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白衣》枫林的竹

3、公子徇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寒徇也懒得在去捡地上的斗笠了。寒徇本想直接走人的，可惜被叫住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十五年前，栖凤楼还叫雪衣楼。明明寒徇离开之前就说过雪衣楼的人可以随意去各处。可是有些受过寒徇恩的人并没有离开。改为栖凤楼，是因为五年之后的一场大火。那场大火将原来的雪衣楼烧了，连无暇公子亲笔所写的牌匾也未留下。
　　所幸当初无暇公子还提过一个牌匾，是他打算为一个宅院提的。只是一直没有用。所以后来的雪衣楼就用了那个牌匾，名字也就改了。不管改了怎样的名字，栖凤楼都还是原来的雪衣楼。
　　凤凝雪是栖凤楼年轻一辈里武功最高的，这也是让她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最重要原因。见到与无暇公子一样样貌的人，她怎么可能就直接放他走呢。
　　寒徇看着眼前的女子，出口的话语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他已经死了。”二十年前，有一个人让无暇公子死去，而他只是寒徇。
　　“我不曾见过楼主，所以只有凤姨确定才可以。”当初寒徇建立雪衣楼的时候，雪衣楼是交给凤氏兄妹管理的。后来雪衣楼收养不知道姓氏的孩子，都是姓凤。凤凝雪被收养的时候，年龄还很小，并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如今的名字，是凤姨取的。
　　寒徇显然不是那种容易动摇的人。就算是二十年前，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可惜我并没有兴趣。”寒徇说着直接往外面走。至于比武所能得到的奖励，他也没有多大的兴致。
　　黎钦桓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眸子里闪过很多的东西。这个人说，他已经死了，公子徇已经死了。对于黎钦桓来说，公子徇远比无暇公子更重要。可惜，都是那个人。
　　可是，他看到那张脸，看到那双眼睛，明明觉得他就是公子徇。虽然二十年不改变容貌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就是那样觉得。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却有些不确定了。
　　要找到那人的住处并不是很难，但黎钦桓这个时候有点不想看到他。见到那张脸，会觉得很难受。曾经，是谁杀死了公子徇呢？
　　林夫子说，是陛下让公子徇死去的。明明西齐前任陛下死去的时候，公子徇还未死去，林夫子却说了那样的话。而二十年未出现在西齐的公子徇，又似乎如林夫子所说的那般，已经死去了。
　　只是，黎钦桓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明白。林夫子所说的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世间了无牵挂的意思。在前任陛下死去的时候，这世间便没有公子徇牵挂的人了。对于那样的人来说，没有了任何的牵挂，和死去并没有多少区别。
　　只是，谁都不会想到，寒徇会在二十年后出现在北俞的江湖。或许多年之后，会回到西齐。只是，谁都无法下断定。黎钦桓对于寒徇的影响没有那么大，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一点，黎钦桓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并没有去拦，在离开北俞之前，也没有去找他。
　　宁易清倒是当天晚上就去了隔壁，说是要拜师。可惜寒徇完全没有收徒弟的意思，直接将人打发了。若是想收徒弟，他二十年前就收了，还会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清晨在湖边走着的时候，寒徇想着，自己或许该去雪衣楼看看。等看过那些曾经有关联的地方，就回到雪山去吧。就算那里什么都没有，只要有着他的雪衣剑，似乎也能够一直继续下去。
　　离开之前，或许该去一趟西齐。这一次来到江湖，不就是因为梦到那个人了么。当年他所爱的人与他人在一起了，而关心他的人已经死去，他才对于世间没有牵挂的。如今也仍旧还是如此。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在南越。若是遇到，或许也没有什么感触吧。毕竟过去二十年了，他都要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了。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其实有的时候也能断地很容易的。
　　寒徇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齐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寒徇倒是没有开口，反正对方要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对于齐家庄的事情，他是完全不想插手的。他跟这个世家并没有什么关联。至于齐宇，也只是一时的交情。
　　“寒大哥，我想跟着你。”齐宇看起来有些紧张，不过他说话的口气却是认真的。这倒是让围观的宁易清非常不乐意。要是寒徇答应了，那他这个被拒收的徒弟不是太没面子了。
　　寒徇挑眉：“为什么？”既然能代表齐家庄参加武林大会，齐宇在齐家庄应该是非常受重视的弟子。这突然要跟着他，是个什么情况？就算他的武功真的非常好，也不值得齐家庄牺牲一个这么优秀的弟子吧。
　　齐宇拽着手，说起事情的缘由：“我们齐家庄的弟子在弱冠之后都是要外出历练的。今年我就弱冠了。寒大哥的武功那么好，我跟着寒大哥肯定能学到很多的东西。”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长辈的嘱咐，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我并不同意。”寒徇并不想被人跟着。不管要跟着的人是谁，都一样。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今也挺乐意一个人的。寒徇这么一说，齐宇显然有些失落。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就算不同意，他也可以偷偷跟着的。
　　但是，齐宇这个时候忘记了一件事情。寒徇的轻功比他好太多了，要摆脱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在齐宇和宁易清结成同盟的时候，寒徇已经离开了那里。他顾了一辆马车，直接往南。
　　雪衣楼建立在俞水河畔。而如今的栖凤楼，所在的位置距离原来的相差不远。十五年过去，雪衣楼原来的旧址，也成了栖凤楼的一部分。而俞水河，在北俞的南方。
　　靠近俞水河畔的时候，寒徇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风景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但是人却只有陌生的。这个地方，曾经他那么熟悉，如今却又觉得那么陌生。
　　到了栖凤楼所在的小镇，寒徇付了马车钱，然后步上曾经走过很多次的石板路。两旁的建筑，有的还有些熟悉感，但更多地却是换了风格，更换了主人。
　　就像如今的人，这样一袭黑衣，戴着黑色斗笠，有谁能想到，会是二十年前白衣盛雪的无暇公子呢。寒徇在距离栖凤楼不远的客栈住下，并没有立马去栖凤楼的打算。
　　只是，寒徇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就算这里接近西齐，处于北俞的南端，也不像是南昭会来的地方。以那人对于南越的重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君主到其他的国家去。而且身边还没有多少人。
　　寒徇看着一袭金线描边黑袍的男人，一时的兴趣却又息了下去。就算是情敌，也都过了二十年了，又有什么可好奇的呢？况且，就算南昭没有和那人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都过了那么多年了。
　　在南昭将目光移过来之前，寒徇收回了目光。若是南昭不针对栖凤楼，他可是完全没有跟他打照面的打算。就算他不管雪衣楼了，雪衣楼主仍旧还是一个护短的人啊。这点黎寒谦深有体会。
　　不过，寒徇完全不觉得南昭会时隔二十年来找栖凤楼的麻烦。关上窗户的时候，寒徇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呢？喝了杯茶，寒徇的心思沉静下来。当年就是太过好奇了，才会与那人有了纠葛。如今，还是算了吧。
　　就算他已经不把南昭当情敌了，可也完全没跟他当朋友的打算。明日，去栖凤楼走一趟。不过打定主意的寒徇不知道，楼下的男人已经盯上他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盯上也没什么用。他派去的人，是绝对靠近不了寒徇的。在这避世隐居的二十年，寒徇可是每天都在练剑。当年就没什么人能在单打独斗的时候赢的，如今就更没有了。
　　所以他去栖凤楼的时候，不该知道的人是完全不知道的。寒徇去栖凤楼也不是要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就算是当年为他办事的兄妹，他也没有现身去见。他只是想看看，那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看过之后，也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断了二十年的联系，没有必须再继续了。所以完全没有人知道，他去过那里。而南昭也只知道，他离开了那个小镇而已。那样一身的全黑，还是会引起一些注意的。而寒徇离开的时候，南昭是看到了的。
　　南昭隐约觉得那人有些熟悉的气息，却也只是一丝而已，并没有过多注意。至于南昭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到还真的和寒徇有些关系。
　　南昭得到北俞的探子，说是雪衣剑法现世了。雪衣楼主并不能引起南昭的注意，毕竟那只是北俞江湖里的一个传说。可公子徇就不一样了。二十年以前，他就多次在公子徇的手上吃过亏。
　　公子徇，不仅仅对于西齐有着重要的影响。就是对南越，也是如此。在北俞的江湖扬名之前，公子徇在南越待过两年。以西齐到南越客人的身份待在南越的。有人说，西齐君主是把他作为质子来换取两国的和平。但知道内情的人却完全不是那样想的，他们都知道西齐君主对于公子徇是多么地关心。
　　说到底，还是公子徇自己要去南越的。至于原因，也没有人问出来。南昭当初也是问过的，可惜只是被那位气了一顿。而也是那两年，公子徇和赵知瑾认识了。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三个人会有那样的纠葛。
　　赵知瑾是丞相之子，与南昭是从小相识的。至于后来不一样的情感，南昭一直觉得是受了公子徇的影响。
　　那个人对于周围的人产生影响，却总是毫不知情。一个人第一次见到公子徇，是很容易产生好感的。长的好看，声音又好听。但那也只是一时的好感。南昭第一次见到公子徇的时候，也觉得挺欣赏这个人的。可是相处之后却完全不觉得。
　　有的时候南昭会怀疑，公子徇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要在公子徇的心里留下痕迹，太难了。赵知瑾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公子徇太骄傲，也太锐利了。
　　公子徇对于赵知瑾很有好感，那是公子徇自己所说的。相对其他人来说，公子徇也确实是对赵知瑾不一样。可是，赵知瑾不这样觉得。赵知瑾当初是那么说的：看着那双眼睛，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他的剑。
　　那个时候，公子徇的剑还不叫雪衣剑。公子徇也并没有取名字，但那却不是一般的剑。剑是西齐君主请著名铸剑师用玄铁打造，世间难得的利器。
　　虽然赵知瑾那样说，可公子徇后来却是差点因为他死去的。不是说公子徇是一个怎样风流的人，但他说出对一个人的喜欢，是真的不容易相信。可是公子徇浑身鲜血躺在赵知瑾怀里的时候，南昭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或许是真的喜欢赵知瑾的。
　　而那个时候，赵知瑾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公子徇是在那次重伤之后离开南越的。他似乎没有带走什么，却又似乎带走了很多。
　　三年之后，赵知瑾成为南越丞相。他纳后，他娶妻。那些模糊的感情，似乎也随着公子徇的离开慢慢淡去。
　　赵知瑾成亲的那个夜晚，他们在后院里喝酒。他听到赵知瑾说：他估计是恨我们的吧。不过恨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为什么完全没有踪迹了呢？
　　南昭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赵知瑾，其实是爱上那个人了吧。只是，公子徇是一个不会回头的人。在黎寒谦离世之后，世间再无公子徇。
　　南昭慢慢收回目光，那些久远的感情隐去。南昭当年是真的喜欢赵知瑾的，那个陪伴他那么多年的少年。可是公子徇的出现，打破了很多的事情。
　　如果公子徇不出现，他对赵知瑾的喜欢或许不会变成男女之情那样的喜欢。而赵知瑾对于他，或许也只是对于君主的敬重和对于好友的在意。那么公子徇呢？他对于公子徇，是怎样的情感呢？
　　南昭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要说喜欢，感觉太牵强了。但要说引起他的关注，却又很容易。或许，真的是情敌吧。
　　赵知瑾也是听到了雪衣楼主的消息，不过反应很平静。“如果他真的要找麻烦，来就是了。如果他不想找麻烦，就算见到他，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都已经二十年了，他的孩子都快及冠了，还需要纠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话虽然那么说，南昭却还是来了雪衣楼所在的地方。可惜，没有见到公子徇。也没有任何人见到公子徇。想到随从的那个猜测，南昭也有些疑惑，难道真的是公子徇的徒弟？
　　公子徇那样的人，也不知道会教出一个怎样的徒弟。若是那人去了西齐，又不知道对四国会有怎样的影响。不过有时南昭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如今的西齐君王，又没有怎么跟公子徇相处，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呢。况且四国安定了那么些年，挑起战争只会对百姓带来苦难。西齐君王虽然年轻，却也不是无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