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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国行[3] ...

  •   那里有人手捧着酒壶,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见曹植目光迎上来,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孙世立马警惕地握紧腰间宝刀,旋即听到小主人不紧不慢地说声“走吧”,这才让宝刀还鞘。

      轻浮男一直望着曹植走进客栈,适才收回目光,嘴角挂着恣肆玩味的笑容。身边同伴本已不多的表情,变得愈发稀落,他冷冷告诫:

      “我们是来办事的,不要太张扬了。”

      “吹个口哨而已,坏不了事。”轻浮男子满不在乎地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便灌下去,清冽的酒水划过喉咙留下余香绵长,带了些薰意斜眼盯着钟舜:“那位当真是曹府四公子?风神秀逸,俨然世家子弟,文文弱弱的和曹操老贼没有半点相似。”

      “莫要以貌观人,曹操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些绣花枕头。”纵贯眉峰的新伤隐隐疼痛起来,钟舜面色阴沉,仿佛不堪回忆地缓缓说道:“你没见过南皮郊外的那场战斗,植公子率领军队死命追杀,神魔也似的杀气,逼得兄弟们节节后退。这般人物怎能小瞧!”

      “当年抢走崔大人竟是他?我还以为是曹真或者曹彰。”

      轻浮男哑然不敢置信,死士军团的杀伤力有多厉害,他可是了解,然而却被一个文雅秀士如数击溃,难怪钟舜以往对此避而不谈。轻浮男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沉吟半晌问道:

      “曹子建出现在这里,莫非意味着那些追兵是他暗自派的?”

      “十成十。”

      轻浮男嘴角拂过微笑,痞痞的带着邪气:“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能猜到我们走这条道,莫非连我们想干什么也猜了去。”

      钟舜面色不快,紧皱起眉头:“不要擅自行动,夜枭。”

      “不会。”夜枭随便地应付了同伴,略略收敛痞气,神情转而变得认真:“如果曹子建如你所说的那般厉害,钟舜,你真该考虑把玉玺交给我家公子了,要知道他现在生气得很。”

      不提防落入语言陷阱,钟舜颜面上也没有任何的尴尬,他微微冷哼:“生气就生气吧,他们成不了事。倘若真交过去,尚公子难保不把玉玺献给乌桓,以求得安身立命之所。华夏玺绶一朝失传,我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尚公子也背不起这样的骂名,引来天下共愤对袁家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按照小侯爷的意思去做,尚或还有转机的希望。”

      “算啦算啦,随便你怎么折腾,但必须保证我家公子安全无虞。”

      知道好友一旦决定了事情,便无法劝回,便放弃似的嘟囔了句,而内心深处何尝不认为袁尚成不了大事。色厉内荏,偏偏自视甚高,行事又多阴险。假如没有主公的遗训,夜枭说不定会择选他人。

      “夜枭,你定要护佑尚儿安全无虞,知道吗,知道吗!”

      袁绍临终前死死地攥住他,夜枭低眉看了看手腕,似乎至今仍能感受到那份疼痛。作为家养的死士,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诚惶诚恐地许诺,对袁尚生死相随。

      ******

      夜色深沉,更漏声残。

      静谧的空间里,似乎连时间也变得迟缓,临窗书案上的蜡烛将息未息,映照着竹简上古朴的字迹。细风拂过落声无痕,蜡烛明灭了几下恢复光亮,给室内凭空多出来的黑衣人勾勒出淡淡黑影。

      黑衣人不着痕迹地巡视一圈周围,墙上的短剑反射着烛光,屏花俏然,衣架上凌乱地挂着几件衣服。内室细软纱帘后面水声撩动,雾气氤氲的浴桶里,少年的姿影清浅朦胧,仿若水墨晕染出的名画。令人不忍亵渎,内心却偏偏有股想将之破坏的冲动。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手,少年定会血染浴桶吗?

      钟舜没有丝毫把握。他觉察得到浓重的杀气在向这间房逼近,另外悠闲沐浴着的少年,也不似看起来那么柔弱。养在深闺的豪门贵公子?用在曹植身上大错特错。他至今记得那天少年为了夺回崔琰大人,淡墨色眼瞳盛满杀意,是如何的执拗和疯狂,雪白战衣迎风而舞,清逸若仙,却比神魔还要令人畏惧。

      如斯魅惑又危险的人物,应该避开远离才是,尤其在这重要的时刻。但当对方相邀,自己却控制不住面见少年的想法。钟舜微微地苦笑,就当前去斩断过往的一切好了。眼神凝然变得坚定,他迈开脚步,来到纱帘前面,以恭敬的姿势垂手站立。

      “来得比我预想中要迟,是在害怕么?”

      曹植优雅随意地把胳膊搭在浴桶边缘,轻轻浅浅听不出情绪。钟舜目光游离,纱帘后面水雾婷婷袅袅,浸润着馥郁的檀香,绸缎似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少年纤秀的背影看起来温润无害。

      “……毕竟我是背叛之人,即使不害怕,也多有尴尬不便之处。”

      “可你还是来了。”

      “……是来诀别过去的。”

      “钟舜即使在这种地方也未忘却礼仪呢。”曹植微妙地抿起笑容,长腿迈出浴桶,捞了件衣服随意披上,残留在肌肤上的水露很快浸湿了衣衫,纱帘内的人物风情自若:“现任主人是怎样的人物,能教你有了背叛曹家的心思。”

      钟舜移开目光,望向空中的一点:“睿圣自天,英华独秀,可以媲美季珪先生。”

      仅仅听到了那个名字,就拨动了心弦。曹植不动声色,微微抬起下颌道:“如斯高的赞誉,我都有些想结识这位先生了。”

      “结识也无用,他不会服侍曹家的。”

      “因为他姓袁?”

      “不,因为他姓公。”

      曹植瞄了眼郑重其事的昔日随从:“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是。”

      微讽的笑容拂过嘴角,曹植叹息般缓缓说道:“身为斥候之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天道为名义,却行乱世之举。无视律法秩序的行走黑夜,最终给百姓带来的惟有恐惧。和先生相比,你那位主人不过春秋盗跖罢了。”

      “带来恐惧?屠城就不算带来恐惧?”

      钟舜果不其然变得激动起来,他猛地趋近曹植,手掌伸出穿过纱帘,欲要捉住少年的衣领。千钧一发之际,门碰的被撞开,巨刀呼啸着砍来,锋利的刀气唰啦撕裂了帘幕,满室的杀意动荡不安。

      钟舜急忙侧身闪开,顺手从腰间抽出鞭子,携带着风声如同龙蛇般挥舞而出,呼地就缠上了那把巨刀。战斗的间隙,双目相逢,来者竟然是昔日的兄弟孙世。知道孙世随从护卫曹植,那么见面不过早晚的事。

      孙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比他更面无波澜,连讶异、责备、痛心的表情也没有,或许留恋过往的只有自己而已。当年奉了曹操命令、誓死追随曹植的两个人,今天却形同陌路,钟舜微微苦笑。

      孙世眸色黝黯,仗着刀沉,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持续地朝钟舜砍去。钟舜迅疾闪避,撤退到背后窗前。鞭子龙蛇蟠舞,朝孙世的下盘猛地抽去。孙世撤开,钟舜趁此机会翻过窗户不见身影。孙世目色凛然,紧跟着纵身踏过窗户飞跃而下。

      偌大的动静很快就招来了暗伏的侍卫,只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房内只剩下穿戴整齐的曹植——孙世和钟舜的行动远非他们所赶得及的。

      “公子!可曾受伤!”

      “无妨。”曹植目色冷清地扫了他们一眼:“按计划行动,包围客栈,封锁城门。”

      “诺。”

      很快兵卫分出去一半,追杀袁家死士,剩下的则紧紧护卫在曹植身边。曹植走出房间站在阑干前,背着手,好整以暇地俯瞰着客栈内厮杀的场面。火把、灯笼照彻夜空宛若白昼,袁家死士已经被逼到了院内,数量共有四人,钟舜、夜枭和另外两位黑衣男子,这边□□手在孙世的指挥下严阵以待,紧张气氛千钧一发。

      夜枭仿佛没有感受到危机,笑意微微地仰望着淡然清华的曹植,欣赏的目光颇有几分兴味:“白天你仰望我的姿态真个令人销魂,夜色中更美不可言。清逸若仙,偏偏生于污浊乱世,可见活不长久。”

      大庭广众之下赤果果地被调戏了,曹植神色冷冷清清地不为所动:“还是担心自己吧。希望不会死的太快。”

      接收到小主人的示意,孙世当即挥落手臂,“射!”瞬时间万箭齐发犹如雨下,携带着劲风,直射向袁家死士。瓮中捉鳖不过如此,这时任夜枭他们武艺再高强,也很难全身而退。两名黑衣男子拼命拨开飞来的箭矢,将夜枭紧紧护在身后。

      “夜枭大人,快走!这里由我们抵挡!”

      “……”

      夜枭皱起眉头,却没有犹豫片刻,高喊声“走!”,带着钟舜就往外冲。手起双锏落,两个试图拦路暗卫就被砸翻在地,犹如一只矫捷的豹子勇不可当,只要挨近他身边的没有不伤筋断骨的,很快就杀开一条血路。

      孙世见状,眉头凛然,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冲向夜枭两人紧追不放。三人如同螺旋狂风一般战斗,无人敢近身,片刻间便从客栈内消失了踪影。余下的那两位黑衣男子没多久便被射得跪倒在地,惨命渐息,却仍嘶吼着战斗直到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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