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识》风奉玄

18、十七

　　“陈潜。”他叫了一声。
　　天策似是咬了咬牙，脚下的轻功可一步未慢。
　　晏破军伸手推了一下，一动未动。他看到后面的华清辰一点压力都没有地几步就赶了上来，心说天策跟纯阳比轻功你这不是等着输么。
　　陈潜的肩膀太硬了，硌得他胃疼。
　　“小潜？”下一秒华清辰直接御剑而起落在他们前面，微微歪头笑得眉眼弯弯，“把我师侄放下。”
　　陈潜停住了脚步，再无其他动作。虽然他的身子本来就是硬邦邦的，但晏破军无端觉得他浑身更加僵硬了起来，硌得自己更难受，于是开口道：“陈潜，放我下来。”
　　天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了地上。
　　晏破军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肚子，扭头就朝华清辰那边走。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拉住，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在晏破军脑袋里嘟囔起来。
　　“小潜。”华清辰依旧笑着，“点星剑是很怀念宿星枪，但也不介意彻底把它搞断掉。”
　　晏破军愣了一下，隐约想起他华师叔的剑确实是唤作点星剑，不过点星剑与宿星枪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可从来没想过。
　　天策一手拉着他，另一手僵硬地拔枪，却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过来，晏破军头一昏，瞬间就跌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这感觉可真熟悉。
　　晏破军听见有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他甚至是有些欣喜的，因为那是他师父的声音。
　　“行啊你小子，命不错。”风济懒洋洋地赖在苏徵的肩膀子上，也不嫌硌，“当初我的玄霜也是出自叶叔之手，不过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晏破军顺着陈潜的目光向下看，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支长枪，光亮的枪杆上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
　　“没打过几次枪，不过这把贵在材料好。虽然做不出什么好看的枪头，但行军打仗、保家卫国，小将军应该也用不上多花哨的样式。”旁侧，一位老人笑呵呵地道。
　　“绛雪就很花里胡哨。”银枪带了个红枪头，风济每回看见都想笑。
　　“你那玄霜还黑得像是从煤堆里挖回来的呢。能锻成那样的都了不得，少在那儿瞎说话。”老人挥着拐杖去敲风济的脑袋，被对方吱儿哇乱叫地一偏头躲了过去，“玄霜剑同炉还炼出一把长刀和一块不成型的料，恰巧遇上一个有缘的小苍云，便想着送给他，谁知那孩子塞给了我好几张银票，那些钱都足够我在扬州再买上几块地了。”
　　“怕是刃叔又穿得破破烂烂唬人了。”
　　“谁说的！我那日刚换的新衣服！”
　　晏破军看着一老一少欢笑着，忽觉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回头正对上华清辰的脸。
　　“出来。”华清辰那双桃花眼弯得异常好看，“陪哥打一场。”
　　陈潜自是应了的。晏破军想着没想到华师叔当初同陈潜的关系这般好，在二人交过几招后，便只剩下对华清辰武艺的赞叹。
　　他这华师叔当真是这一代气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才。
　　陈潜天赋不错，也勤学苦练，这会儿约摸着正是十四五岁年轻气盛的好时节，碰上华清辰却讨不到半分好。此时的华清辰与晏破军同龄，晏破军看着他的身法，扪心自问自己的剑法能否与他这位师叔较量一番，在看到华清辰游刃有余地旋身拍出一个两仪后不由得暗叹——他就算是与当年的师叔对上，也会如陈潜一般，摸不到对方半分袍角。
　　“不打了。”陈潜的声音里带着收都收不住的笑意，“打不过你。”
　　华清辰收剑，拂了拂袍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哼道：“风济同我切磋时都要打足了精神，你怕是再过上十年也打不过。”
　　“紫霞功武学之精妙，陈某佩服。”
　　“别整那些虚的。过来，哥有话和你说。”华清辰寻了处阴凉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的空地招呼道。
　　“何事？”
　　华清辰四处张望一番，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陈潜耳边：
　　“我有心仪之人啦。”
　　“……”陈潜一言未发，晏破军也跟着愣住了。
　　是了，在下山前他还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华师叔要同一位藏剑弟子成亲了。
　　“你从未考虑过……”陈潜沉声道。
　　“从未。”华清辰接道，神色平静，满脸的理所当然。
　　饶是对感情之事迟钝如晏破军，此时也多少看明白了一些。他完全没有什么龙阳之好有违天伦的想法，倒是觉得陈潜很有眼光，华师叔的确是位值得倾心的人物。
　　此时梦境便淡了下去。晏破军醒转过来，没有头疼之类的反应，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别的原因。
　　入目是华清辰尖俏的下巴。
　　“哟，醒啦。”华清辰眯着眼睛朝他乐，“躺下躺下……甭担心你那个小跟班，他被我找了处死水池子扔进去了。”
　　“……”晏破军没理他，坐起身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叔看，直把华清辰看得都不得劲起来。
　　“他喜欢你。”晏破军终于下了结论。
　　“陈潜那小子给你看了啥？……哦你说他。是，没错，他喜欢我。”华清辰坦然道，“这有啥的？我该拒绝的早都拒绝了。”
　　“……”晏破军抿了抿嘴。他心里有些替陈潜可惜，嘴上却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为什么？”
　　“这有啥可为什么的……”华清辰抽了抽嘴角，“你这屁事儿真是和风济一样多……他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他？是不是他死了我还得为我之前没有答应他愧疚一下？”
　　晏破军摇头。他不懂这些情爱之事，也就没有对此评头论足的权利。他信任华清辰的为人，所以便也不再纠结，转而将师父失忆且与恶人谷莫书一路的消息与华清辰说了。
　　“祸害遗千年。”听完后华清辰这样道，眼底却是透着欣喜的，“我回去收拾一番，便去恶人谷寻他。”
　　“纯阳助浩气盟成立，怕是会被恶人谷针对。”
　　“怕个锤子。来两个打一双，来十个一锅端。”华清辰摆了摆手，“那都不是问题。你且随我来。”他将晏破军带到他方才说过的死水池子边，“我将他冻在这底下了。这处冰池不是活水，他身上的死气也就不会污染水源。将那白虎印留在他身上的阴气洗涤干净便可捞出来埋了。”
　　晏破军点头。华清辰对他这师侄很放心，于是也就不再多嘱咐，活动一番筋骨便准备飞去老君宫收拾行囊。
　　“对了，”走到悬崖边他又忽而想起些什么，“这几日你且在纯阳待着，若是有个姑娘来老君宫找我，你便把我要去做什么原原本本告诉她就是，万不可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