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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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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一再次躺下,无语望天。如果在以前,她若提出与人做个挂名夫妻,怕是会有一堆人挤上来排队吧。看看这里,连洪七公这样的英雄人物都吓跑了。天气睛朗,四周风景正好,只是她眼里的这片天空,总少了一分色彩,这个世界,灰蒙蒙的。
船身微微晃荡,几滴落在脸上的水滴让一一返回现实。看到船篷上猴子全身的毛湿答答的粘成一团,乌溜溜的眼睛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一一抬抬手,指着另个方向,命令道:“把毛抖抖干,再过来。”
猴子“吱”一声,跳到了另一头,身体抽风一样使劲抖起来。霎时,水珠乱窜,正如白雨跳珠乱入船。
黄药师似还震撼在一一的话里,端着酒杯不见有何反应。而一旁的洪七公,苦笑一声,打狗棒挥开,就同一层无形的屏障,把水珠悉数隔离在外。好一会儿,猴子才停下抽风,摇摇晃晃的来到一一身边。
一一摸着猴子半干的毛,揉着它的耳朵,自言自语道:“同样是猴子,就加了个姓,怎么人家就那么厉害。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无所不能。你怎么就只能猴工降雨,还是淋不到人的雨。”
“吱吱”猴子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满是问号!
“妹子,有能降妖除魔这么厉害的猴子?”洪七公奇道。西游记是到了明朝才出现的书,洪七公自然是不知道这猴子家族中的重量级人物。
丁一一拍拍猴子的头,坐起身:“自然是有的。那可是只顶天立地,堪称盖世英雄的猴子。”
洪七公不禁哈哈一笑:“猴子如何能称是盖世英雄?”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人要是生了颗禽兽的心,那便是禽兽不如,猴子要是生了颗英雄的心,那如何不能称之为英雄?难道英雄莫论出身就只适用于人身上?”丁一一懒洋洋慢声说,听起来有点阴阳怪调。
“这……”洪七公从来不是嘴上能跑火车的主,虽知道她虽的是歪理,但却找不出话来驳。只好嘟囔着,“人跟猴子到底是不同的。”
黄药师却一口喝掉杯中的酒,笑声道:“好个人生禽兽心,禽兽不如,猴子生英雄心确实可称英雄。古往今来,先不说那些义犬护主,忠骑救主之事不胜枚举,便是那猛虎飞禽也有那闯险报恩之说。那些称声英雄也不算愧。”
丁一一早知道黄药师对这些教条外的东东接受能力非同一般,也不曾露出很惊讶的样子,伸手在猴子头上敲了记:“今日收工回去。”
“这么早?”洪七公讶然。
“太阳晒得我头晕。”丁一一无视上头被云遮了大半天的春阳,理直气壮道。
小船又在猴子的划动下,慢慢悠悠的靠了岸,却不是原来那渡头,而是白堤上一处随意的地方。若是换了普通人此时定要破口大骂,这个地方虽是岸边,却光滑陡峭,离船面还有近一个成年人的身高,船身又不是什么稳固的着力点,想要爬上去也是不能。
洪七公看到丁一一的一脸逐客相,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子我都会在临安城内,明日再来。”说罢飞身上岸,离去前还不忘把剩下的酒捞在怀中。
黄药师看了几眼丁一一,见她也在看自己,而且看得极为大方坦荡,不禁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今日姑娘收我半日船资,却只渡我不足一个时辰,这船资是不是该重算。”
“行,面具退你半张。”说着做势要寻锋利之物,来分面具。
黄药师道:“给出的东西岂有再要回的道理。今日游湖未曾尽兴,待明日姑娘身体稍适,再重游西湖。”
“你爱来就来,反正到时自个儿划,自带酒菜。”丁一一心中暗自嘀咕,没听说黄药师是个这么小气的人啊。这么半天的船资也要计较,还是他后悔给我这张面具了。
黄药师这才足尖一点,未见如何做势,人就已经立于岸上。春柳娇嫩的绿色,和着柔软的枝条,被这些微的春风吹得不住舞动,黄药师青色的衣袍也随着这春风飘飘而动,一眼望去,当真气质高华,隐隐出尘。
丁一一闭了眼,打个哈欠道:“老二,回家去。到了叫醒我。”
黄药师见着小船远去,方转过身。洪七早已不知去向,他就着这春光,沿着白堤慢慢走着。堤上的桃花开得煞是粉嫩可爱,人走过,带起的微风,让熟透了的花瓣纷纷飘坠,落英缤纷,残红满地。
“堤岸柳枝新草绿,湖中流水碧融融,谁不醉其中?临安还真是个好地方。只是这种地方能磨出对抗那些豺狼的利剑?”黄药师往皇宫方向望去,似乎都能听到那隐约传来的丝竹之靡乐。脸上的神色若说是失望,不如说是嘲讽。
丁一一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当中,就被猴子老二上窜下跳的“吱吱”声给弄醒。
“已经到家了!”她伸个懒腰,拿着系住小船的缆绳跳上了岸。随手在岸边的树上绕两圈,打了个松松的结。就沿着那条树林中不像是人类踩出来的小路往里头走去。
“孩儿们,我回来了。”今天想到了孙悟空,丁一一见到那几只蹦达的猴子,就来句孙悟空的词。
大猴,三猴听到声音,“吱吱”几声响叫,从里头跑了出来。
不过,二猴明显的心虚,吱溜的一下,窜上了丁一一的背,贴伏在她背后做躲避状。丁一一当然没让它这么好过,手伸到背后,拎着它往三猴的方向一丢,大声吼道:“老二,是猴子就要敢作敢当。”
牵着最为乖巧的大猴,也不去管那两只自相残杀的猴兄弟,继续往里头走去。
桌上有猴儿们采来的野果,丁一一顺手捡起一枚,咬一口甜脆多汁,吸溜着上床去了,一千零一次翻起那本毒经。其实要丁一一来讲,与其说是毒经不如说是日记,是主人用来记载每天的毒药新发现。
老大将她带回来的吃食分装进小盘,然后又去抱来一小坛酒。等摆好酒杯碗筷时,发现姑娘又怔在那里了。
日记截止日期就是她初来的那日。尽管有好多字都不认识,不过连蒙带猜下来,丁一一倒也能看得明白。看着最后一页的记录,她眼圈又红了。那一日她还与死党拼酒呢,力图把她从失恋的伤心中解救出来。丁一一是骄傲的公主,朋友不多,在她心里,必须应酬的不算朋友。也只得那么一个跟她家境相同脾性相投的人,结果爱上个穷小子,还让人给涮了。劝不住只得陪喝酒,这一喝,就把自己喝到这里来了。唉,重重叹一口气,现在的她连伤心都有些懈怠,再难受也是一个人扛,家人朋友都不见了,又能哭给谁看。
老大过来,吱吱两声,指着桌上的酒菜,提醒她要吃饭了。那两只也“决斗”回来了,老二捂着眼睛,直奔桌前,抢占她身边的那个座位。老三见了也不甘示弱,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然后回头看她,示意快吃饭。
丁一暗啐一声猴精,怏怏得爬起来,闷声问:“洗手没?”老二老三忙点头举手示意给她看。脚一拖,好好的绣鞋被她穿成拖鞋,也坐到桌上,开始每日的买醉生涯。只是,再想醉一场却是千难万难,任她浅尝慢啜或是举杯痛饮,到日头西斜,脑中仍是清明一片,这日子,连醉也不可得,还有何趣?
看看三只东倒西歪的猴子,她也喝不下去了,起身洗脸准备与周公搏斗。
清澈的水影出她的脸,这张脸,比她自己的本尊还要美上几分,可惜了,生错时代,越是红颜越是难过。自她第一日开张出去做生意引发的轰动就知道了,她现在连自保能力都不具备。在这个武侠世界,美女的安全更难保障,尤其是她这个不喜用毒的半吊子毒手。所以,当洪七公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巴巴得贴了上去,习惯了被保护的她想要一把保护伞。
想起白日洪七公殷切的希望自己找个好人家,不禁又叹口气。洪七公会为她找个好人家,她信。但是她不信这里的所谓好男人。现在的她一无家世,二无背景,加之这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性子,找到能包容她的人实在难到了不可能。亲情,爱情,再也不可得,她的日子也就这样了罢。想到这里,烦乱的她一把搅乱了平静的水,晃动的水面,让她倒映的脸支离破碎。
“咯咯咯”,猴老二梦中还磨牙,大概是梦到跟猴老三又在打架吧。
虽然时日较暖,但怕它们晚上受风,还是把猴子一只一只的拎入为它们做的窝中,丁一一对桌上的狼藉视而不见。到了明日,贤惠的猴老大会收拾。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气,黄药师心下还记着昨日的事,那位叫洪七的兄弟功夫不错,只是他昨日走得太早还没来得及讨教,今日见到倒要比试一番,还有游湖也未尽兴,今日倒要逍遥一天。谁晓得太阳升得老高了,也不见丁一一出现。按前几日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已经来到渡口才是。
“药兄,来得早啊。”早就听到一个轻功不错的人接近,十有八九是洪七。听到声音,黄药师垂眼望去,见他像昨日一样,弄了几包吃食,站在树下抬头跟他打招呼。
居高临下看人并不礼貌,黄药师不爱守礼,却守理,一纵身跳了下来,点个头:“七兄早!”
洪七公盘腿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笑道:“药兄似乎喜欢于树上盘桓?”
“登高方能望远,如此美景尽收眼底才为快事!”黄药师靠在柳树上,又看了眼湖的那边“昨日摆渡的姑娘今日不上工?”
洪七笑道:“哦,药兄有所不知,我那妹子都把日子分为一至七天,称作一周。周一至周五方来上工,周六周七要双休。若是碰上她心情不好,来得晚些或者索性不来也是有得。”
“哦?只道她说话与人不同,没想到这做事也与旁人不一般。”
“她的不一般何止这些。”洪七想起初见丁一一时,她被恶人欺负却平静的仿若他人,那时他就觉得她不一般了。再一想及她现在的处境,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只可惜,她遭逢大变,孑然一身,性子似乎有点偏颇了。”
黄药师眉头一皱,回想下才道:“可有报仇?”
“啊!”洪七哑然,报仇,跟谁报?老天,还是她自己?她醉后随便说了句话,老天随便帮她实现了,这个仇还真不知道如何报法!“这个仇,报不了的。”想到丁一一再三交待的不许透露出她的真正来历,洪七说话就有些含糊。而黄药师看在眼里,就以为洪七也是怕了丁一一那仇家,畏惧所致,不禁心里对洪七的好感大打折扣。“啊,来了!”洪七公突然一指湖面,立身站起,扬着手冲船那远远划来的长船招呼。“老三,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远远的猴子老三见了,兴奋地扔了手里的船浆,一个纵身扑进水里,竟然就游了过来。丁一一从船舱里出来时,只见到老三扑腾出来的水花,只得自己把浆将船摆到渡口。
到了渡口,二人惊住了。今天的丁一一全副短打扮,她嫌这里午间天气炎热,自做主张将裤子衣袖剪成了七分短,那白嫩的肌肤便这么露了出来。再一看到她脸上戴着的面具,黄药师突然想起这张面具昨日还贴在他脸上,今日又贴于她脸,平平得两人就像亲密许多,感觉就有些异样。
洪七公经过丁一一的多次摧残后,接受能力显然比黄药师强些,不过即使如此,也咋了咋舌,道:“妹子,这也是你的穿衣习惯吗?”
丁一一不咸不淡地答:“看不惯么?还没有内衣外穿呢。”
轰,两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女人整得脸红了。
丁一一见了更是失望,仅仅是一句话也接受不了吗?更觉着她与这个世界的遥远。没好气地道:“交银子,上船。”
“我的昨日付过了。”洪七公喊一声率先跳了上去。
黄药师急忙付了船资,也跳上后船。黄药师此时青春正少,纵使他后来行为狂傲不将礼教放在眼里,这会儿也不能免俗地被丁一一的胆大狂悖惊住了。
船儿又悠悠荡开,小三有了吃食的奖励,更是卖力,抓一把点心摇几下橹,忙活得很。
“药兄,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昨日妹子回得早,今日你要去哪咱们一起去罢。”
“若是得空,倒是想瞧瞧那湖中小岛的景物,领略下三潭印月的风彩。”
“那可是要到晚间了。”洪七公想了想,扬声对丁一一道:“妹子,今天晚点回去吧,晚上我给你作叫花鸡。”
丁一一淡淡地恩了一声,在这里她只得洪七公这么一个对她好的人,她自然也会为他破例些。
只是她这话声传来,让黄药师又想起她的身世,心下就有几分怜悯,开口问道:“姑娘,你的仇家是何人,若是七兄不便,或许我可以帮你除去,保你平安。”
丁一一愣住了。她看不到那二人的情形,不知道洪七公此时的表情,不然也就猜出个一二了。不过,即使她看不到,也猜到必是洪七公讲过什么话才让黄药师有这么个想法,虽然不知因为什么洪七公这么讲,但是她相信他没有恶意,因此,她没有拆穿这个问题,也不欲与洪七公之外的人生出什么纠葛,轻声答了句:“多谢你好意,代劳就不必了。”
话声清淡,无足轻重得很。黄药师一怔,这一路行来,他手刃的恶贼不少,多数是见得仇人被诛感激得涕泪交零的,他倒不是想要别人来感恩,实是他做事遂心,心里不快便出手要管,还没见过哪个如她这般不将仇恨放在心上的。难道说是怕带累别人?又道:“姑娘是不放心我的本事么?”
丁一一觉得有些无厘头,都是哪跟哪啊,洪七公也不提示下。她不知洪七公现在也懵了,妹子怎么扯个仇家出来啊,也在琢磨丁一一的用意。
丁一一倒很想说声你的本事我是太信得过了,但是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只得道:“不是,跟本事无关。”她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回事,不欲多谈,又道:“我要睡觉,你们聊罢。”
哪个不明白她这是托辞啊,才刚起来不到半日的辰光,再能睡也不至于这样的。
黄药师满腹疑窦,只道是哪个权大势大的她惹不起,便没了报仇的心思,想问问洪七公其中的缘由。哪知道洪七公一接触到他的视线,竟将脸转了过去。他不明白洪七公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只道他胆小怯懦,不算个男人,鼻里冷哼一声:“洪七,看你也是有些功夫的,不如我们来比比罢。”
洪七公听着他称呼不对,生了些疑问。但是听得黄药师说比试功夫,这可是他想了好久的,再不多问,当下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连声道好。
听得后面两人动起手来,丁一一本想喝止,让他们到岸上斗的,但是眼见这船不偏不倚,好似那两人仍在安坐般,便也没有开口,自顾躺在那里。要说起来当世五绝中的两位动手,有个好奇心的也该趴那看看,看不出个门道还看不了个热闹吗?只是她现在的心境犹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觉得生命中再无可期待的东西,风景再好也是别人的风景,与她无关,打算就这么混到老死,也算对得起父母给她的生命了。
后面两人初始还约束得住自己的内力,只这到后来却是不由自主出手带上了劲风。不为别的,这二位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这武无第二,越打越觉着对方竟是自己生平所仅见对手,不由就想决个高下。洪七公还好些,已有心理准备,黄药师可是头次见到。他的招式本就凌厉,加之洪七公掌法刚猛,到后来这两人再出手带到八分力气时,终于,砰一声劲力相交,激起诺大一片水浪,船身斜斜倾了一下,前面没有防备的丁一一,就如躺在了滑板上,哧溜一下,就这么滑到水中了。
二人一惊,俱都停下手来。洪七公思及丁一一的水性,倒也没有惊慌,静等她浮上来,好拉她一把。黄药师见洪七公没有着急,心下也有些安定,在湖上讨生活的哪个没有身好水性。不消几下,丁一一从湖水中冒出头来,猛一抹脸上的水珠,连着那面具也一同抹了去。两人都是对她现在的样子一呆,出水芙蓉大概也就如此吧。只是她脸上的阵阵杀气,平平破坏了这如许美感。
“还看什么看,转过身去。”丁一一游到船舷边上,无视两人想拉她上来的好意,没好气的吼一声。她今天穿的衣服又少又薄,春天的湖水还是稍嫌冷了点,这么一上来,肯定非凸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