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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残殇·迷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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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挂于西的弯月淡弱似隐,几点稀疏的星光分落在南面,一明一暗间似在窥视这幻变的凡世,又似在为不明方向的世人指引前路。
东边红日带着华光冲破层层密云而出,霎时间,天地揭开黑色的幕布,淡淡的晨光温柔的铺在混黄的江水上,为其镀上一层华美的金光,潺潺而过的江水冲刷着江岸边圆润的鹅卵石,不甘被水束缚一生鱼儿偶探出水面吐出个水泡,又胆怯的匆匆潜回水底。林中的鸟儿受到晨光的招唤,纷纷展翅飞翔。
江面上一帆小舟顺流而下,船首处,一袭白衣仰首而立,白色的衣袂在晨风的吹拂下飘盈而起,未束起的长发倾泻于身后,金色的晨光中黑白分明似幅水墨画。
“先生夜观星象,可有所获?”我在身后轻声问道,不愿打破这雅致意境。
“世人皆希翼知未来,便观星参天意,望得天启,且不知斗转星移,冥冥不可变,天机无可漏也。”玄梦离依然仰首望天,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尘世苍茫,世事偌能先知,何以不可防不可变?再者,以先生之能,参透天机,有何不可?”作为星见,观天测世不过如举手小事。我不解其语中无奈之意。
“悉闻我国惜馨公主聪颖过人,自幼与众皇子入嗣雏殿一齐学琴棋书画习兵家之法,精通于各家所学,国主凡事携于身畔,更特允入疆御书房,伴其理事,甚比血亲,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有预知世事之愿?”船头之人回首道,平淡的脸上看不出是叹是赞。
“先生过奖了,殇舞不过略知文识字,得恩宠亦因国主乃仁爱之君,未来之事自在未来而知,殇舞无变事之能亦无防事之心。”我对上他明亮的眼睛,道。
玄梦离也静静的望着我,漆黑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似赞似叹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平静,转过身,望向那微亮的苍穹中,像自言自语一般轻声的道:“星銮聚,华星将起。”
“星銮聚,华星起。”我低声重复着他的话,望向空中北面即将隐于晨光中的星光,喃喃也似自语般的道:“是星銮聚于空,天显异象,华星将起,福泽于世之意?”
国主沉迷于幻术玄学十余载,宫中自不乏此类书籍,此言我在疆御书房所藏的古籍中见过。玄幻之术可观天象测世事,本是星见之职,上代星见因故携玄梦离离宫,故焱赤星见一职空置许久,然我焱赤国乃千乘之国,兵精粮足,缺之小小谋士一职,未堪有外敌欺我之忧,更不至需国主亲习玄幻之术,置国事于不顾,纲纪废弛,令宁王得以掌控兵权,宁王拥兵自重,一心执念夺帝位,大肆招兵买马横征暴敛,乃至麋沸蚁动国民怨声载道,外敌入侵。我在宫中之时,与三皇子同侍国主于疆御书房,三皇子虽有治世之贤,整顿干坤之心却不能逾礼匡乱反正。
焱赤国主轩帝并非昏庸之君,何以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理,我百思不得其解,然,每每见轩帝独坐案前摇头微叹时,便感其心中之事于他重于这江山社稷,万千子民罢。
如今天下四分,我焱赤国座于西面,疆域过万,曾击毂摩肩国泰民安,却已是过往烟云,此下焱赤空有大国之表象,然内忧王权之争外患强敌环视,岌岌可危。
与之相异的南面鑫岩国同为开国已近百年,国域宽广,根基牢固。然鑫岩历任君王治国有方,又均为重武之人,因而鑫岩国国势强胜兵多将广为四国之首。
森郁国位于东面,森郁国国域为四国中最小,四面环山,山势险峻,入国的进出口仅有一处,就是于北面淼瑄国交界处一座名为然却的山峰,如被从中劈开一般一分为二,中间一道不足三辆马车并行的山道,有此天然屏障,森郁国易守难攻,国力虽较弱,却不受别国进犯。且森郁甚少与别国往来,皇城书史对其之述亦不过寥寥几笔,国情民风更是难以考究。
北面淼瑄国的属地原是归顺于焱赤国的几个小族的住地,有别于国名的雅致,淼瑄丰帝宣丰祷不过一介武夫,流寇出身,焱赤国国主无心管理朝政,宁王更是有心疏于边疆防护,宣丰祷十年间带领手下将焱赤国北面的小族通通收于囊中,自立为王,起帝号为丰,原本三足鼎立的天下一分为四。
近年来,淼瑄国更是野心勃勃不断东征西伐,其比邻的焱赤国、鑫岩国、森郁国不胜其扰,三国各出兵对其镇压,却不见其效,看似太平的盛世下却暗流涌动。
星銮聚于北,福泽于世的华星竟起于草莽之国?
玄梦离又转过身来,眼中带着明显赞许之意,道:“惜馨公主果然是博洽多闻。”
“不敢当,殇舞不过是纸上谈兵,借籍搬书罢了。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我螓首低语道。并非客气之语,对于观星一事,我确实只能道出些古籍所载,看繁乱星空,一无所获。玄幻之术不似兵法布阵,若无此才能便是夙夜匪懈韦编三绝亦无所获,因而,即便我能将古籍之言倒背如流,仍是无法运用。
这便是轩帝数十载之研计终无果之缘由罢。星见之才能非凡人所能及。
“星銮聚于北,天显异象,华星将起,福泽于世,但一瞬而逝。”玄梦离道。
“一瞬而逝?为何呢?”我不解的问道,据古籍记载,福泽之星耀空可达数日之久,并未一瞬而逝之先例,果然,书典不可言尽世事。
“未到华星耀空之时。”玄梦离简单的答道,身后一道道阳光冲破了浓云密雾,空旷的天空中的淡月残星被这个一光华所摄,隐于苍穹之中。
“殇舞不明其意,还望先生指点一二。”据古籍记载,华星乃平乱世之王星。现今天下太平,各国虽边境微有战事,但不至民不聊生,称为乱世,华星确未到耀空之时。既然时机未到,今次华星一现,是何寓意呢?
“天之意,未可臆,玄某不敢乱加揣测,然,銮星聚于空,北面定是受天灾之苦。”玄梦离平静道,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正受天灾之苦?”我扬首望向北面的天空,问道:“不知华星何时能起,以解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疆土之战皇位之争必是百姓深受其害,已是无辜,人祸未过,为何更需受天灾之苦。
“公主有如此仁义之心让人钦佩,亦乃百姓之福。”话是如此说,却看不出脸上神色有变,玄梦离淡淡的道:“请公主放心,不过两月,华星必起。玄某不愿观星测世,自觉此华星与公主息息相关。”
“与殇舞息息相关?还请先生明示。”这福泽之星竟与自己相关,莫非此行我将遇见华星之人?我讶异的问道。
“恕玄某不能言尽其详,若是公主取信于梦离,谨记銮星极盛而衰,便是华星初起之兆,谨记。”玄梦离亲启唇齿,道。
未等我开口,感觉身下的船身轻轻摇动,似有人在船上走动,回首看到本和张勇警戒在船尾祁绝言向我们走来。
“祁护卫有何事?”待他走近,我仰首问道。
“小姐请用早膳。”祁绝言不卑不吭的答道,将手中的干粮递出。恭敬的言语、动作与他格格不入,让人感觉这样处事不惊、深不可测的男子不愿居人之下,或者不愿委身于我这小女子之下。
“多谢祁护卫。”我未露出心中所想,挽起嘴角,颔首道谢道。
他又将手中另一份干粮递给玄梦离,随即行礼,穿过船舱,回到船头出。
我静静的望着手中的早膳,似要从它身上看出些什么。
许久,感觉两脚有些酸痛,顺着船舷边坐下,细细的咬着手中有些发硬的馒头。
当将馒头全数吃进肚中,我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玄梦离,漾出微笑,道:“先生即夜观星象看出星銮聚,华星将起。殇舞虽是愚笨不可瞻星知事,但亦有所获。”
“哦?不知公主有何收获?不妨道来听听。”玄梦离微感惊讶的望着我。
我不答反笑,转身移步至船尾,对着船尾两人道:“祁护卫,张护卫,泊舟上岸,我们改行陆路。”
两个闻言,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我,祁绝言目光如炬。
自被从水中救出,已有数日,且宁王追兵定不料我们会进当归沼泽,亦不敢进入追查,过得当归沼泽的迷雾,天然屏障为我们断去身后追兵,但却不能从水路前往京都,而经过数日,船上祁绝言张勇所带之干粮已所剩无几,上岸才至少可以抓着野兽找些野果果腹,上岸便是迷失森林。
迷失森林,便是真能迷失凡人之前路,我等一行人有星见玄梦离,有智者祁绝言,定能走出那迷阵。
据在宫中时所见的地图所示,迷失森林后是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