡也在说谎。还说对组织部乃至学生会没有想法。

　　没想法刚刚扫楼时问东问西，没想法进咨询群干嘛？

　　这宿舍里的人没一个让她感觉舒服。陈泽婷浅薄，慕晓雨傲慢，郑清怡虚伪，宿舍这方空间又窄又小，每一立方米空气都令她窒息。

　　庞佳慧把桌面上这几天收集的各部门资料一张张平铺开来，举起手机依次扫过。

　　每个部门她都要尝试，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等到她过了学生会面试，也差不多到学生干部竞选和开课的时候了。她会每天早起听英语，一下课就泡进图书馆，不放过一分一秒提升自己的机会。

　　而这几个室友们，就尽管待在宿舍发烂发臭好了。

　　未来四年，她相信自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一墙之隔的浴室内。

　　慕晓雨打开莲蓬头，让哗哗水流声模糊掉自己的话音：“听见了没有？”

　　耳机另一头传来五号的声音：“大小姐，您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说几分钟前郑清怡问组织部的那些问题。”

　　“……七七八八？”

　　“按照她的思路去查一查学生会每个部门。”

　　慕晓雨不多说一句废话，随即掐掉通讯。

　　留下五号面带疑惑：“……啊？什么叫她的思路？”

　　旁听全过程的六号无奈：“白痴，就是组织形式，人员构成，权力分配，主要职能，贡献程度还有隶属上级。”

　　事实上，这些问题就连大部分在组织部任职一年或以上的部员都难以回答，郑清怡得到的答案多数不是打哈哈就是模棱两可，实质性的收获很有限。

　　五号瞠目：“这些问题跟综评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一般新生不都会关心进学生会的好处和自己进去后能做什么吗？”

　　“可能不是一般新生吧。”

　　“……”

　　*
　　Y大学生宿舍不设宵禁，不乏凌晨之后晚归之人。

　　然而这一晚，陈泽婷夜不归宿。

　　她的号码打不通。发消息不回，微信语音、□□语音全都试过，也都杳无回信。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

　　郑清怡坐在床上翻班级通讯录找辅导员手机号，庞佳慧皱着眉出言阻止：“这么晚打扰辅导员不太好吧？顶多和……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鲁明远的名字她似乎很不愿提起，含混了过去。

　　郑清怡没搭腔。

　　更温和的手段早就都尝试过了。她们在组织部咨询大群里试图联系夏语冰，联系其他可能与鲁明远熟悉的管理，可惜这个时间点，还在线的寥寥无几，能提供帮助的更少。

　　一阵拨号过后，庞佳慧听见那边响起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她抓住机会，语气急促：“辅导员知道了肯定会找她谈话，问她这一晚出去干了什么。她回来后会怪我们的！”

　　依旧等不到郑清怡回应。再次拨号，这一回是“喜羊羊美羊羊”的彩铃。

　　庞佳慧破罐子破摔：“是你非要捅到辅导员那去的，她回来后我可不担这份责任。”

　　“那我把电话挂了。万一她今晚遇到了危险，你来担责任？”郑清怡语气就像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一样如常，每个字却都重如千钧，一下子压得庞佳慧偃旗息鼓。

　　尽管内心还是觉得郑清怡小题大做，却也害怕她口中万分之一那种可能性。

　　再怎么不喜欢陈泽婷，也绝不希望她出事。

　　慕晓雨翻个身，学生宿舍简陋到过分的木板床她还是睡不惯。

　　刻意调暗亮度的薄屏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一号：“找到他们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