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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畋猎 ...

  •   如今的陈宫,人人都拿她当笑柄——命中不祥,长得美有什么用?费尽周折,最后还不是嫁了个疯子?

      妫祯只是不理。

      这两日,她正忙着让惠屏开始收拾行装。她的东西不多,倒是翻出从野人瀑拾来的几块纹石,让她发了很久的呆。

      分别在即,公子敬仲终于得到了妫杵臼的特许,入宫探视妫祯。

      兄妹二人皆是憔悴清减许多,公子敬仲的眉心竟有了几道浅浅褶痕,清雅俊美之余,平添一分成熟。

      兄妹早有默契,相顾亦无需多言。

      妫祯强笑道:“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一定回陈国看阿兄。”

      公子敬仲的眼中尽是忧色,摇头道:“此去息国,前路凶险。那位公孙屈大人,虽然促成了此事,但未尝不是出于私心。依我看,只怕息国太子姬荀早已被他牢牢掌控,成为他的棋子。姬荀登基的遗诏,是老息侯多年以前写的,那时候,姬荀还不是疯子。老息侯还有别的子嗣,现在当然想要争权夺位。公孙屈仗着自己的威势,力主推举一个疯子登基,意欲何为?”

      妫祯从未想过自己会跟政事扯上关系,一脸的茫然。

      “姬荀与老息侯不同,起码他没有能力害你。但你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还不能大意,切勿沦为他们党争的牺牲品。你暂且先嫁过去,一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息国,到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妫祯诚惶诚恐:“阿兄的话,祯儿记住了。”忽又想起一事,“听说大司徒懿冲菹力主促成此桩婚事,对祯儿有救命之恩。若有机会,请阿兄替我谢谢他,并将这套金饰送给他。”

      “你的嫁奁不多,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懿冲菹,”公子敬仲苦笑,“我会替你谢他的。”

      “阿兄会如何谢呢?”

      公子敬仲凝滞一瞬,笑道:“没什么,重金相赠而已。”

      妫祯觉得他没有说实话,懿冲菹也不像是贪财之人。但见公子敬仲不想多说,便知道再问也是无益。

      “这次公子款也替你说了话。”

      “那……我又该如何酬谢他?”

      “记着他的人情就行了。”公子敬仲看向远处,若有所思,“有朝一日,你会有机会还给他的。”

      燔祭之日,悄无声息地延迟了。

      眼下,陈国公室迎来了每岁一行的畋猎,就在宛丘之郊的鹿鸣山。

      畋猎相当于一种军事演习。但陈国多年无战争,再加上妫杵臼即位以来,崇尚俭省,偶有畋猎,也只是潦草行事。因此,公卿世族也不敢僭越,畋猎之事几近荒废。

      近年麋鹿越来越多,四处践踏田地,令受灾百姓损失惨重,数量之巨,已成民间一大灾患,百姓叫苦不迭。

      麋害泛滥,大司徒懿冲菹将此事上奏朝廷,妫杵臼便决定今岁要大举畋猎,消弭麋害。

      陈国公室、女眷悉数参加,妫祯也随行。

      除此之外,客居在此的列国使臣也在受邀之列。

      这是她人生转机的开端,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疯傻的息太子姬荀。

      四月庚辰之日,大队人马出发。妫杵臼难得如此挥霍,存心显摆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陈国也算国力不薄,于是一路黄幡紫绶,驱毂振缨,声势炎炎。

      妫祯乘坐的马车,也在其列。

      遥遥望去,前面的几驾青骢马车,里面坐的应是姬荀与公孙屈。

      在鹿鸣山麓举行过大蒐礼之后,王公卿士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麋鹿生性机警灵敏,常隐于山岭深林之中,远离官道。

      若要猎麋,须得从羊肠小径而入,越是幽静隐蔽之地,越容易得手。而且不可成群结队,只能是一两人,藏匿在灌木丛中,或者伺在水沼或盐碱地的旁边,只等麋鹿出现,以弓箭射之。

      若是人多势众,只会适得其反,将麋鹿惊走,一无所获。

      因此,大家便在山麓各自分散入林,等到夕时再汇合,比赛谁的斩获最多。

      女眷们全是来观礼的,若有兴致,也可进入山林,亲身捕猎。但那也是做做样子,图个新奇好玩,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真的斩获猎物。

      妫杵臼身为国君,自当表率,手持雕弓,带了沈焕,骑马上了官道,到了密林深处,又下马亲自登上步道,很快消失在山间。

      懿冲菹、祁彭,及大司空、大司马等人,自然不甘落后,也各自带着仆从进了山。

      其余各卿士大夫也都随行。有年老体迈的,连弓箭也不带,打算在山路上信步走走,便回到山麓。

      那位疯傻的姬荀常年被关闭在四方天地里,见了山林,兴奋得手舞足蹈,趁人不备,就要冲上山去。公孙屈见状,立即叫人追上去。

      太子御寇一直等在旁边,见了妫祯,特意过来叮嘱道:“你等我,我去猎一头麋鹿送你。”

      妫祯看见祁彭回头,有意无意地遥望了太子一眼,忙道:“我不要什么麋鹿。太子自己保重就好。快去吧。”

      太子御寇一笑,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

      公子敬仲走过来,咳嗽一声:“走吧。”便拖着太子御寇离开了,临走前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女眷多,小心口舌。

      君夫人邑苋显然对猎鹿没有兴趣,早早命人设了帷帐、蔺席,带着妫斛等几位公主,闲坐品茗,自己观看她们玩猜角子。

      妫祯立于帷棚之外,自觉尴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偏偏妫阑今日身体不适,并未随行,除了惠屏,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清风习习,一眼望去,皆是醉软碧绿。妫祯举目漫视,见树丛中有一丛海洲香薷开得蓬勃,眼睛一亮,便不由走近观赏。

      惠屏跑去摘了一束,呈给妫祯,笑道:“这种花草寻常无奇,公主为何对它另眼相看?”

      妫祯接过海洲香薷,轻轻一嗅,熟悉的淡香传入肺腑,心情立时畅快几分,微笑道:“我幼时长在宫外,那里到处都是这种野花,我一见此花,便觉得分外亲切。还有,阿娘说过……”

      正待细述,一名甲士匆匆奔来,拜倒泣道:“祯公主,公子敬仲出事了!”

      妫祯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与公子敬仲一同上山,却不知何故走散。公子敬仲披着伪装的鹿皮,却因为太过逼真,被人误认为麋鹿,为弓箭所重伤!”

      妫祯脑袋“嗡”地一声,嗓音发抖:“可有传太医?”

      “已经传了!只是太医还未赶到,无人替公子敬仲包扎伤口,血流不止,生命垂危!

      “我会包扎!”妫祯心急如焚,方寸大乱:“阿兄现在何处?”

      甲士一指:“在射姑台那边,上山之后的第二个岔路口向左,沿着山路前行两百余步,便是了。”

      “快!带路!”妫祯顾不得其他,随那甲士急急奔上山去。

      惠屏万万想不到,祯公主飞奔起来竟如此敏捷,呆了一瞬,才如梦初醒,赶紧追了上去。

      那甲士遥遥在前带路,渐渐面露诡诈的笑意。

      妫祯毫不知情,越跑越快,惠屏却体力不支,气喘如牛,眼见前面已经望不见妫祯的身影了,急得大呼:“公主!公主,等等……”

      话音未落,身边丛林里闪过一道黑影,惠屏的后脑被一记手刀击中,身子软软倒下,随即被拖入密林小径中,连哼都没有一声。

      妫祯紧紧跟随甲士,一路疾奔,渐行渐近。那甲士停步,笑容诡异:“公主,前面已经到了。”

      远远望去,崖边躺着一名男子,一动不动,兀自低声痛苦呻吟。

      妫祯奔过去,恸呼:“阿兄!”一面问甲士:“此事可有禀告国君和太子?”

      “没有。”

      妫祯怒道:“还不快去禀报?请国君赶快派人来!”

      “不必了。”

      “什么?”妫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敢……”

      她的话音滞住了,因为她看到了地上那位受伤男子的面容。

      息国太子姬荀。

      妫祯跪坐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原来伤在左臂,看模样不像是箭伤,竟像是利器所刺,整个人已经昏迷。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葛巾,将他的伤口擦拭干净,再一层一层紧紧缠绕包裹,蹙眉道:“此人不是公子敬仲,你弄混淆了。”

      甲士不答,拍了拍手,身后的密林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名甲士。

      两人对视一眼,拔出佩剑,一步步逼向妫祯。

      刀剑的寒光,映亮了妫祯惊恐的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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