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人如故》澄奈

12、第十二章

　　“你想好毕业之后的去向了吗？”眼前的男人动作优雅地切着面前六分熟、还血淋淋的牛排，然后送入口中。

　　我摇头：“到时候再说，也许以后就在家呆着，写点什么东西，当个自由撰稿人。”

　　“那，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刚喝下去的一口葡萄酒差点喷出来，我瞪着眼前的男人，微微提高声音：“童欢，你要疯。”

　　童欢抿唇一笑，性感又英俊：“你看，我都三十了，我妈摧到不行，天天等着抱孙子……”

　　“你想找我充数？”

　　“啧啧，亲爱的，不要说那么难听。”童欢看着我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会是个很适合我的老婆。”

　　我呵呵笑一声：“是，无论你怎么玩我都不会管你，你和多少个女人上床我都不会吃醋。”

　　童欢笑叹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真不知道娶了这样的老婆是幸，还是不幸。”

　　“那是你的事。”

　　“这么说，你不打算嫁我？”

　　我瞟他一眼，清清嗓子，才缓缓道：“其实，你早就选好老婆了吧。今天，是来跟我分手的？”

　　童欢的笑容敛了敛，却还是玩笑道：“唉，还是不要娶你的好，太聪明的女人不适合当老婆。”

　　“这么说你承认了？”我笑眯眯地又倒了一瓶葡萄酒，举杯说道，“恭喜你了，童医生，祝你和童太太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童欢的眼里，有一抹深色闪过，但他还是微笑：“你这样让我很挫败。”

　　“什么？”

　　“亲爱的，今天是我和你相恋三年的纪念日。你听见我和别的女人要结婚的消息，该痛哭流涕才是，就算能摆脱我这个老头子，你忍不住轻松高兴，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

　　“哦，那对不起啦。”我笑着耸耸肩，看他一眼，才又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从来没跟你上过床，你怎么还跟我维持了三年的情侣关系？”

　　“我在你眼中，就那么禽兽？你不让我做，我就应该把你甩了？”童欢皱起眉，好像很受伤。

　　“反正……你也算不上清心寡欲……”

　　虽然我一直是他正式的女朋友，但他中间也没少找各种各样的床伴。我知道，他也知道我知道。但就这问题，我们一直没起过冲突。

　　我想，也正因为这，我和童医生的关系，维持了三年而不是两个月。

　　成熟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我无数次这样对他说过。但他的反应是，你想骂我老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我不是十几岁冲动的毛头小伙子，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和你在一起，我要的，还有别的。”

　　我挑眉：“什么？”

　　“挑战。”

　　“哦？”我看着他唇边那抹很享受很满足的笑，讽道，“可你并没成功。”

　　“我在乎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童欢笑着摇摇指头，“你是第一个对我魅力免疫的女人，虽然你装作被我迷惑、为我倾倒的样子很成功，但你的眼睛总是带着漠然和微微嘲讽的，总是冷眼旁观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你自己的。我于是就想，这不过是个小丫头，我怎能不搞定她？就算上床，我也要让她心甘情愿。”

　　我笑笑：“于是你开始努力，又一次次失败，你愈挫愈勇，渐渐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玩的游戏？”

　　他笑着点头。

　　“没在这过程中爱上我？”我调侃。

　　“我没那么笨。”很得意哦？

　　“如果你妈没有逼你结婚，你还要继续下去？”

　　“也许吧，但我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了，这个游戏难度太大。”他叹口气。

　　“你知道吗？”我靠近他一点，“你这样啊，其实就是一个字……”

　　“什么？”

　　贱。

　　不过我当然不会说出口，以和为贵嘛，和平分手嘛：“自己想去吧。”

　　“钓了我三年还不够，分手了还要钓我的胃口。”童欢埋怨，却也不追问，这一直是他的美德。低头看了眼表，他说，“我要去接未婚妻试婚纱了，你跟我一起走，还是继续吃？”

　　大爷，还有还几道菜没上呢好不好？真是奢侈。“我还没吃饱。”

　　叫来侍者结完帐，他走到我旁边吻我的脸颊：“那再见了！”

　　我回吻：“拜。”

　　我才不会说再见，这种情况，实在没有再见的必要。

　　他深深看我一眼，才微笑离开。

　　我无意识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原来，都三年了。算了，我甩甩头，感慨似水流年似乎并没有解决民生问题重要。

　　我拿起刀叉，刚要继续，却有个人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男人穿着西装，大概是阿曼尼，衬衫和领带的搭配正式又不失时尚气息。但这位典型精英型人才，短发凌乱（虽然乱得很有条理），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虽然这样怪异的组合并不难看，但就是怪异啊。

　　再看向脸，哎？……“小光！”

　　“看了那么长时间才认出来？”小光的长相几乎没有变化，笑容也是，一贯的淡淡，却很真，气质当然是稳重了，但也没稳重到像个老头子，“我可是第一眼看见你就认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国？”我转移话题。

　　小光察觉，不以为意地笑道：“疏影，我说第一眼就认出你没别的意思，你不用那么紧张，都四年了，什么样的感情忘不掉？”

　　我只能沉默地笑笑。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傻子，就只有那人一个而已吧。呵，也许，是两个。

　　“我那边的学位已经拿到，这个月才回国，开始帮我爸爸做事。”小光轻而易举缓解掉尴尬，“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回来，还是要向一个人求婚。”

　　“什么？”我睁大眼睛，“谁？”

　　小光欲言又止，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半晌才缓缓道：“是，萧晚。”

　　我的眼睛又大一圈：“不会吧，什么时候来的电？”

　　“我到那边半年后，收到她的邮件，然后，我们就一直用□□聊天。”

　　“然后，就聊出感情了？”我接道。

　　小光点头。

　　“萧晚很好。”我向来不善于挖细节，知道大概就差不多了，“我说过，‘伊聪明且漂亮，娶了她，必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请君惜之’。”

　　小光轻笑了几声，看我一眼：“对了，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啊，他……我的前男友。他就要结婚，所以把我甩了。”我淡淡道。

　　小光沉默许久，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那目光中有关心，有无奈，却没有怜惜和爱恋。

　　他是真的忘了我，只把我单纯当成朋友。从前的奢望，那个希望和小光成为朋友的愿望，也许有可能成真，或者说，它已然成真。

　　“没关系啦，他都三十了，大叔一个，早甩早好。”我冲小光微笑，“你看，我一点都不伤心。我们刚才很和平的分手，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小光缓缓点头，却又沉默。

　　我便坦然在他复杂的目光下，把面前的美味佳肴一道道吃光。

　　“苏唯呢？”他终于还是问道。

　　微叹口气，我擦擦嘴：“我就知道你会问起他。”

　　小光笑笑：“你们没在一起吗？还是在一起过，又分开了？”

　　“从没在一起过。”我轻道，“我和他，不适合的。”

　　“那你说我和萧晚适不适合？适合不适合，都是用来拒绝别人的借口。”

　　借口吗？我有点发怔，只不过如果这是借口，似乎并不是用来拒绝苏唯，而是用来拒绝我自己的。

　　“他太好，我配不上他。”第一次，我在别人面前，说出深埋于心底多少个日子的话。

　　但小光并没表现出过于震惊的样子，他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配不配，其实也是一种借口。”

　　是，我知道，总是说配不配这话的人，真正缺乏的，是勇气和信心。

　　其实，只要有能力让别人能够喜欢上你，就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无可比拟，他反而会想，是他配不上你。

　　爱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必要把它想那么复杂。

　　但……我冲小光扯出一抹无奈地笑：“这些，谁不知道？但说和做，终究不同。”

　　“你不做，怎么知道不同？”小光看着我，“疏影，你是在害怕吧。我记得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从不接受别人的爱，你说你无法回报，不想背负，这不就是因为你害怕？害怕付出了，却反而受伤。于是，你总是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好。”

　　“小光，在我眼中，爱不是温暖，爱也不是甜蜜。”我听见自己悲凉的语调，“爱只会带来悲伤和痛苦，一些人明明说爱你，却做出伤害你的事……”

　　“因为那不是爱。”小光再次叹息，“疏影，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那毕竟已是过去。我现在只想问你，苏唯曾伤害过你吗？他给你的爱，是悲伤和痛苦吗？”

　　不是。他给我的爱，只有温暖。

　　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但我一次次地伤他，将他推开，温暖还来不及感受就被我亲手挥开，更不用说甜蜜了。

　　而那些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是我的父母给我的，是我的过去给我的，甚至可以说，是我自己加注于自己的。

　　这些，都和他无关。

　　他是那么无辜，却还从未停止过他的爱。

　　三年前，他的确离开，我那时，也以为他不会再回来。

　　但一个月后，我收到他的信。

　　他说，疏影，我还是会一直等你，因为那天，我看见，你的眼泪。

　　他说，疏影，你的眼泪，让我相信，你还是在乎我的，即使只有那么一点。所以我愿意赌。

　　三年，他一直给我写信，一周一封，字不多，更是淡，没有满篇的爱恨，没有热情的表白，没有描述自己的痛苦，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回忆我们高中时同桌的日子，即使一直仍是还是没有说到小时侯的种种。

　　在学校，我们有的时候，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就算见面了，也只是视线片刻的交汇。但他的信那么准时，即使我没有回过一封。

　　是的，没有回过一封。

　　他说，疏影，你经历过什么并不重要，你在我心中从未变过，我只是恨，为什么没早些与你重逢。

　　他说，疏影，你不愿相信别人，你不愿接受我的原因，我都能够理解，所以，我会等你，直到你相信我，愿意接受我。

　　但最近，我能感到他情绪的波动，因为他终究是知道，我和童欢交往了快满三年。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向来换男友如同换衣服。

　　苏唯他不是圣人，他开始恐慌，即使他表现的，仍是一贯的温柔淡然。

　　他说，疏影，不要把我的等待当作负担，如果你真的遇上了适合你、包容你的人，就去好好爱他吧，只要你快乐就好。

　　他说，疏影，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因为当年没有你，就不会有我。而我的幸福，就是看到你幸福，如果他能帮助你忘记从前所有的悲伤，我不算什么。

　　于是，看到信的我，又有了当年他说“如果你觉得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就利用下去，我不介意”时的愤怒，我真的很想冲到他面前抽他几巴掌，让他不要这么虚伪的做烂好人！受了伤却不曾表现，却不知道这样的他，更让人难受。

　　但我总是忍住，心想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当初找了童欢，不也正为了进一步逼走苏唯，也了断自己的心。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像个鸵鸟一样，风沙来时只会将头埋入地底。而无视前方一双，那么温柔悲哀的双眸。

　　我是在害怕，我是懦弱，我是缺乏勇气，迈过那条界限，那条去爱他的界限……但可笑的是，现在的我，已失去了害怕的理由。

　　安佑熙不出所料地自杀，死了。一个大男人，竟是比当年的我，还要脆弱那么多。他死前，居然给我写了信，用血写了我爱你三个大字，那样激烈，天意弄人的决绝，我看了许久，发现心里有几丝若有若无的悲哀，却再没了从前的恐慌，于是烧了它。

　　叶妤嫁给一个加拿大人，并在那边定居，再也不会回来，她答应再不逼我做任何我不愿做的事情，只是每月定时汇来丰厚的生活费。想是安佑熙的死，对她的打击也不小，当年她不是不爱他，要不怎么会生下我，只是她更爱音乐和荣耀。

　　所以，现在，我所有的禁锢和束缚，也都是来源于自己。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小光说：“我以为，你是最不愿管别人闲事的。”

　　小光淡淡地笑：“我希望你幸福，疏影。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初恋情人。”语气中带着戏谑，他闪亮的眼里一片真挚。

　　“谢谢你。”我抬头冲他微笑，却又问，“但你怎么知道，苏唯现在还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你离开了四年，这四年，什么都可以变的。”

　　小光咳了咳：“萧晚有告诉我一点……”

　　“她叫你来做说客？”我眯起眼，“小光，又是说客，你不要那么没创意。”

　　小光呵呵笑：“我们都希望你的幸福嘛……萧晚告诉过我关于张硕波的事，她一直感激你，也欣赏你，虽然你似乎一直都不搭理她？”

　　萧晚，果然勇敢也成熟许多。“还没结婚就那么护着她，要教训我啊？”

　　“不敢！”小光摇头，想了想又说，“而且，我早看出你们有点什么，高三那年就是。苏唯就不用说了。而你，疏影，我很少见你会那么讨厌一个人的。”

　　“是啊，这我也早发现了。”我无奈地笑，“而这意味着什么，我也是知道的。”

　　讨厌，就意味着特殊，然后就意味着在乎，再来，就是爱了。

　　我爱苏唯。

　　“那看来，我不用再絮叨，做心理辅导了？”小光似乎松了口气。

　　以后结婚了，希望不要是个妻管严，那么酷的小光……哎，岁月真可怕，爱情真可怕。

　　而我，似乎也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我想什么，扬扬眉，话锋一转：“吃完饭你有没有活动？”

　　我一怔，不解地看他：“没有。”

　　“那么，就陪我买戒指去吧。”

　　*** *** ***
　　明天，我要去找他。

　　苏唯。

　　我对自己说。

　　蓝色的信纸，蓝色的信封，天一般美丽的颜色，透明得让人心痛。

　　我微笑地一封封从头看到尾，然后，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这么多的爱……第一次，我觉得我是幸福的，我也是有机会幸福的。

　　看完最后一封信，苏唯言语间的淡淡惆怅，忽然让我觉得不安，摇摇头笑自己的犹豫，既然决定了就要去做，我再不要因自己的懦弱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经历过那件事，独自坚强又改变的我；十七岁那年开始，与他重逢，在他无尽的爱和包容中，一点点被改变的我，开始在绝望中看见希望。

　　阴暗的过去，也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完全忘记。

　　只能渐渐学会不要让它影响我，不要让它成为阻碍我幸福的障碍。

　　而苏唯，他会帮我的，我知道。

　　快到三点的时候，我才在泪水中昏昏睡去。

　　快到中午我才手忙脚乱的起床，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毕竟，昨天信誓旦旦说明天要去找人家，这样做的确有些缺乏诚意。

　　飞快地梳洗完毕，不经意地抬头望向镜子。

　　镜中的我，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清凉和坚决，淡淡的黑眼圈掩盖不了的，一种和苏唯相似的温柔目光，无可言喻的美丽。

　　我淡淡微笑，不是我自恋，这张父母给我的脸，的确有那么几分姿色，不值得讨厌和恐惧，不是吗。

　　上衣服，我神清气爽地走出家门。

　　*** *** ***
　　“苏唯？”法律系的女生皱眉，“他昨天下午上课到半截忽然就回家了，今天上午也一直没来。

　　“真的很奇怪。”另一个女生同样皱眉，“要知道，苏唯一向以全勤著名，这样做，太不符合他的风格。”

　　“似乎……”第三位女生皱眉补充，“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我想……”第一位女生诚恳建议，“你应该去找金融系的顾小满，她和苏唯满熟。”

　　“哎？等等！”第二位女生似乎刚看清我的长相，“你不就是叶疏影？！”

　　呼啦啦，整个教室的目光全投向我。但我显然没了关注的心情，头也不回地就要往外走，他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却被身后的女生抓住。

　　“你来找苏唯耶！！你不是一直不甩他的吗？你终于想开啦？”

　　“你终于把那个老男人甩了，真是明智啊！”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继续冷漠下去，我们都打算好好教训你一顿！！”

　　“苏唯那么好的男人，你不要，你很不知好歹哎！”

　　“不过，你既然知错就改，虽然晚了点，也算进步，我们支持你！”

　　“是啊是啊，快去找他，让他好好感动吧！！”

　　我头痛欲裂，拂开抓着我的手，冷凝着脸快步跑开。

　　但两个小时后，跑遍了一个学校却依旧没看见那抹熟悉的淡色身影，连顾小满也没找到。我茫然地走向中文系的教学楼，心里莫名的不安和憋闷不住扩大。

　　究竟发生什么了……

　　“叶疏影！！”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声音，顾小满从楼门冲到我面前，我从未觉得她的脸像现在这么亲切过，“你还知道来上学啊！！”

　　“苏……”我张口欲言，却立刻被她打断。

　　她连珠炮似的吼：“我在你们中文系等了一上午你知不知道？！你居然现在才来？！你要结婚就连学也不上了啊！！”

　　我怔住：“结婚？”

　　拜托，又是结婚……光我认识的就有两个要结婚了，怎么现在又轮到我了？

　　“你居然要结婚！苏唯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就要和别的男人结婚？！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不就是个医生，有钱吗？他那么老，苏唯哪里比不上他！？”

　　“喂！”我终于能说出话，“谁说我要结婚？”

　　“我和苏唯明明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珠宝店挑戒指！！”顾小满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瞪着我，如火般燃烧的愤怒。

　　我头更疼了：“那个男的……哎，反正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真的？”顾小满似乎冷静许多，她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那这么说苏唯不是没希望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叹口气：“我和那个男的昨天就分手了。”

　　“什么？”顾小满震惊，“那……买戒指的是谁？”

　　“我高中同学，我陪他给她未婚妻买戒指。”我开始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跟她解释这个，“他也穿西装，你是不是看错了？”

　　对了，刚才她说，她和苏唯看见……我全身一冷。

　　顾小满讷讷松开我，半晌才喃喃道：“完了……”

　　“什么完了？”倒是我一把抓住她，不管她有多么惊讶，我听见自己微微发抖的声音，“苏唯现在在哪儿？”

　　“他……昨天，他父母出车祸死了，我陪他去完医院以后……就看见你和那个男的在挑戒指……”顾小满的声音也开始发抖，眼泪更是夺眶而出，“虽然只看见侧面，但……他当然认出是你，你那时正冲那个男的笑……苏唯立刻就跑走了，我追也追不上……他也没回家，也没来上学……他失踪了……”

　　我抓着她的手，瞬间无力，轻轻滑落。

　　“疏影，我真的很担心他……其实，认识他那么多年，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有的时候他很坚强，有的时候他也很脆弱……我真的怕……”

　　我怔怔看她半晌，转身就走。

　　“你去干什么？！”顾小满叫出声。

　　当时是找他！我想吼，却发不出声音，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想起，多少年前，那个一动不动、孤坐在路边的男孩。

　　他有一双仿佛死了般的眼眸。