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闻修

8、第 八章

　　奴家本想就此一走了之，却见施子彦那个矬老头追了出来，连忙躲进小巷，绕过大街，抄着小路走，料你一个外乡来的，路径不熟，怎么可能追得上奴家。

　　却不料这冤孽好像长在奴家身上的一条尾巴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里距家不远了，再跟就跟到家里了，要让爹娘看见他这幅德性，还不得气晕了！

　　只好向他招招手说：“你过来，咱两把话说清楚。”

　　施子彦看见奴家招手叫他，乐得一蹦三丈高，可能是平衡没有掌握好，所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圆滚滚的身体像皮球似的滚到奴家脚底。

　　逗得一群小孩“哈哈哈”大笑，笑得奴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骂了声：“丢人！”

　　施子彦爬起来“嘻嘻”一声傻笑：“娘子有何吩咐？”

　　奴家撇了一下嘴说：“你认错了人了，奴家姓潘不姓张，名叫金莲不是芙蓉。”

　　施子安听了这话直搔脑门不说话。

　　奴家看这里人稠广众的，有些话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讲，便想把他拉到我家里讲清楚，和他订婚的根本不是奴家。

　　不料那群淘气的小孩一路尾随而来，拍着手又叫又跳，好像看到猴把戏一般，实在叫人脸上挂不住了，蹬了他一脚：“你说你这人，走哪丢人丢到哪，活在这世上干嘛？!”

　　看看今天这群不懂事的小孩，想起昨天坐在八抬大轿里听到的嗤笑声，气不打一处来，怒吼一声：“滚！”

　　奴家这话音刚落，院子里丢出来一个枕头，接着是破被子，烂衣裳，还有一片吵骂声，连忙推门而入，叫了一声：“娘！怎么了！”

　　施子彦和左右邻居没弄清楚什么状况便跟了进去。

　　只看老娘坐在地上哭喊着：“打人啦！媳妇打婆婆啦！还有没有天理，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弟妹潘林氏“呸！”吐了一口唾沫说：“你是当娘的还是搅屎棍！我和阿旦好好的，你挑唆什么？！”

　　奴家上去就还了她一个耳光，“你不是书香门第吗？！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爹妈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姑奶奶今个教教你！！”

　　潘林氏自幼娇惯坏了的，哪肯吃这亏，伸出锋利的爪子抓向奴家，却被施子彦蹦起来，一把抓住使劲一甩，“噗通！”一声，撂倒在地上。

　　奴家蒙了，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居然是个练家子。

　　潘林氏没理会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的陌生人，反而感觉演员遇上了观众，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起来。

　　奴家说：“你再不要说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给书香门第丢人！”

　　这时，阿旦抱着一摞书回来和奴家打招呼说：“姐，回来了。”

　　奴家嫌他治家无方，瞪了他一眼没理睬，去把老娘扶起来。

　　潘阿旦说：“我的娘哎，你是长辈，你就不会让一让小的吗？整天把家搞得鸡犬不宁的，你烦不烦呐？！”

　　老娘一听好伤心啊，“爹妈的心在儿女身上，儿女的心在地板上啊，有了小妈就不要老妈了哇！”嚎啕大哭起来。

　　潘阿旦看着左邻有舍议论纷纷，，难堪，叫了一声“娘，你先到妹夫家里躲躲吧，等你儿媳妇气消了你再回来。”

　　众人一听这话哄堂大笑起来，“你妈说的还真没错，有了小妈就不要老妈了。”

　　施子彦说：“你这骨头比我这得了软骨病的人都软，你怎么不算帐呢？亲娘只有一个，死了就没了，媳妇好找，死了再找就是，天底下的女人都能当媳妇。”
　　奴家听了这话，“呸！”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说这话的人他就不该娶媳妇！”

　　施子彦抹了一把脸，“嘻嘻”一笑，“就说说罢了，只是说说嘛。”

　　左邻右舍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哄笑，臊得奴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看这没脸没皮的，实在讨厌。

　　潘阿旦把邻居都请了出去，回过头来对奴家说：“不是结婚第三天回门吗？怎今就回来了？”

　　奴家说：“上错花轿了，那不是奴家的婚姻，奴家要回来！”

　　潘阿旦两眼一瞪：“胡说八道，不管这门亲事最初是给谁定的，他和你入了洞房就得为你的名节负责！”

　　奴家火了：“名节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奴家不识字，没学过，不乐意要什么名节!”

　　潘林氏“啧啧”舌头，阴阳怪气地说：“不要脸的人，自然不懂名节为何物!”

　　奴家说：“你倒是个读过书的，把家搞得污烟瘴气，不成体统！”

　　“唉!”潘林氏叹了口气说：“婆婆是后妈，媳妇是别人的女儿，哪有自已养得亲？你不知道你娘有多难伺候！既然小姑藐视传统的礼法，那咱就别按传统的礼法走，以后由小姑服伺公婆得了。”

　　娘“呜!”一声哭了：“世上哪有让女婿养老的道理啊！”

　　奴家剜了施子彦一眼，恨恨地道“怪奴家没找到个有钱的主，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养活得了奴家的爹娘？”

　　却见施子彦傻傻一笑不说话。

　　“对了，爹爹去哪了？家里鸡飞狗跳的，怎么不见爹爹出来管事？”

　　老娘说：“ 你爹去煤窑挖碳去了。”

　　“什么？！奴家和弟弟都已经成家立业，不需要爹爹干那么重的活。”

　　老娘抹了一把眼泪，叹了一口气说：“原本以为养儿能防老，好不容易把你们养大，便盘算着享几天清福，哪知道罪还没受够，上辈子欠债没还完，不但指靠不上儿子养老，还得拖着这把老骨头去赚钱，帮衬儿子。”

　　老娘越说越伤心：“我总算看明白了，人活一辈子，终究得靠自己，将来临死之时，自已挖个坑跳进去，省得你们麻烦，这年头，不麻烦人的人，就是好人。”

　　“瞧您说的，”施子彦听了老娘这番话以后，心里一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何况是岳母大人呢，您可以上小婿那里住着去，俗话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以后有她伺候你，你就再不用看儿媳妇的脸色了。再者也让世人看看，生儿育女都是一般，否则世人见着养女儿没用，不是溺死扔掉，就是卖出去，岂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