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的我们》钧墨

10、招新5

　　徐腾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夏语冰的轻拍打断。

　　尽管只对林玥有过短暂观察，她仍能感受到对方性格里那股拗劲，对这样的人越是强扭越是反弹得厉害。明明徐腾飞黏了她这么多天，却还看不出这一点，真不知道是他太单纯还是林玥对他太敷衍。

　　被简曼宁临时加塞的广播站小分队的扫楼宣传虽然名义上挂在组织部，实际并不和组织部同步。他们必须确保有新生加入，因此不像组织部可以分成多组广而撒网，只能牺牲效率换取结果。

　　张子时羊肉在旁观望，派阿鸣前来请示夏语冰之后就先一步开始扫楼。

　　走着走着，三人很快把原本跟在一边的林玥簇拥起来。

　　秉持能忽悠一个是一个的原则，显然在他们眼中，这位学妹是珍贵的首位新部员候选。

　　徐腾飞站在自己的队伍里目送他们离开，神情失落。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学弟，生气了？”

　　他回神，勉强笑笑：“不至于。”

　　鲁明远低头凑近他耳边，若有似无吹了口气：“我只想帮你试试她。这不，她好像对你不感兴趣啊。”

　　不知是不是徐腾飞错觉，那只手好像他肩膀上捏了一下。

　　“鲁明远，带你的队去。”夏语冰安排好两支分队出发，来到两人面前，啪地打落鲁明远放在徐腾飞肩膀上的手，“你非要2号楼低层，那就把一到六楼分给你，你可以带着人走了。”

　　鲁明远耸耸肩，“别老对学弟这么偏爱啊，不然以后他怎么独当一面。”

　　他迈出两步，回头冲徐腾飞吹了声口哨：“学弟如果吃到爱情的苦别自己扛着，尽管来找我。我会好、好让你振作起来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怎么听怎么奇怪。

　　夏语冰抬手，弹灰似的拍拍徐腾飞肩头：“有热情是好事，但也要讲究方法。”

　　同样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带任何黏意，干干净净的安慰。

　　她把手中一叠扫楼宿舍清单甩出哗哗的响声：“先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来，其他的事要慢慢图之。”

　　徐腾飞明白她所说“其他的事”的含义。

　　周围还有其他部员，夏语冰说话音量如常，面容亦泰然。她知道这个话题刚刚令徐腾飞尴尬，故而措辞隐晦，态度自然，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部长和得力助理普通的工作交代而已。

　　“她，我说林玥学妹，”徐腾飞放低声音，“已经在那份名单上了吗？”

　　“上面还没有下发正式名单。”夏语冰带队进入斐波2号楼一楼走廊。人声在建筑物内混响，一下子显得空旷和突兀，不少部员都收起嬉笑，轻声细语。

　　夏语冰按下电梯按钮，低头看着宿舍清单，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一定会有她。想办法把她留在组织部培养，有她在，未来我们才会有更多可操作空间。”

　　*
　　突然结束摆烂被迫营业的广播站连夜为扫楼设计了一份宣传单。

　　因为来不及添加好看的字体和图片，整张宣传单突出一个刚建咨询群的二维码。张子时拍了几张玻璃柜里的广播站奖杯，胡乱粘贴在空白处，阿鸣和羊肉则连夜仿照宣传部大群编撰了面试公告和试题放到群文件里。

　　摆摊宣传已经过去三天。

　　目前包括群主和两位群管理在内的群员，三人。

　　张子时轻咳一声，阿鸣给个眼色。羊肉迅速凑近林玥：“学妹啊，我们看你天赋异禀，说话又好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广播站？”

　　阿鸣接combo：“别看你在组织部那边有熟人，他们面试很难过的，各种刁钻问题问得你怀疑人生！不像我们，只会心疼学妹。”

　　羊肉点头：“学生会福利都大同小异，我们是门槛最低的，低成本高收益。”

　　“别看我们规模小人员少，这就意味着不累不卷还有更大权力啊！”

　　“我们也没有那么前途黑暗，以前还是得过不少奖的。”

　　“你加入之后努努力，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利害陈述结束，张子时递出硕大的二维码：“扫码进咨询群。”

　　阿鸣羊肉齐齐屏息凝视，张子时喉结上下一动，生怕从林玥嘴里蹦出“抱歉”“没意思”“不感兴趣”三连。

　　……不，三分之一也不行。

　　林玥动了动手。

　　三双眼睛同时亮起。

　　插.进了兜里。

　　张子时沉住气问：“学妹，是哪道环节让你感到不满意？你说，我们改。”

　　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林玥没想过在某个团体里和任何人结成亲密关系，那些人人趋之若鹜的功利对她来说更是无关紧要。

　　但和这些不熟的人，她什么都懒得解释。

　　她扬眉反问：“我扫码有什么好处？”

　　阿鸣即答：“傻孩子，能加入咱们的咨询群啊！”

　　羊肉：“……”

　　“呃，”阿鸣迟疑道，“能获得咱们仨的……好感？”

　　张子时：“……”

　　就连阿鸣自己都觉得离谱，哈哈干笑了两声闭嘴，捅了捅张子时，低头走自己的路。

　　张子时叹了口气，“学妹，说点实在的吧。广播站现在是学生会宣传部的下属机构，期末综评基础分是没主部那些人高，但是也高于普通社团。我们把招新姿态放这么低，是因为我们缺人，真的很缺。”

　　林玥抬眸，神情似有松动。

　　“你好好想想加入广播站能为你带来的好处。相比之下，广播站是你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张子时见有机会，循循善诱，“我们比不上学生会，门槛低，但一拿作品参赛说不定能获奖，二干实事可以磨练技能心智，三，我们人员简单，远没有学生会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尽力把这些完全没有竞争力的理由说得理直气壮：“你来我们这里能开开心心把分赚了，把奖拿了。”

　　林玥此时才看着他说：“我用不着这些。”

　　“怎么会？”羊肉插嘴，“你不想留在大城市被大公司聘用吗？”

　　“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

　　阿鸣抢白：“你只是刚入学没想那么远。我们都被毒打一年了，绝对不会坑你。”

　　没想那么远，怎么没想那么远？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对她的未来大言不惭，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哪来的自信对她下定论。

　　何况张子时那一大段话里有不少自相矛盾之处。广播站隶属学生会宣传部，他却句句与学生会划清界限。若说进入广播站后还有机会往宣传部高层发展，明显比现在的说辞更有吸引力，可他只字不提。

　　不过算了，她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

　　如果人际关系能可视化，林玥此刻的头顶一定顶着鲜红的“好感度-100”。

　　林玥盯着她看了几眼：“有没有宿舍名单？”

　　“啊？”阿鸣先是惊觉周身一寒，又被她突如其来的转折跳愣了一下，“在我这里……”

　　话音未落，手里的名单就被林玥抽了过去。

　　她上下扫几眼，又面无表情地塞回给阿鸣。

　　上面只有大一新生宿舍号，没有居住人名单，真是白激动一秒。

　　林玥反客为主，越过为了拉她入伙放慢脚步的三人，率先敲响了第一扇门。

　　广播站三人交换惊疑的眼神。

　　羊肉：“发生甚么事了？”

　　被拒绝了。

　　阿鸣：“是错觉吗？学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不是错觉。

　　张子时：“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何止没问题，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热泪盈眶被当场说服。可惜，他对着弹琴的是林玥。

　　报名扫楼的学生团体都收到一份新生宿舍清单，以免误扰其他年级学生。

　　除了这层保险之外，不少老生宿舍为防误伤，纷纷在门口挂出“考研勿扰”“谁敲门谁是猪”的木牌纸牌，有的一眼就是临时从快递纸箱上拆卸下来的。

　　随着夜间扫楼队伍的行进，类似的门牌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鲁明远醉翁之意不在酒，向夏语冰要来一到六楼的任务，一到三楼却都磨蹭在队伍最后摸鱼。敲门磨嘴皮子的事都丢给手下部员，自己以逸待劳，只在有漂亮妹妹出现的时候才露个脸，出马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如此作风之下，一到三楼扫得飞快，不一会就来到四楼。

　　踏上四楼走廊，他浑身气质顿时一变，从摆烂的帅哥秒变狂热营业状态，还用手理了理根本没丝毫凌乱的刘海。

　　甚至还当着众部员的面挂起了电话：“学妹，是我……我推荐你的设备到了？你室友帮你去拿了？哪个室友？啊哈哈，确实，你说了名字我也不认识……没开玩笑啊，我是真的不认识，就认识你……”

　　说到这里，他轻声笑起来。

　　一个口干舌燥的女部员悄悄翻个白眼：“开屏孔雀。”

　　另一个唾沫说干的男部员竖耳吃瓜：“这回手伸到数院来了？”

　　一到三楼敷衍，一到四楼就换了副作派。这回的目标是数院学妹，住在二号楼四楼无疑。

　　唯一的问题是——哪间宿舍？

　　数道暗中观察的目光注视下，答案很快揭晓。

　　——434。

　　这是鲁明远第一次亲手握住门把。他甚至没有敲门，就好像与谁约定了那般，门从里面应手而开。

　　一个半夹不夹的女声惊喜道：“鲁学长！你、你怎么来了？”

　　那是个身材略显结实的女孩子，不胖，就是不合身的oversize显得肩厚体壮。刚刚产生要打扮自己的意识，却丝毫不知该如何用力的新手会犯的错误一个不落地展示在脸上。

　　身后部员表情精彩。

　　就连鲁明远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哈喽，组织部扫楼。泽婷学妹在吗？”

　　嘴里叫着“泽婷学妹”，眼睛却从没亮台灯的两张桌面上扫过。

　　阳台半面磨砂门唰地拉开。刚刚洗完澡的陈泽婷穿着简单却不乏小心机的纯色T恤和超短裤，发梢湿润，房门开合间的气流撩动沐浴乳的清香。

　　她比庞佳慧圆滑许多，短暂停顿之后，不仅笑着朝鲁明远打招呼，就连他身后部员也全都不忘问候。

　　部员们迅速从乌龙中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介绍的介绍，亮码的亮码，主要围绕陈泽婷展开，庞佳慧虽不至被忽视，却也丢掉抢来的主角位置，重新变回配角。

　　她不甘作配，一咬牙亮出高亢的声音挤到鲁明远跟前：“学长！”

　　鲁明远停下和陈泽婷的对话，扭头看向她，面带微笑。

　　她一下子有了勇气，大声道：“我对摄影社也有兴趣！我也报了名，学长能保证也让我进摄影社吗？”

　　一连三个“也”，令几个敏感的部员嗅到瓜田气味。

　　鲁明远，泽婷学妹，加上这个比较……朴实的学妹，还是个三角关系？

　　亏鲁明远还能无视尴尬，保持镇定：“你想进摄影社？”

　　“是啊，”庞佳慧满怀期待，“我填了报名表的！”

　　鲁明远挑眉：“但我对你好像没什么印象。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要是和你聊过我一定不会忘记才对。”

　　庞佳慧咬咬下唇：“因为是我室友帮忙交的。”

　　越是喜欢，就越不敢靠近。所以她得到摄影社带着油墨香气的报名表如获至宝，所以她认认真真填完后拜托郑清怡帮她递交到摄影社摊位。

　　“你室友？”

　　“是啊，我室友。”越走越近的脚步令众人回头，庞佳慧眼中迸发出光彩——

　　是替陈泽婷取快递的郑清怡和慕晓雨。来得正好。

　　“学长！”她鼓起勇气朝鲁明远靠过去，“学长，我室友她们回来了，她们很期待学生会扫楼的环节，尤其是组织部——你要不要把刚刚关于组织部的几个点再对她们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